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川行君

23、交战

　　初尘站在山边，他翻了来信，对左君竹说：“界无要我们平定天都东边，就是前面了。”
　　“你我二人？”左君竹虽然在宴席上冲冠一怒，但还没有自大到这个程度。
　　“泓峥手里的三千兵马很快就到，我刻意选在了此处。”初尘环视一圈，“此地隐秘，是个易守难攻之地，以后可以在此安营扎寨。”
　　溟汐已将灵符贴遍了山间，任何地方的一点异动都会触动。
　　左君竹的目光穿过山间，眺望着处在战火中的东边。
　　“现在收服人心便是正道，远比战胜苏净和江离来得有效。”初尘走动间发现了左君竹腰间的铜钱，“还戴着呢？”
　　“祖传的，”左君竹低头说，“消灾。”
　　马蹄声踏碎了风声，二人转过头，三千兵马头阵已到，泓峥就在最前方。
　　“动作倒是挺快，”初尘忽然叹息，“叫他们马不停歇地去平定东边之乱，倒是有些不忍了。”
　　左君竹心口一紧，四面山崖青光暴涨，灵符俱碎。初尘眼里飘进了一道金莲，紧接着箭雨如蝗。
　　“列阵！”泓峥大喝一声，训练有素的兵马支起屏障，顶着箭雨不动。他原以为一波算是了了，然而屏障之上忽现裂痕，紧接后方传来惨叫声。
　　“苏净来了。”初尘当即凝声，他跃上半空，雷芒掷向苏净。
　　苏净手中端着霸王长弓，气势恢宏，漫天箭雨竟是出自他一人。遍地金莲相比那日宴席只多不少，有条不紊地接下了初尘的白雷。冰霜盖过了莲花，泓峥那头箭雨立停。
　　“临天君，”苏净戏谑地说，“不过如此。”
　　苏平身形飞影，转瞬间已踏着金光来至左君竹跟前。溟汐方受了创，这会儿根本来不及。
　　初尘早留一手，君隐剑就在左君竹身侧，此刻锋芒出鞘，后发先至，苏平也要避退三尺。
　　泓峥一步跃上崖边，将那箭矢递给初尘看：“这箭头是用龙鳞所制。”
　　“原来妖帝是你杀的，”初尘注意到了苏净手中的弓，“龙鳞做箭头，龙筋做弓弦，看来你对我是把握十足。”
　　“这弓是上古时期，太一手中鸿蒙天钟的碎片所铸。”苏净将那神弓凭空举起，箭在弦上，“好不容易找到能够承得住的弓弦，岂有不用之理。”
　　苏平恢复了气力，对着左君竹冷笑：“初尘没了剑，他自己还能撑几时？”
　　天空风云剧变，苏净不给他呼风唤雨的机会，箭矢疾追而来。
　　“既然来了，弓就留下！”
　　太一正阁的金甲卫从山下奔来，泓峥给了初尘一个安心的眼神，领着三千兵马直爽迎战。
　　“你真以为我徒弟是个花架子吗？”初尘忽然莞尔，君隐剑回到手中，精准地将箭矢劈成两半，“你根本不是东君。”
　　苏净指尖飞快，每一箭都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尾迹。金莲环绕在脚边，初尘顿感吃力，果然一不留神被箭矢擦破了肩。他用手捂着伤口，却发现怎也止不住，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苏净又一箭飞至跟前。
　　左君竹面着苏平毫无空隙的攻击中抬起双臂，金芒突破气海，手中纹路汇聚，蛮力挣开苏平，一拳将他砸入石坑。初尘费尽力气将他伪装成不学无术的凡人，所有事务都有人代劳，加上宴席上那一出戏，更加苏净深信不疑。
　　“你们大意了。”苏净出神时初尘已来到身前，他肩口伤痕已被寒霜覆盖，长剑寒芒先至。初尘冷笑着看他：“别忘了我师父是谁啊。”
　　初尘有全天下最好的老师，他又如何不能教出一个最好的徒弟？
　　苏净眉头一褶，白袍上金色细纹延申到手中，一掌将初尘剑锋击得偏开，说道：“你受私情所缚，注定走不远。”
　　“你是这天底下最不要私情的人，那还觊觎这个王位做什么？”初尘紧迫直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已成圣。”苏净脚边莲花盛开，法阵在脚底铺开。
　　“还藏了一手……”
　　无数莹线从地面冲出，却无法没入初尘的身体。
　　“坐守空禅不是正道，历经凡间苦才能称得上透彻。”初尘拿剑斩断丝线，“我在凡间三百余年，只有十几年是清醒的。十年对于我们天海神明不值一提，却可能是凡人的全部光辉，”君隐剑转眼已到苏净眼前，“与他们相比，你根本不算个人。”
　　“可你不是凡人，这也不是你懦弱的理由。”苏净眼眸清澈，剑芒刺穿了自己的心口，万籁俱寂，只有他冷漠的声音，“你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他的身形如烟飘散，初尘即刻收了剑，警惕地四面环视。
　　在这法阵之中，苏净难逢敌手。
　　金芒在背后大盛，初尘回身抵挡，不料这仅是佯攻，一道细线从脚下游出，径直穿过初尘的身躯。他手心一疼，剑就掉落在地。初尘抬起头，上空竟也是地面之状。
　　苏净翻转天地，初尘的上下两端都是泥石交混的地面。
　　一柄神弓空置在眼前，烟雾中苏净现出身形，他一手捧着莲花，一手轻松地拉开了弓。
　　“先杀了你，再去夺你徒弟的东君血脉。”箭矢直指初尘眉心，苏净身形不动，箭头上的龙鳞光芒却愈发猛烈。

