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山手

8、第 8 章

　　奇萌小学练过几年毛笔字，萌爸的初衷是希望儿子能安静片刻，可后来他发现就是写个字奇萌也能弄出很大动静，经过多年观察他总结出来，儿子只有在生闷气的时候才能彻底安静下来，譬如现在，奇萌正闷头在书房里写大字，一言不发，神情肃穆。
　　萌爸敲了敲门走进去，装模作样地在书架前绕了一圈，随后伸着脖子看儿子写字，边看边念叨，“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随心而静我心自宽……遇事不决可问春风……儿子，你这觉悟很高啊！”
　　奇萌“啪”一声放下毛笔，笔尖墨汁在宣纸上洒下一串黑色小点，生生把两幅字给毁了，紧接着他语气森然地说，“爸，你东西拿好了吗？拿好了就出去。”
　　萌爸神色自若地点点头，随后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很快，家里的阿姨烧好晚饭，正要去叫奇萌吃饭，萌爸见后朝她挥了挥手，再次走向书房。
　　萌爸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笑着问道，“儿子，饿了吗？吃晚饭了。”
　　奇萌笔未停，头未抬，回道，“我不饿。”
　　“阿姨都烧好了……”
　　“都说了我不饿，不吃！你烦不烦，出去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萌爸无奈地关上门，腹诽道，“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我自己家的书房我还进不去了……”
　　阿姨一脸担忧地看着书房，萌爸只能神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摆手道，“别管他，饿了他自然就出来了，他妈妈也该回来了，您先回去吧。”
　　“好吧。”阿姨前脚刚走，萌妈后脚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竟然是王俊勇。
　　萌妈进门后直接问道，“奇萌呢？”
　　“在书房写字呢，哎，王俊勇来了，快进来。”萌爸把人迎进门，笑着问道，“晚饭吃了吗？”
　　“叔叔好。”王俊勇进门后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人影。
　　萌妈抬手指了指书房说道，“他在书房，你直接去吧。”
　　萌爸把萌妈拉到一旁，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正发脾气呢，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萌妈好笑地瞥了丈夫一眼，说道，“又不是打你，你怕什么？”
　　“……”
　　王俊勇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小声唤道，“奇萌。”
　　奇萌纹丝不动，假装没听见。
　　“我进来了。”
　　闻言，奇萌抬手就把毛笔扔了出去，王俊勇一个侧身躲开，顺势把门关上了。
　　“你生气是因为徐珊珊送我情书？你喜欢徐珊珊？”
　　“胡说八道！”奇萌推开椅子站起来，怒目而视。
　　王俊勇大步上前，强行拉过奇萌的手，一把将项链塞进他的手心里，望着那颗流光溢彩的蓝色星星说道，“这是我过年的时候做的，本来开学就想送给你……我走了。”
　　王俊勇没有继续解释，说完这句话就主动松开手退后一步，临走前还顺手把地上的毛笔捡了起来放在一旁的书架上。
　　书房门再次轻轻关上，屋内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奇萌自己的错觉，唯有手中多出的这条项链提醒着他王俊勇确实来过。
　　奇萌回到书桌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纸上，长长的玫瑰金色链子下是一枚图案繁复色彩艳丽的圆形吊坠，他伸了几次手，最终却还是把项链牢牢地握在手心。
　　萌爸和萌妈正在桌前吃晚饭，不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萌爸见儿子神色如常地走出来，暗暗舒了口气招呼道，“快来吃饭吧。”
　　奇萌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第三个人影，有些失望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项链，就听萌妈说道，“别看了，人家早走了。”
　　“情书事件”无疾而终，第二天回到学校，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
　　但奇萌却似乎陷入了一种自我纠结的困境，他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企图挣脱一个名为“王俊勇”的枷锁，在眼前时，目光总控制不住地追随他，看不见时，脑海又总是浮现出他的身影，这个“王俊勇”烦人得很，简直让奇萌不堪其扰。
　　奇萌困倦地抬起头，随手抓了抓头发，恰巧铃声响起，语文考试结束，老师下场收试卷，他这才猛然惊醒，看着空了大半的试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已经结束了？”奇萌混沌的脑子出现片刻的清醒，随后若无其事地叠好试卷上交，暗道，“学校一定是搞错时间了。”
　　直至期中考试所有课程考试结束，奇萌依旧神色如常，对语文考试的事情只字未提。
　　两天后公布成绩，奇萌破天荒地跌出了年级前一百。
　　三班语文老师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老师，姓苗，为人腼腆，平时也并不严厉，苗老师百思不得其解，奇萌即使平时上课没有认真听讲，考试也从来没有马虎过，但这次大片留白的试卷显然是刻意为之，或许他只是叛逆期？可偏偏他其他科目考试都正常，怎的就选中语文祸害呢？
　　带着深深的疑惑，苗老师夹着试卷前往三班上课，依照惯例，发试卷不读分数，但会根据从高到低的分数发，往常前几个名字总会叫到奇萌，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一般是老师扣下他的卷子当范本，起初谁也没注意，直到最后，苗老师将一张叠好的试卷拿出来，说道，“奇萌，来拿你的试卷。”
