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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一国之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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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本欲掌控主动,奈何近日确实体虚了不少,竟压不住这毛头小子,宋启岚心中怨气,使他不讲究力道,将人推倒至床板上,啃噬着香甜的白肉。
情况愈演愈烈,渐渐地已不满足于相隔着厚厚的布料,沈慈试图步步引导,却讶异于不及宋启岚的轻车熟路。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沈慈深吸了一口气,从未体会过这般呼之欲来的渴望。
不仅仅是肉身,而是爱与灵魂的高度契合,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他的一部分,永远地嵌进去,融于一体。
蓦然,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自宋启岚眼尾流下,落在沈慈的脸上,沈慈睫毛阵颤了一下,刚睁开眼,又被宋启岚抬手覆住。
沈慈呼吸滚烫,手扣在他的手背上,十指交叠:“怕的什么?”
他能感受到对方年轻肌肉里蕴藏的巨大力量,喷勃待发,而他正竭力克制着。
初次犹豫的原因太多了,场合、仪式、净身、气氛、未来、爱情……
他们当前可谓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中途说不定还会被看诊的太医打断,可纵使沈慈如何推敲,也是无法猜出宋启岚停下的缘由。
箭在弦上时,宋启岚突然猛吸了口气,起身,一言不发地套上龙袍。
紧密交缠的两个灵魂分开,沈慈心空了一块,揽住他的脊背,借力将他又拉回身侧,亲吻他的后颈:“怎么了?都到这儿了。”
宋启岚身体僵硬,却挣扎出一丝清醒的理智,将他推开:“皮包骨,本来就老,如今还柴,朕看着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
沈慈:你要不要看看自己都更成什么样子了?
沈慈一贯孤高,秉性更是众矢之的心狠手辣,只是宋启岚前期乖巧懂事,使他总是对他耐心包容十分。
他还没沦落到,要求着爱人、硬强迫爱人跟自己欢好的地步,便也不再阻拦,随之快速整理妥帖仪态。
宋启岚的领扣盘错了,沈慈斜瞥着眼皮,拍开他的手,亲自给他系,语气冰冷:“我说了,你父皇当时想杀你,如果不是我,死在你父皇剑下的人就是你!”
此言一出,二人气氛瞬间微妙起来、令人窒息。
这根弦宋启岚绷了半个月,被一语道破后,“啪”一声终是绷断了。
他双目猩红,手指哆嗦地指着乾清宫的方向,生平第一次对着沈慈大吼:“如果不是刻意的,杀人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慈眉心深深蹙起,他站起来极具压迫感,使宋启岚被迫仰脸,二人径直对视:“那日雷声尤其大,我喊了你三遍,每一次都被盖得严严实实。”
“叫不应你可以去拍我肩膀!你可以去传太医,说不定他还有的活??你偏偏站在那儿不动,你已经知道自己失手了,为什么不想着怎么挽救?”
“太医在来的路上,从太医院到乾清宫骑马都要半炷香时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一倒下,就有太医冲上去救治?”
沈慈不是易怒的人,想到这些日的伏低做小,也被他激得话赶话起来,室内中火药味儿浓烈。
宋启岚:“那不也晚了,全都晚了!”
沈慈:“我已经尽力了,我还能做什么??”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宋启岚一边面目涨红,额角青筋突突跳着,整个人如同刚吞了生人的畜生,狰狞可怖:
“不……你说你能做什么?我这半个月,无时无刻不在痛恨懊悔中度过,你明白父亲死在眼前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多爱我的父皇吗?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救我?你知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荒唐,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信你,你叫我怎么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穿着铠甲,剑根本劈不死我,有危险我自己能感知到,我躲得开!如果不是你插手,我父皇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会被挑断颈椎而死?”
“啪——!!!”清脆的巴掌声炸开。
宋启岚脸被狠狠扇向一侧,连同泪水都飞溅出去。
这扇来的一巴掌力道极大,耳朵阵阵蜂鸣,眼瞳渐渐放大,传到大脑中就成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香炉里的袅袅白烟仿佛都不飘动了,他滞了许久才缓过来,手抚上火辣辣疼痛的侧脸,嘴唇不住地颤抖,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巴掌,是沈慈打的。
沈慈垂在宽大袍中的手也颤抖着,见惯了风雨而的冰封眸子,裂开一道细痕,很快蛛网般碎裂:
“我沈慈想杀他,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当着你的面的时候?我真想杀他,会亲口承认是我杀的?我会揽下弑杀先皇的骂名,编一个荒谬至极的杀人理由??我废这么大劲,就是为了不遵守跟你的承诺?你脑子让驴踢了还是出门掉粪坑了??”
“……”
“你母后怎么死的?大荣怎么乱的?国库怎么空的?你的父皇罔顾臣子、抛弃百姓、听信谗言!你凭什么认为他还是你儿时那个好父皇??他怎么就不可能杀你?九子夺嫡、弑兄夺位,自古以来哪场皇权变动不沾上血腥?你现在已经是个帝王了,天真烂漫什么胡其八糟的都给我到此为止吧!”
