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高中》我爱臭臭

30、提前闯入的校霸

　　文理分科的日子逐渐逼近，元旦节放假回家，我想来想去决定遵从本心，鼓起勇气，拉着爸妈坐到家里的老木餐桌旁开了个小型座谈会，袒露了我想学文科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我想象中犹如投下原子弹般家里鸡飞狗跳，爸妈激烈反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们反而是冷静且带着几分安慰的感觉帮着分析了我当下的学习情况：日渐下滑的数学和物理成绩；转头再看看每次周考，我政史地取得的还不错的分数，商议一番之后一致认为我去学文科也未尝不可。而且S中高一文科班有位教历史的王老师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如果我真想学文科老爸老妈他们说可以试着托关系看看能不能把我送进好一点的班。
　　另一头，老班也许是未卜先知，也许是嗅觉灵敏，更或许是和我爸妈有暗中联络，元旦假期刚一结束，迎头碰见他时，他就给我下了个通知，要把我爸请去办公室喝茶，他们讨论的就是关于我分科的事情。老班力劝我爸让我学理科。经过我老爸的转述得知老班的态度后我其实有些诧异，毕竟他平时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我去学文科他不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吗，干嘛劝我留下来。而且他给出的理由无非也是男孩子学理科将来好找工作，S中理科师资力量更强，分科后我的成绩还是很有进步空间这种说服力不强的理由。我的几个好朋友除了原野，班长和潘潘都义无反顾选的理科。问了一圈已经非常熟悉的人，不少都选择继续留在八班，见此情形我又犹豫了。依我的性子来看，如果换了一个环境我可能得重新花很多时间适应。而且一想到分科，我嘴上不说，心里最深处一直有一个人的名字时不时蹦出来干扰我的判断。如果我去了文科班，很难再见到这个人的面，会不会很想念他？于是乎，我在分科志愿单发到手中，还是妥协般填了理科。这样爸妈那边也不再纠结了，老班那边也顺了心意，除了我的意愿被轻轻的忽略，其他人什么都好。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文理分科就算彻底落下帷幕，下学期原野、过梦瑶和周璐他们和我相熟的一行好个人都会转去文科班，今后我们之间的接触可能会少很多很多。填完分科志愿后原野不止一次的跑来我座位边说他舍不得我，舍不得我们三人小团体就此分散。我知道他是个感性又孤僻的人，其实看他离开八班我也很不好受。我还记得原野说画黑板报见我靠近打招呼那一幕，觉得我看上去既傻乎乎的又冒犯。我们相处的时间虽只有短短半年，但建立的情谊却足够牢靠。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完满，总有面对岔路和别离的时刻，我也只能忍下心里的不舍，拍着原野的肩，安慰着答应他没事就去文科班那串门，会常常去看他的。
　　日子在枯燥的周考月考期末考中悄然流逝，我的成绩还是不温不火，每次都有进步，但每次都只不过前进一两名。落在我急于求成的爸妈眼中，那就是原地踏步，没有丝毫长进。尽管爸妈对我的态度算不上号，但接下来这个寒假呆在家里的日子我却没有觉得特别难熬，每天晚上写作业写烦了时候我都会趴在写字桌上摸出宋弈杰给我的手串和手套发呆般端详良久。特别是这个手串，一眼看去就知道的确是宋弈杰从不离身的物件。穿引珠子的绳子已经严重褪色，原本什么颜色已经辨认不出，如今只呈现出来老旧的暗紫色。绳子拧成的丝线发毛严重，频繁的脱摘估计随时都会有绳子断裂的风险。绳结活扣处也很僵，显然是长时间没有松动过，大约宋奕杰洗澡睡觉都不曾把它摘下来过。当然最不能忽视的还是它的气味，一股存在感很强的柔和中药味。