　　奇萌起身上前，接过试卷，上面明晃晃地用红笔写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分数，47分，毋庸置疑，这必定是他考过的最烂的分数。
　　“下去吧。”苗老师屈起手指敲了敲讲台，转身对底下的人说，“好了，下面我们开始讲试卷。”
　　奇萌回过神，拿起试卷回到座位上。
　　“怎么了？”王俊勇见他面无表情，不由调侃道，“119还是118啊？差一两分就不要计较了，好歹给我们留条活路。”
　　奇萌没吭声，也没理会王俊勇的调侃，他只是内心平静地将试卷一点点展开。
　　王俊勇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随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47？这绝对不可能是奇萌考出来的分数！他第一反应就是老师拿错试卷了，刚想去看名字，奇萌却已经把试卷翻了页，然后他就看到了大片空白，原来奇萌竟然是交了半张白卷？
　　“你没做完？”王俊勇试探地问道，“考试的时候不舒服吗？”
　　奇萌撑着下巴，把试卷又翻了过来，盯着那个鲜红的47摇了摇头，回道，“没，我睡着了。”
　　“睡着了？”王俊勇一把按住奇萌的肩膀，左右张望了一下，半信半疑道，“你认真的？没发烧？”
　　看着王俊勇紧张又担忧的神色，奇萌莫名地心脏狠狠跳了一下，随后便侧过身换了一只手撑住脸颊，掩住嘴角的笑意。
　　“你刚刚是不是在笑？你还笑得出来？”王俊勇眉头拧成麻花，伸手就去够奇萌的手，咬牙切齿地追问，“你给我说清楚。”
　　奇萌被抓住手腕，肌肤相接处传来滚烫的温度，他立刻甩开手，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发出“嘭”一声巨响，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连苗老师都停下讲课声，不赞同地看向他们。
　　“上课。”奇萌抽回自己的试卷，出声警告后便没再看其他人。
　　尽管奇萌向曹学军解释语文考试交白卷只是因为睡着了，但显然曹学军并没有全然相信，好在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从教多年，他知道青春期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不能仅凭一次考试就说明什么，只能靠耐心疏导。
　　曹学军把奇萌单独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父母平时工作比较忙，陪伴你的时间可能不如其他同学多，你要是觉得压力大或者哪里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谈心，咱们可以像朋友一样。”
　　“谢谢曹老师。”奇萌虽然没有不识好歹地立刻拒绝曹学军，但是显然对于“和曹学军做朋友”兴趣缺缺。
　　最终曹学军也只能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很快，奇萌考47分的事情就在班里传开了，一部分人认为他考砸了必定捶胸顿足继而回去后发奋图强，一部分人则觉得他太嚣张了，也只有学霸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敷衍考试，非但没有被老师骂到狗血喷头，甚至老师还要小心翼翼地说话不刺激到他。
　　不论其他人怎么想，奇萌依旧我行我素，成绩保持在上行，课外活动也更多了，下课后基本都找不到他人，有时候就是课间十分钟他也会跑去打一会儿篮球，直至上课铃声响起才大汗淋漓地回来，每天回到家几乎都是精疲力尽。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个月，临近期末，奇萌家发生了一件大事，也是好事，他要搬家了，搬进全市最高档的小区，新家依他要求在门口建了一个游泳池，往后他就可以在自己家里游泳了。
　　搬家那天，萌爸和萌妈请了好些朋友来家里，两人忙得不可开交，而奇萌却和王俊勇躲在房间里惬意地打游戏。
　　王俊勇环顾四周，看着大到不可思议的房间感慨道，“以后你上学就不能和我一起骑车了。”
　　“为什么？”奇萌手指一顿，随口问道。
　　“你家这么远，而且马上初三了。”王俊勇的声音听上去充满遗憾。
　　奇萌不解道，“这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王俊勇放下游戏手柄转头看向他。
　　奇萌见他颇为认真的神色也放下游戏手柄，随后灵机一动，半真半假地提议道，“要不你来住我家？这样咱们就可以一起坐车上学，放学回家你也不用一个人写作业了，咱们还能一起打游戏，多好！”
　　王俊勇见他越说越离谱，只能赶紧打断他，“喂，说得跟真的似的，我可什么都没有答应。”
　　“唉，真可惜！”奇萌摇头叹息，佯装惋惜道，“大别墅你都不住，啧啧啧，真不会享福！”
　　王俊勇哈哈笑起来，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应道，“是啊，只有你是少爷命，有什么办法？”
　　“你是在讽刺我？”奇萌眯起眼睛，奸笑着一把拎起身边的靠枕砸向王俊勇。
　　王俊勇没防备，被砸得一脸蒙，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去抓人，奇萌大笑着跳起来逃跑，两人围着床你追我赶，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互扔枕头，最后王俊勇一个不慎被人抓住脚踝绊倒在床上，奇萌趁机一个泰山压顶，坐在他的背上夸张地孑孑怪笑。
　　“我投降！我投降！”王俊勇被脸朝下压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喊道，“你先下来，我要透不过气了！”
　　“哼，别想骗我！”奇萌岿然不动。
　　“真的，不骗你，咳咳……”王俊勇气若游丝放弃挣扎，还咳嗽了几声。
　　“喂，你没事吧？”奇萌将信将疑地松开手，滑坐到床上。
　　“不骗你……才怪！”王俊勇一个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奇萌压在身下，开始挠他痒痒。
　　天不怕地不怕的奇萌唯独只怕痒，此时只能边笑边挣扎，两个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待两人彻底停火，一个趴在床上呼哧呼哧直喘气，一个躺在地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