　　界无站在殿前，他看着曾经代表着无上荣耀的龙椅，此刻却几乎蒙了灰。
　　东边激战的消息已经传回，南禹已将人太一正阁的援军拦在了南边，而天都西侧太平君来犯，界无要亲自随军。
　　“君上，”十风身披红色蟒纹宽袖大袍，冲界无行礼，“该动身了。”
　　界无又将龙椅注视了片刻，最终回过头来：“走吧。”
　　十风跟在后边，看见了他鬓边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
　　没人能觊觎我的王位，任何人都不行。界无想。

　　两方兵马已在山间激战，杀声震天。
　　“泓峥呢！”溟汐长剑斩人头颅，问道，“泓峥人呢！”
　　“大人……”一人喘着粗气，艰难地说，“杀疯了。”
　　“靠！”溟汐像是早有预料，却还是怒骂一声，“在哪里！”
　　那人还没答，不远方忽传一声怒吼，紧接着溟汐投去目光，一枚头颅带着热血飞掷向空中。
　　溟汐挥剑破阵，泓峥正在对着一死人的脖颈疯狂撕咬。他迅速上前将人制住，水流斥开周边金甲卫，在泓峥耳边喊道：“停手！主子那边还需我们帮忙！左君竹受困金莲法阵，外边只能看见，但他的力量在不断削弱，我们要想办法进去！”
　　泓峥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撑地起身，看着山边的左君竹。
　　“你去那边帮忙，你得去帮忙！”溟汐松开了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我的剑太脆，破不开，该是立功的机会了！”

　　苏平也并非是花架子，但他行事与苏净全然不同，相比他哥哥的锦里藏针，苏平更偏向于大开大合。
　　左君竹经验不足，不知该以柔克刚，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在有着东君血脉的支持，还能周旋一阵子。苏净与初尘凭空消失，他不顾左右，伸手落下一道手刀：“今日苏净必死！”
　　“你还相信你那个师父。”苏平一脚踏碎了土石，“援军已至，都是你我这样的好手，仅凭初尘他一个人，赢得了吗？”
　　左君竹长袖挥舞，在山移地动间覆上苏平的身。
　　“苏净才是东君后人，你算什么东西？”苏平一拳从左君竹双手中钻出，砸在他的下颚，“若是叫你后来居上，岂不是耻辱？”
　　“你甘心被你哥的阴影笼罩一辈子。”左君竹金光覆臂，迅猛横扫而来。
　　苏平果然吃招，还没稳住身形，左君竹已提膝顶在他的脑门。他吐出几口血：“什么路数……”
　　“能夺你性命的路数。”左君竹再度追身，苏平翻滚一周，赫然间法阵破碎，泓峥从外猛冲进来，将苏平掼倒在地。泓峥嘴边鲜血仍在，看起来像是食人恶鬼，无比瘆人。
　　苏平愤然踹开泓峥，他向后闪躲，便听左君竹对泓峥说：“留他一命！初尘那边情况不明，留他性命！”
　　刹那金莲绽放，莹线腾空。左君竹抬起头，一人背着光，苏净拉开大弓，漫天乌云为之退散。
　　龙鳞制成的箭头无坚不摧，它正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