　　宋弈杰身上常年一股薰衣草金纺的香味，这个他和我说过，无非就是他爱臭美，要求他妈妈每次洗完衣服必用金纺再泡过一遍。实际上抛开衣物柔顺剂的因素，这股闻起来像淡淡的药罐子般的气味，才是宋奕杰本人真真正正的味道。我会知道这个这倒不是因为我变态刻意偷偷摸摸去闻别人身上的味道，而是我生来嗅觉比较敏锐，靠我近一些的人身上什么体味我稍稍一闻就能分辨个大概。比如潘潘身上的气味有些像圆珠笔的油墨味，原野是薄荷青草那种清爽的气息，小呆身上有种像棉花糖那般甜甜的气味。班长身上味道虽然平日里被沐浴露洗发水的气味掩盖，但和她相处久了我还是分辨出她原本的味道，是种类似田边小野花那样微弱且自由的香气。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周小荣从背后蒙住我的眼睛，傻乎乎的让我猜他是谁。尽管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我鼻子动了动，闻出他身上特有的竹子剖开还带点泥土般的气息，就知道来人是他。刚认识宋奕杰的时候，我的幻想中，他这种星月中学出来的人经历过水深火热，身上大约是炭火烤过般的味道，结果他闻起来是这种苦苦的药感，和他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样子还蛮有反差感的。
　　在桌子上趴累了的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浓到化不开的夜色，外面冷风呼啸，将家门口的香樟树吹的左摇右摆，树梢时常刮蹭到我面前的窗户玻璃，发出阵阵牙酸的声音。很快我就又老僧入定般发着呆，宋弈杰这个人，真的是非常典型的天秤座，心软，颜值高，善于社交，选择困难症，之前和他一起去食堂让他选个口香糖口味他都没法决择。可惜和天称最适配的星座是双子而不是双鱼，难怪宋弈杰认识尤若雅之后他们两关系那么好，班里好多人还传他们俩在谈恋爱的八卦……不记得从哪听说过，双鱼配天秤好像确实是很糟糕的组合。糟糕也是天秤的问题吧，明明双鱼这么温柔，据说天秤男很花心......不对，我想这些干嘛。我稍稍回神，手里的手串被我攥得热乎乎的，我脸上挂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傻笑，心里对开学，对与某人的久别重逢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可惜开学带给我的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而是当头棒喝般的打击，原因是我们又要调座位了。想来按照老班的脾性，其实这个座位早就该调了。自从上学期调座位到宋弈杰旁边后，我和他竟然已经同桌好几个月，其间老班一次座位都没调过。和宋奕杰同桌后我的表现也没有刚开学时那么好，被老班点名批评过好多次，当时老班也没想着把我们这两个不安分的调开，还挺匪夷所思的。晚自习前开开心心跑进教室，当一群人围在东边墙上的黑板旁看张贴的新座位表，我原本因为开学和朋友们重逢而雀跃的心咯噔一下，这个人似乎一脚踏空般，像是从阳光明媚的阳春三月一下坠入了数九寒冰的无尽严冬。其实新的座位表上宋弈杰的名字和我的挨得非常近，他就坐我前面。宋弈杰挤到最前面看到老班这样的安排还在那傻乎乎的乐呵，费力挤出来拍着我肩膀说我们两个熟人能坐前后桌挺好的。我在人群外围内心冰冷，脚步发软感觉有些站不稳。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傻子，只要不是同桌，哪怕坐前后，我也很难再有一丝一毫好的态度给你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同桌打破了我和宋奕杰之间的社交距离，创造了如此便利的条件，让我和他能够随时随地的搞一些暧昧不明的举动，我跟他，大抵不会走到现在这个程度的吧。
　　调完座位的那个晚上，晚自习前我一直不想回到新的座位上，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在走廊上吹冷风。我想起和宋奕杰同桌的第一个晚上，坐在座位上的我心里满是苦恼，觉得老班安排这么个闹腾的人在我旁边这不是耽误我学习吗，当时恨不得冲进办公室让老班立马把我跟他调开。结果现在真的调开了，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春天将至未至，晚风还是非常的刺骨，今夜明明天空万里无云，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下雨。被寒冷一点点浸透到骨子里的我脑袋却越发清明。我被迫承认了一个一直在躲避不敢直面的事实。我喜欢宋奕杰，或者，是暗恋。是在什么时候动心的呢？也许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他脱下手套递给我的那刻，也许是在他第一次掰苹果冲着我傻笑的时候，或许更早，在我第一眼正视他被惊艳到的那个瞬间。