《君隐》川行君

21、天海

　　“那边就是万神天宫，寻常称作神宫，就跟你们凡间的皇宫差不离。”初尘从窗台间看着高耸的宫殿，“看现在这个样子，八十二神司应该也没没几个留着了。”
　　左君竹迟迟不回话，初尘回过头，他正陶醉在神仙酒里。初尘哭笑不得：“这东西只算我们的饭后消遣，你怎么还喝上头了……”
　　“若是你称了帝，我便要尝尽你们天海的佳酿珍馐。”左君竹笑意表露，“我们来了天海三日了，不是说会有人来找我们吗？”
　　“我也奇怪着。”初尘说，“我来得大摇大摆，他们没理由不发现。现在我对天海的局势并不熟悉，还是不要走错为好。”
　　左君竹将酒壶倒过来，喝干净了最后一点，房门被推开。
　　“正说着呢。”初尘站起身，十风转头闭了门。
　　左君竹霎时酒醒，他用袖擦着嘴唇，在桌边让出了身。
　　“换扇子了？”初尘打量着他手中，“还是象牙的。”
　　“象牙好看。”十风坐下来，自己倒了茶，“剑穗在此。”
　　这是初尘用来传讯的信物，左君竹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自信。初尘将剑穗系在剑尾：“我初来天海，形势如何。”
　　“三方混战，四面楚歌。”十风简短地说，“你破坏了太平君的血祭，听说苏净也被你重创，确实给君上争取了不少时间。可我若是你，就会远离天海，深藏功名。”
　　“可我不是你。”初尘抬了抬剑，“我在拿剑时见了沈丹臣，他仅存一缕神魂，我疑心是被江离摧折的。”
　　江离受命镇守寒潭，私吞沈丹臣的灵魂也有充足的时间，难怪他如今也有了自立门派之力。十风微微沉默：“你想做什么。讨赏吗。”
　　“我能问谁讨？”初尘扬了扬眉，“我想以后，别人来问我讨赏。”
　　十风有些吃惊地抬首：“你也是逆贼。”
　　“天海混乱，我要为沈丹臣正名。”初尘说，“你也是沈丹臣的徒弟，他的名一日不正，你就一日翻不了身，即便成了九霄君又能如何？界无大费周章杀了沈丹臣，他罪不至此！界无心里有鬼，你不好奇吗。”
　　外边的雨连下了数日，今晨才方小些。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檐传入屋内，十风沉默良久说：“现在大局未定，你不要作乱。”
　　“苏净想要这家伙的东君血脉，所以他必不能活着。江离摧残着我师父，他也必须死。”初尘说，“若是界无仍想杀我，他也没有生路。”
　　“你觉得现在还有能力杀了他吗。”十风抿着茶，“即便是三百年前，沈丹臣也无力对付君上。就算他现在老了，你能杀他，无非也是个两败俱伤，天下群雄虎视眈眈，你也逃不了。”
　　“且不论这个，我会和界无亲自谈。”初尘说，“东海之乱不日便能平息，为此他不会轻易杀我。苍龙已死，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我帮你查。”十风扇子轻敲在膝头，“能查到多少就看命数了。”
　　初尘关门送客，舒了口气。
　　“如果真相水落石出，你会加入界无那一方吗。”左君竹问。
　　“不会。”初尘果断道，“天下共主，谁不眼红？”
　　“泓峥呢？”左君竹忽然问，“他去替你招揽人心，怎么还没有消息？”
　　“急什么，”初尘先前要了糕点，适才到了，“总要来的。”

　　十风摊了扇子，在殿前晃悠，像是在等人。
　　一位小神走出来，对他行礼：“大人久等了。”
　　“去边上说。”十风引着人走，问道，“什么人去过东海。”
　　“嗯？”小神随即说，“妖帝死后，去过那边探查的神明皆登记在册……”
　　“之前呢。”
　　“之前……”小神嘶声道，“近十年都没有。”
　　“那九相是如何死的？”
　　“若是有人用心要杀了妖帝，必然不会从天门走。”小神说道，“就算走的是天门，也不会如实登记要去东海。大人要查九相的死因吗？”
　　“受人之托，”十风拍了拍他的肩，“不必告诉君上，顺道帮我将与山君唤来。”
　　小神对他恭敬一揖，迈着快步去了。
　　十风就站在殿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正准备亲自去寻，那小神奔来说：“大人，与山君、君上正在殿前与人共议，君上叫我来请您。”
　　“带我过去。”
　　小神在一侧停下，十风穿过廊，看见了界无。
　　“十风。”界无回头看见了他，“过来坐。”
　　十风一时愣怔，他看了看对面，他们身着太一正阁的金色大袍，正襟而坐。南禹侧了首，十风问道：“什么事。”
　　界无生得不算壮实，但当他端坐一方，无形的威严亲临四面。他看了眼太一正阁的人，示意他们来说。
　　“在下苏平，乃东君胞弟。”苏平直用“东君”之名称呼苏净，意在立威，“太平君势起，当下我等两方各自迎敌，怕是不妥。在下此番前来，就是想要与君上联合，一致对付太平君。”
　　“君上自有决断，何必由我过问。”
　　界无终究轻叹一声：“十风……我们需要你去联姻。”
　　十风心头一紧，问道：“为何是我？”
　　“你最合适……”界无没往下说，南禹拉着十风去了后边。
　　“为何一定要联姻？”十风低声问他，“现在我们这边才拥有最多的资源，八十二神司大半都在此处，为什么要怕太平君？”
　　“太平君没那么简单，这是君上的考虑。”南禹捏了捏他的肩，“想要和他们联手，就得有东西在中间拴着，联姻是最简单的事情。一旦联姻，他们的神机阁也能为我们所用，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再想翻身也不迟。”
　　“假婚之后再想翻身不容易，我们会被套上不义之名，到时候我们还能轻易动手吗？”十风语锋一转，“除非君上想和苏净平分天下。”
　　“嘿，那也不成。”南禹摇头说，“苏净的义妹生得漂亮，给你不亏。”
　　“现在正值乱世，好看媳妇有什么用。”十风用扇子抵着南禹的小腹，“我们想要盟友，东海够不够。”
　　“妖帝许久没出来了……”南禹忽然问，“你想说什么？”
　　“若是我们能与东海众妖结盟，今日还需联姻吗。”
　　南禹吸气思索：“得去问问君上。”
　　二人转过身子，在界无身边耳语几句，他对苏平说：“我们仍需考虑，三日之内给贵阁答复。”
　　“君上还是仔细考虑为好。”苏平没再多说，带着人离开了。
　　“君上。”十风其实对初尘的允诺也没什么底，沉吟片刻说，“东海群妖若能归入君上麾下，那还需要太一正阁吗。”
　　界无扶着椅，合眸说：“东海万妖身处凡间，若是能助我，日后也无大隐患。”
　　“初尘……”十风方说出此二字，两人齐齐变色。十风吞了口唾沫，继续说：“初尘已在平定东海之乱，他说不日便能平息。”
　　界无仰起面，他望着穹顶，许久后说：“初尘没死。”
　　南禹为此隐瞒过界无，这会儿也有些心虚。
　　“我若与初尘结盟，那与苏净结盟有何区别。”
　　十风无语凝噎，界无偏过头，淡淡地说：“你去叫他。”
　　“不必劳烦。”殿外一道声音响起，初尘携剑而来，他站在不远处，对界无拱手，“君上，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