“……”
地面上啪嗒啪嗒,渐渐聚成一滩眼泪的小水洼,宋启岚头顶被阴云笼罩着,始终低垂着头。
被骂得清醒了许多,也后知后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造作违心、令人心碎的话。
是沈慈待他太宠溺,之前无论他如何骂他、讽刺他,他都一副笑盈盈的无所谓态度,好似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再加之长他十岁,导致在宋启岚眼中,被照顾、被体贴,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方才大吵那一架脱口而出的怨怼,也并非有意,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表面上他少年早成、铁血手腕摆平乱政,赢得百姓赞声不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无人问津的黑夜里,他内心腐烂蛀虫,深深埋葬着一个在茉莉花开季节死去的、朝气蓬勃的少年。
他无法再肆无忌惮地去深爱一个杀了他父亲的人,这个人他自小仰慕到大,费尽千辛万苦才追到。
这种苦闷他无从发泄,无处倾诉,痛苦使他独立,爱又使他依赖,他拧巴得自己也看不清到底想要什么。
一阵风在身前刮过,他眼前飘过一缕白衣绸缎,是沈慈撂下话后,失望地快步离去。
宋启岚整个人如坠冰窟。
“你要去哪儿!!”他慌乱地喊住了沈慈,在他拉开太医院房门的时候。
沈慈有些意外,站在门口,微微侧首,道:“回国师府。”
“别回国师府!”
“别回?”
宋启岚连连点头如捣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我……我的诞辰,没了你不行,而且历年来国师准备诞辰都暂住在皇——”
沈慈沉声打断:“礼部一直以来行事作风稳重,臣相信许尚书能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陛下用人有度,日后更应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慈旋身离开,才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背后脚步声沓杂,身体被一个重物自背后撞上,是宋启岚追上来双臂紧紧梏住他,浸湿的脸埋在他颈间,呜咽着:
“我受不住了,国师……”
“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跟自己较劲,我真的已经尽了我最大努力去做了,我不想辜负每一个黎民百姓,不想辜负一路走来艰辛,不想辜负国师一直以来的教导……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当初我换一种方式做,结果会完全不同。”
“我可以不睡觉、可以不吃饭、可以没日没夜地处理朝政,可我发现人是有上限的,仿佛有一道天坎,我突破不了,也想不出让所有人满意的万全之策。”
“我只能一天天变得暴躁,一遍一遍地否定自己,又一遍一遍振作精神,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怪物,不满现状又无法改变,我好累,可我又无法去累……可我分明不是这样的,如果这就是我想得到的一切,那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
沈慈任由他抱着,小皇帝的滚烫的眼泪浸透衣衫,比血液更温热、更有杀伤力,哭泣中震颤的身躯由细微到剧烈,再到细微,最后平息得如同潺潺流水,化为无声的哽咽。
一声疲惫无奈的叹息自沈慈口中叹出,他转过身,眉目柔和,手一下一下抚着小皇帝的发顶:“你用尽一切办法了吗?”
“嗯。”宋启岚熟稔地把脸埋进他胸前,肩膀抖动,一如雏鸟向父母寻求慰藉。
“真的用尽一切办法了吗?”
“用尽了。”
“你没有。”沈慈双手托起他发烫的脸,那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双眼又红又肿,“至少你还没有向我寻求帮助。”
“……”
“今日是我,明日便会是别人,我希望你长记性,为了国家和人民,帝王不存在拉不下的脸面,更不存在永远的仇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的办法就在眼前。”
宋启岚心尖一颤,手覆上沈慈的手,让他手心贴得自己的脸紧一点,再紧一点。
沈慈的目光永远有一种深沉的感染力,似宝剑藏锋入鞘,有跨越任何沟壑的稳重的力量,宋启岚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被这种力量渐渐地抚平、沉静。
那张被无形针线缝住的嘴,也在这一刻抽掉了线,四目深深相对,一双眸子智慧温柔,一双眸子挣扎渴求,伴随面部肌肉的抖动——
“帮帮我。”宋启岚张开了嘴。
那道他口中,困扰半月的、无法跨越的天坎,就此泯灭,悄无声息。
沈慈笑了,美眸熠熠生辉,似若千树万树梨花开,指腹不禁一下一下地磨挲着他的脸。
宋启岚垂眸思索,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机敏:“我刚上位没有实权,政策颁布实则形如虚设,国库空虚拆西墙补东墙,南方疫情派去了几次太医仍不见起色,皇兄从地牢越狱,拉拢民兵企图揭竿起义,朝中重臣都是些只会谄媚的废物……”
再掀起凤眸时,明亮坚定,透出一种强烈的自信与决心:“帮帮我,国师,我只有一个人,撑不起整个崩垮的大荣。”
“好。”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一国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