很早之前我以为，喜欢男生这件事是最令我难以启齿的隐秘。现在我才意识到，喜欢宋弈杰这件事才是最令我难以言说的秘密。毕竟初中遇到李小凡那会，我心里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我对这个人感觉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甚至于初遇乔森林时，我也很难说没有动过同样的念头。但那时我和他们刚接触就没有再继续，令我尚且能够自处，有法子自我排解。但是宋弈杰这次不同，前几次我很理智的规避了他们带来的影响，这次我走的太深入，深陷其中，大约很难走出来了。我的书包夹层里，放满了我和宋奕杰传过的厚厚一沓纸条。从他和我传的第一张纸条开始，我都仔细的留存了下来，直至我和他同桌后的每一张纸条。它们完成使命后我都把它们展开抚平认认真真的叠放好，私底下不知道一张张翻阅过多少次。可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我同样很清楚，这整个过程中，只有我别别扭扭暗自喜欢宋奕杰，大约并没有存在一丝一毫他喜欢我的侥幸。
　　我双手搭在在走廊栏杆上，安静却痛苦的想了很多很久，久到我双腿站得有些微微麻木，我仍自苦般不想回教室里。班长和潘潘看我整个人双目无神像丢了魂一样在教室外冻到嘴唇发紫，都跑到我身边来询问我怎么回事。我一时没有心情跟他们细细解释前因后果，只好推脱着说我没事，任由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架着把我摁回座位上。在座位上坐定的我身体稍稍回暖，游荡天外的心绪才舍得分出一魂一魄回到这副躯壳，让我关注一下究竟是哪两个倒霉蛋被晦气的安排到和我这个脸上写满生无可恋的人同桌。我的座位在第三组最后一排的最右边，和我同排的两人，中间那位叫魏志诚，是个古灵精怪的矮个子男生。这个男生同样也是一眼看上去就透着一股聪明劲儿的那种人，但他的聪明感和潘潘的不同，潘潘的聪明看上去是阳光积极的聪明，魏志诚的聪明则是看上去阴郁隐秘的聪明。
　　坐最左边靠墙的那个叫刘楚洋，周围吵吵闹闹的同学里有三言两语上在讨论有关他这个人的。说的似乎是刘楚洋原来是文科班四班的班长，文理分科后老四班解散了，所以他被分到我们八班来。此人是来自星月中学真真正正的混世魔王，校霸级别的人物。一听到校霸两个字，我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宋小鹏的形象来，攀扯到刘楚洋这个人身上，他在我心目中的恶感瞬间拉满。我偏头瞅了刘楚洋两眼，只见他果然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表面却装出一副乐意与人为善的假样。身上散发出暗戳戳的凶恶气质，果然天下的校霸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我不动声色地调度我的鼻子，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他身上独属于他的体味。拨开他身上淡淡烟草气味的表层之下，刘楚洋本人的气味是一种类似受潮的火药粉末外加一点干燥豆奶粉的味道。原来大名鼎鼎的S城中学的校霸闻起来就是这样的味道啊，那还真是蛮无趣的。
　　对新同桌的关心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我眼见着宋弈杰就坐我前面，正和他的新同桌袁矾头挨着头亲亲热热地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时候，我的脑子便混乱极了。只觉得这个人摆在我眼前怎么都忽视不掉，老班排座位的时候把宋弈杰排到我后面去也好啊，我有些无可奈何的想。我自认为此时我的脸色看上去大约不仅冷，而且臭，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愿意这个时候触霉头般主动找我搭话。结果这个刘楚洋偏偏像看不懂别人脸色般，问我借黑笔，他手臂从魏志诚的背后绕过，远远的朝我伸出右手来。
