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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圣诞元旦,苹果和手套 ...

  •   有次被潘潘拉着在学校里闲逛时,看见学校医务室前的大花坛中央,有一棵老态龙钟,两人合抱不过来的大香樟树。大香樟郁郁葱葱,树皮虽满是皲裂充满岁月的痕迹,但树根却长势强横,把附近铺设的地砖都拱裂开来。老树旁种了好几圈矮灌木,像士兵般拱卫中心的大香樟。潘潘说这棵树给他的感觉很像侠岚里的扶桑树,于是便娓娓道来,同我讲起扶桑树的故事。一边听他说着,我脑中一边构思出一番日出东海,扶桑神木拔地倚天的盛景,心里还是很难将那么宏伟的神树和眼前这棵仅是粗壮的老树联系到一起。不过这棵树苍老却苍劲有力,长得极好,枝繁叶茂,亭亭如华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学富五车的学者,运筹帷幄的智士,饱经风霜的老将。这让我又不禁对这 棵树起了几分敬畏之心,甚至有拜一拜的冲动。据说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全国闻名的高考工厂,只要是踏上高考这条道路的学子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那个工厂叫毛坦厂中学。听说那所学校里也有一棵参天巨树,被人们亲切的称为大神树。很多家长和学生考前都爱拜拜神树求个心安。高考前大神树更是明星,络绎不绝祈福的学子和家长在树上系满了红绸带,树底树干被插满了线香。想来它的形态应该也跟我们学校的这棵大香樟一样富有人性吧?
      周考地理,50分的试卷我考了44分,试卷发下来后原野兴冲冲跑来我座位边扒拉着要看我的地理分数,得知自己考得比我还高两分时,他脸上流露出藏不住的小得意。原野说地理是他最喜欢的学科,地理学得好,文理分科后,他选文科的路应该会走得很顺利。老班私底下找原野谈心,给原野的建议就是让他选文科。原野自己也认为他数学算不上好,物理更是一窍不通,学文科是他的心之所向,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了。原野看了看我手中分数不算低的地理试卷,略带试探的问我想不想跟他一起去文科班。听他此言,我心里如若说没有对分科的犹豫,那肯定是假的。班里好多人地理周考分数都是30分左右,能考40分以上的是凤毛麟角。比如宋奕杰这家伙,地理更是考出了个位数。相较之下,我的物理周考分数却没有地理那么好看,50分的试卷考了42。其他同学物理周考有不少考了满分,连宋奕杰的物理分数都比我高出四分。其他的学科比如政治历史化学生物,我的考分都很均衡。所以分科选文科还是选理科这件事,我真是有点犯难。心底属于自己的小小声音告诉我,我是更偏爱文科的。可S中理科更强势是有目共睹的,现在身处的八班也是理科班。在这个班级呆的时间虽还不到半年,让我留恋难以割舍的事物却已经很多很多。爸妈也在我刚升高中时就表达了想让我学理科的意图,说什么以后出来好找工作什么的。如果告诉他们我想学文科,估计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吧。我托着腮在座位上发了会呆,越想这件事心里越烦躁,现在离分科的日子还早,能拖一天是一天,到时候再说吧。
      秋季运动会之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温度降着降着,秋衣秋裤穿上身也不够保暖了,于是羽绒服手套耳捂被翻箱倒柜找了出来套在身上,走在上学路上的人一个个裹得像圆滚滚的熊仔子。气温持续降着,终于在一个乌云沉沉的上午飘起漫天雪花,细如盐粒的冰晶很快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许多调皮的学生并没有被严寒吓退,都摩拳擦掌期待着积雪后打雪仗的热闹。天气刚冷,潘潘身上就出了些新的岔子,最近的他早上老是迟到,经常是早读课上课铃刚打,他才迟迟现身,出现在班门口时头发还乱糟糟的像被鸡抓过似的。按照学校时间其实潘潘这样不算迟到,但是老班要求全班同学早读至少提前五分钟到,眼见他刚立下班规不久就有人敢顶风作案,还是官职仅次于班长的副班长,自然十分恼火,除了罚潘潘做班规规定的值日之外,还追加了罚站。但是不见什么成效,潘潘还是连着好几天迟到,惹得老班每天清晨早早来班门口专门盯着抓他迟到。所以那段时间潘潘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我又不好意思揭他伤疤刨根问底问他怎么回事。