　　“嘿，你是叫胡维是吧？能不能借我一只黑笔。”这是校霸刘楚洋到新班级来和别人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选择向就坐他旁边，看起来更加外向健谈的魏志诚借笔，反而舍近求远选择了和他还隔了一个人，态度看上去冷若冰霜的我。别人叫我我还是礼貌性的给了点反应，我仔细看了他一眼，偏棕的皮肤，鼻梁上架着一副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眼镜，英挺的剑眉，薄薄的浅色嘴唇，此刻正摆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乍一看别人可能会误以为他是什么乖乖听话的好学生。实际上低头仔细看看刘楚洋伸过来的手，他的手掌粗糙有茧，小臂有明显的肌肉感，肌肉下似乎还潜伏着不小的力量，我立刻联想出一副他打架把人满地找牙的场景，嗯，很符合他那惹是生非的校霸身份。刘楚洋察觉出我在快速的审视他，也不装了，眼睛肆无忌惮地放出了先前对我还有些掩饰的打量、好奇和玩味。好像对我为什么摆这副臭脸很感兴趣，期待着我接下来会给什么反应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单论外貌，这个刘楚洋长得还不错，不同于宋奕杰那种花美男类型，是那种偏阳光运动型的。
　　其实最吸引我注意的，还是不经意间在刘楚洋眼底捕捉到的另一缕情绪。想起初中有次我在小黑本上记了宋小鹏违反记录的名儿，他得知我竟如此不知好歹，胆敢记他名字，课间特意跑来找我要求把他名字划掉。那次他嘴上虽说着软和话，面上也一副恭顺的样子，但是眼底藏着深深的怨毒，仿佛那时他不是在找我求情，而是在掐着我的脖子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我向来不信别人表面的展示，只好奇他们内心真正的底色。那一瞬我在刘楚洋眼底深处读出的，是一层很浅薄的淡淡的温柔，看上去和他表露出的漫不经心以及校霸人设严重不符。只是当下我并没什么心思心情去仔细研究这个人，也不想回应他若有若无的无聊试探，所以面无表情的从笔袋里抽出一只黑笔交到他手里。水笔落到刘楚洋手心的一刹那，我总感觉这个动作有些熟悉，心神有些恍惚，反应过来有些想扶额苦笑。因为我想起宋奕杰之前也经常没有笔可用，三天两头的问我借笔，他们星月中学出来的都有这个坏毛病是吗？
　　刘楚洋对我的这个反应显然不太满意，只见他眉头微皱，准备再找什么由头来和我多再说些什么时，我已经低下头在习题册上写写画画，明显一副请勿打扰的姿态。他也只好欲言又止就此作罢了。其实我没有丝毫学习的心思，脑子里想的全是坐在我前面的某个人，前面那位好几次扭过头来想和我说些什么的样子，都被我脸上冷淡的表情给逼退了回去。宋奕杰估计很熟悉我此刻脸上的神色，那是和他冷战的标志性表情。实际上此刻我的脸上表现得有多漠然，心里就有多滚烫。我有些害怕，害怕和宋奕杰接触，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怕再多接触几回，他会看出来我喜欢他的事实。可我又想和他接触，哪怕他只是简单和我说些什么无意义的废话也好。煎熬了一节课之后我的理智还是没能战我的冲动，我跑去老班办公室表面故作平静的跟他说，我想继续和宋奕杰同桌，能不能立马调座位。班主任手里的茶杯在半空中顿了老半天也没能送进嘴里，满脸看见疯子般的表情，缓过劲来后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且不说我跟宋奕杰现在就是前后桌，今天刚调完座位马上又动，难免有朝令夕改之嫌，而且我也给不出任何正当的理由。只是此刻我满心满眼都是宋某人，哪听得进去半个字，只觉得老班不近人情极了。晚上回到出租房内，坐在写字桌前的我还是满心哀愁无可排解，老班的训斥并不能让我彻底死心，我思前想后，提笔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大约就是说我跟宋奕杰同桌会互帮互助之类的鬼话，虽然这封信的内容如果宋奕杰看到的话大概会以为我在表白。
　　第二天早读课上课前，我把这封信放了老班的办公桌上，老班看完第二节课课间把我找了过去，私底下承诺我下次月考后会考虑重新安排我和宋奕杰同桌的。得了老班的承诺，我瞬间感觉班主任这颗圆溜溜的脑袋看上去都顺眼了许多，天空中洒下的阳光都明亮了几分。原本对于写信打动老班这件事不抱什么期待的，毕竟老班是那么固执己见的一个人。没想到他会同意我这种有些无理取闹的要求，总算给我的生活多了点盼头。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老班也不会乐意他给我开后门的行径让别人知道。于是我只能像守着金库的守财奴，自己喜滋滋守着这个期待，希望时间过得快些，最好一眨眼就溜到一个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