      直到一天晚自习课间,潘潘问我要不要看看他的日记本,我虽心有顾虑,但看在潘潘主动,不介意我看的样子,且我又实在很是好奇,就接过他又厚又大的日记本自习课时翻看了起来。说是日记,其实他并不是每天都写,而是随性一些,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写上几笔。开头的几篇日记也是秀文采的,写的一些伤春悲秋的文章。越写到后面越日常,总算是有些日记的样子了。最近老是迟到的原因他也在日记里提及。原来潘潘虽在校外租了房子,但他没有家长陪读,是一个人住在外面的。冬天天冷他难免贪睡,即便定了闹钟,摁灭了之后倒头又睡了过去,这才常常睡过了头天天迟到。我一方面佩服他自理能力如此之强,看上去个头小小的,竟然能自己一个人搞定起居,令人高马大的我自愧不如。另一方面我又有些心疼他,看见潘潘在日记里写的有些颓然有些伤感的词句,最近这段日子他大约过得相当不好受。在我看来这样子的所谓迟到不全是潘潘自己的错,估计掏心掏肺和老班解释老班也不会听。现在这个气温清早靠毅力自己起床确实艰难,每天早上我老爸叫我起床时我偶尔还要无端冲他发一通起床气。
      得知前因后果的我下课跑去潘潘座位上劝慰了他一番,他也和我说老班老早就这件事找过他谈话了,老班的意思是尽早让他家长来陪他。我忍不住撇嘴,家长要是方便肯定一早就来陪了啊,何必等到现在,老班这什么鬼建议?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大约就是潘潘的家长还是过来陪读了。班主任的要求我也没法左右,但因为此事让潘潘把他的日记本给了我翻阅,倒是让我对这个小个头多了不少了解。小学的时候我也爱写日记,但是要我把日记给别人看,那还不如杀了我。潘潘这个举动让我感到了莫大的信任,自此我跟他交心的程度也越发深厚起来。
      时值仲冬,眼瞅着圣诞节和元旦节携手走来,校门口的文具店和礼品店将门口皑皑的积雪扫开,在门口和橱窗挂上花花绿绿彩灯彩纸把店面装点起来,很多店门口摆出了包装或精美或简陋的各色苹果。在外买晚饭时的我总忍不住对挤在礼品店里买礼物的小情侣们多看几眼。元旦节令人期待自不必说,除了会放假之外学校还会组织元旦文艺不。令我没想到的是,上了高中,这边竟然兴起过圣诞节这样国外的节日。圣诞节虽不放假,但是学生之间自发的互赠苹果和贺卡,同样显得很是热闹,颇有节日的氛围感。这不禁让我想起初二时去教堂过的那一次圣诞节,由于我不信教且是自己孤身一人去的,那次圣诞节并没给我很强的参与感。这次不一样,在了解到这边圣诞节互送贺卡的习惯后,我的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一连串我想送贺卡的名字:潘潘,班长,原野,小呆,过梦瑶,胡一杰......还有宋弈杰。能一下想出这么多能称之为朋友的名字,这放在初中那会我想都不敢想,那时的我能想到的大概就周敏一人。可见今时不同往日,大约这就是升入高中后我身上最明显的不同了吧。
      圣诞节前夕,我去文具店精挑细选买了一盒明信片。礼品店货架上大红大绿且千篇一律的贺卡我嫌俗气,还是印有略显文艺图案的明信片更得我心,班长和我说她们预先买来替代贺卡的也是明信片。一盒共计30张的明信片,竟然不够我挥霍。除了一开始打算送的那几个人之外,后面何叔叔,孙岳,尤若雅,前桌周璐和王淑媛主动送了我明信片,我自然是要回赠的。这段时间我还结识了后桌一位假小子般大大咧咧的叫章冰如的女孩子。因为她很有些大姐头的风范,所以我叫她冰冰姐。我也主动送了冰冰姐一张。潘潘自己懒得买明信片,却免不了要回别人的礼,就从我这里抽走了几张借用。比较令我意外的是收到了周敏的明信片,看见她特意跑到八班门口将明信片亲自递到我手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我心里有些感慨。可最终我只是站着走廊上同她客套了两句,然后写了一张明信片托人送到她的班级。放在初中她这样的主动示好举动也许会令我高兴好久,现在倒让我生出几分回避的心思。像是想逃避过去般。
      平安夜前夜晚自习下课,我软磨硬泡缠着我爸,给我买了五个包在好看纸盒里的苹果。第二天晚自习课间我先拿了其中的两个送给了潘潘和班长。苹果递到潘潘手里时他说圣诞节送苹果是中国本土化的习俗吧,苹果小贩这两天不得赚死。我笑失笑,哄小孩般对他说:“图个好意头吧,你反正你回去之后把它放枕边就是了。”班长拿到我的苹果时笑得很甜,回赠我了一颗她老早就用彩纸包装好的一种叫蛇果的苹果。我还没吃过蛇果,看见班长送了我一个像白雪公主故事里那种鲜艳欲滴的红苹果时,我也很是高兴。回出租屋后将它珍而重之的放在枕头边,那天晚上就是枕着苹果香气入睡的。第三和第四个苹果给了原野和过梦瑶,我们三个毕竟是小团体,是三剑客,平安夜好几天前就早早约好了要互赠苹果。
      最后一个是给宋弈杰准备的。最后这个苹果躺在我的桌肚里一直到晚自习快放学了,我都没拿出来送给宋弈杰。我苦思冥想良久,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有什么正当的立场送他这个苹果,因为我跟他关系好是好朋友?得了吧,算得上跟我亲厚的朋友名额早就被占满了,宋弈杰还远远达不到做我亲密朋友的标准。可我还是买了这第五个苹果,带着些许矛盾,纠结和难为情的心情买了。就当是回报这家伙这些天来傻乎乎地送我半个苹果好意吧,我自欺欺人的想。临了了,真到要送的时候我又变得不坦荡起来,明明送给其他几个人都泰然自若毫无问题,偏偏轮到这家伙的时候手里拿的仿佛不是苹果,而是情书,是充满暗示的心绪,是满怀情愫的信物般,拿在手里都有些烫手。肯定是怕前桌大腐女王淑艳看见又要叽叽歪歪什么的缘故,我这样骗自己。一个人在一边扭扭捏捏天人交战演了半天独角戏后,终于,放学铃响了。一旁的宋弈杰满脸喜色,一个弹跳,提起收拾好的书包眼看着就要溜。我有些急了,一把揪住他的后领,给他按回座位上了。他瞪大眼睛满腹狐疑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脸微微发烫,眼神躲闪不敢看他,慢慢吞吞从桌肚里摸出那个盒子塞到他手里:“你今天一个苹果都没收到,我看你可怜,这个送你了。平安夜嘛,床头得放个苹果。”他见状双眉一抬,很惊奇我这个举动的样子,笑:“那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可回赠你的,你确定把它给我?”
      我闻言心中一动,把我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借机说了出来:“真想回赠我什么的话,你把你手上那个手串给我吧。”我倒不是真的就那么想要他那个小玩意,只不过看他把那手串当眼珠子似的宝贝,那我偏要问问看他到底会不会给我。见他第一反应是沉默,我眼底暗含的两分期待瞬间提升了好几个度,手指也不自觉蜷曲。一向没心没肺的宋弈杰听到我这个要求,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舍。不过犹豫的神情只在他面上飘荡了几秒,很快他就面色如常,撸起衣袖,干脆利落的把手腕上的手串摘下来轻轻放到我手心里。东西落在我掌心时我能感受到手串上他残留的体温,还能闻到绳线珠串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感的木质气息。我自然看出了他并非全然的心甘情愿,但还是心满意足动作干净利落的把东西揣进了兜里,假模假样的说:“你真舍得把它给我啊?我开玩笑的。”
      他苦笑,看了眼我装手串的那个口袋,提起书包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走人:“没事,送你了,谢谢你的苹果了。”围坐一边看我跟宋弈杰拉拉扯扯的小呆和王淑媛吃了半天瓜,见宋弈杰走后小呆满脸八卦:“还特意送了一个苹果给宋总啊,真是情意不浅呐。”“那是因为他是同桌嘛。”我扶额,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能无力地辩白。“我也是跟你坐一排的同桌啊,怎么不见你送我一个。”小呆神色间丝毫没有对苹果的在意,只有看戏般的戏谑:“还把宋总那么宝贝的手串搞去了,定情信物啊?看来贱男春有新的素材了。”我被小呆挤兑的无地自容,干脆放下收拾好的书包佯装愤怒和他嘻嘻哈哈的撕吧起来。
      几天后的元旦晚会只能说毫无新奇可言,我们班编排的合唱节目报到学校还被pass了,所以这个节目就在我们班自己的晚会上被拉出来表演了一番。唱的是张杰的仰望星空,当初为参加学校汇演排练的时候就被班里同学嘲笑唱的难听,现在在班里被班主任强行逼迫着展示,更是引来同学们的阵阵哄笑。这合唱唱的难听本来没什么,重点是我也是合唱团队的成员之一,还是其中个子最突出的那个,上台那刻我多么痛恨自己,没事个头长那么高干嘛。班里的元旦晚会开展前,我们把全班的桌子头尾相接排成了一个东边空缺的口字形,中间位置留出来当作表演节目的舞台。班长带领大家用提前采购的各色彩带和气球把教室装饰了一番,东墙黑板上还绘制了应景的画报,西墙黑板上写着大大的欢庆元旦的艺术字。下午我们一群人热火朝天布置教室的时候,学校操场上搭好的巨大舞台上,学过钢琴的高年级学生正在弹奏克罗地亚狂想曲,成了我们干活的背景音。我跑去走廊伸长脖子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神弹这样高难度的曲子,听说之后的节目还有人跳甄嬛传里的惊鸿舞。可是手里的活计不允许我浪费时间,拖着我的身子乖乖回了教室继续干苦力。
      晚上我们合唱的一行人站在班级中央唱着歌的时候,尽管教室为了营造氛围熄了灯,只有投影仪投在幕布上的白光和小彩灯忽明忽暗的微光,我还是清楚的看见台下宋弈杰靠着墙壁十指交叉,满脸看小丑般忍俊不禁冲我挑眉的样子,顿时令我感觉万分羞耻,脸瞬间从脖子根红到头顶。好在我的一左一右有潘潘和原野陪我一起丢脸,也算是稍稍安慰了。班级元旦晚会个人觉得最出彩的节目是何叔叔和孙岳的相声表演,平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孙岳负责贱兮兮的耍宝抖包袱,一旁人品端方的何叔叔满脸认真的捧哏,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逗得大伙一阵阵欢乐的笑声飘逸出教室,飘散在校园。晚会结束后粘贴在窗框上气球被一抢而空,几个男生把气球当爆竹在其他同学耳边捏爆,被整的同学则东躲西藏脸埋在离得最近的同学背后,玩得不亦乐乎。其他同学则在抢夺晚会游戏剩下没分发完的奖品,全班打打闹闹玩到很晚,我在一群人一声声班花的调侃中玩闹着笑到肚子发酸。那晚晚风温柔,隐秘的角落里腊梅热烈又含蓄的送来阵阵幽香,干净如洗的夜空中,满天繁星仿佛都比平日明亮些。
      元旦过后,天气已经异常的冷了,而我冬天爱长冻疮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双手像是被磕碰坏了的萝卜,早已在刚入冬时就变得又青又紫,肿胀不堪。清晨寒气逼人,早读课时我的双手被冻得时不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痒,扰得抓心挠肝我无心读书,只好把双手夹在两腿之间拼命克制住自己想把指节抓烂的念头。一旁一直呵气暖手的宋弈杰偏头看到了我此刻的异样,只一眼就明白了我正饱受冻疮的折磨。见状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声不响的脱下自己左手的手套递给我,示意我戴上。我看见他脸上荡起清浅的酒窝,双唇因为受冻而有些发紫。但他眼底有光,显得眼睛甚是明亮。低头一看宋奕杰同样布满青紫冻疮的左手,我的心跳莫名的漏了几拍,心底油然升起一阵暖意。宋奕杰同我说过,手上的冻疮同我一样起于初中,是冬天经常泡在凉水里洗衣服所致。一开始或许我真的对眼前这个人误解很深,他不仅长得好看,同时也是个很有温度的人。
      心田那棵早就种下的新芽呼呼长开,不经意间变得茁壮,变得笔挺,变得不可忽视。原本心底一些不敢承认不敢直面的事实开始被我正视,原本一些坚守的心理防线渐渐土崩瓦解。心里明知有些旅途就像幻觉,一但踏上就会风流云散,但还是克制不住向往。我收拾起脑海里跑的没边儿乱七八糟的小九九,虽然知道光戴手套对于抵抗冻疮于事无补,但宋奕杰的这个举动还是让我觉得很受用。我也都没多说什么,默默把手套在左手套牢,顺手用指尖摸了摸藏在我衣袖里手腕上戴得牢牢的那个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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