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山手

11、第 11 章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到奇萌的脸上，将他的头打偏过去，这是十六年来萌妈第一次打儿子，纵使手生也毫不留情，奇萌抬手摸了摸脸，站着没动也没吭声。
　　萌妈气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从小让她省心的儿子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十六年的“不省心”原来都攒在了一起在这等着她呢，先不说他喜欢的是男是女，现在竟然为了一个所谓的喜欢的人要放弃全市最好的高中去一所三流的艺术学校，不是她对艺术有偏见，她是对奇萌冲动不计后果的选择生气，今天可以为了某人放弃前途，明天是不是又会为了谁放弃家人甚至生命？
　　“我对你的学习好坏从来没有强求过，你的交友你的喜好也从不干涉，我气的不是你不去省中，我气的是你原本有更好的选择却轻易放弃。”萌妈爆发过后也逐渐恢复理智，继续说道，“从小我对你最明确的要求是不能玩物丧志，不能忘了主次，你现在告诉我，作为一个学生，什么是主，什么是次？学生的主要责任就是学习，即使你早恋也不能荒废了学业，你记住，这不是为我学的，你是为了你自己。”
　　“我没忘，所以我在征求你们的同意。”奇萌说道。
　　“你现在什么态度？你这是在征求我们同意吗？是不是以前给你的自由太多了，让你觉得可以无法无天自说自话！”萌爸有生之年难得这么生气，忍不住连声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前程当回事！”
　　萌妈按住暴怒的萌爸，转身对奇萌说道，“你能对我们坦白，说出真相，说明你有想过后果，我不希望你在若干年后捶胸顿足追悔莫及，埋怨我们当初没有拦住你做下这个鲁莽的决定。”
　　奇萌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他有太多的话想反驳妈妈，他想说他不是玩玩而已，他有深思熟虑过，他也有试过远离放弃，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这么喜欢，不想什么也不做就无疾而终，别人都说初恋没有好结果，但他不信，至少他要试过才知道，他想起陈珥说的话，也许最好的选择在当下看来不是最合适的，但时间会证明一切，他也想用时间来证明，但在妈妈的目光中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萌妈平复了呼吸，微仰着脖子望向眼前已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儿子，继续说道，“你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但我也有作为你母亲该承担的责任，对于你刚刚提出的要求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
　　奇萌梗着脖子撇过头，显然是还不服气，甚至已经开始想如何自己篡改志愿的办法。
　　萌妈将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哼一声并未拆穿，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道理你都懂，我多说无益，下面你听好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考入省中，三年后高考志愿填报我们不参与，你爱上哪上哪。”
　　奇萌狐疑地看向萌妈，搞不懂妈妈这是什么意思，高考都可以随自己意愿怎么中考就不行？难道不是高考更重要吗？但他尽管内心好奇无比，却难得忍住了没有开口。
　　萌妈见儿子没吭声却也没打算解释，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半晌后才反问道，“怎么，不选一？不正是你要的充分自主的选择权。”
　　“我选二。”奇萌立刻毫不犹豫道。
　　“呵，你知道二是什么吗就选二？”萌爸嗤笑一声，差点被他气笑了。
　　奇萌想不到妈妈给他的第二个选择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一旦他去了省中，那么未来三年他见到王俊勇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两人彻底分道扬镳，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不管接下来的“第二”是什么，他都要试一试，他赌妈妈给他出了难题的同时也真正给了他一个机会。
　　“第二么，就要看你能不能做到了。”萌妈拿起原本扔在桌上的那张志愿填报表，拿起笔刷刷两笔将第一志愿写好，随后利落地签上大名，最后提醒道，“希望你能好好记住今天这份决心。”
　　奇萌不明所以地接过表格，看着妈妈写的第一志愿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捏着表格，朝两人九十度鞠躬，声音颤抖道，“谢谢你们相信我。”
　　“出去出去，今晚在房间别出来，我暂时不想看到你。”萌爸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毫不客气地挥手把人赶回房间。
　　奇萌二话不说“噌噌噌”跑上楼，“嘭”一声关上房门，“喀嚓”落锁，动作一气呵成，好像生怕萌爸冲进来反悔把表格给撕了。
　　等人走了，萌妈全然没了方才的怒气，她不紧不慢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叹气，“说半天也不知道给老娘倒杯水，不孝子。”
　　“你就这么答应了？”萌爸皱眉道，“早知道我就再多骂两句。”
　　萌妈翻了个白眼，放下茶杯，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十六岁叛逆期，我说什么都要跟我反着干，如果我现在喊打喊杀的，他指不定跟人私奔了。”
　　萌爸一想，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性，但心里还是觉得不甘心，忍不住发牢骚道，“我就纳闷了，他怎么就喜欢男孩子呢？”
　　萌妈嗤笑一声，说道，“他喜欢女孩儿又怎么样？结婚了都能离婚，咱们顾好自己就行。”
　　“就这么答应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萌爸小声嘀咕道，“你签字倒是签得痛快。”
　　“呵，你以为国家集训队是他想入就入的么？数学，物理，化学……哪一门想在全国竞赛拿到一二三名都不容易，到时候我看他还有闲工夫谈恋爱。”
　　“还是你想得周到啊媳妇儿！”萌爸恍然大悟。
　　萌妈拿起茶杯作势朝萌爸扔过去，恨恨道，“有什么好得意的，都是你那恋爱脑的儿子害的，小兔崽子。”
　　“哎别气别气，生气容易长皱纹，要不我再去揍他一顿？”萌爸连忙安抚道，“我就说只抽他一巴掌太便宜他了。”
　　“去去去，你也回房间去，让我一个人静静。”萌妈挥手赶人，不一会儿又把人叫住，“等会儿，如果明天老师找家长谈话，你就说我出差了，你去跟老师解释。”
　　“哎？”萌爸不甘不愿道，“唉，就说我们要送他出国，希望学校能理解吧，真是，都是什么事儿啊，个臭小子我还是再去打一顿好了。”
　　空荡荡的客厅很快只剩下萌妈一人，她陷在沙发里不由想起以前和朋友们聊天，她说她对孩子没有别的期望，希望他能快乐健康自由地成长，当时一个朋友笑话她说，“人心都是不会满足的，当孩子逐渐长大你会希望他考试考满分，考上重点高中，进入名牌大学，找份稳定又高薪的工作，等等等等期待永无止境。”而另一个家境优渥的朋友却笑着反驳道，“我的期待就很简单啦，我现在多赚点钱，将来我儿子只要安安心心当个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就行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大家不过都是开玩笑，谁也没有当真，这么多年过去，她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给予孩子足够的自由和信任，不强迫不强求，希望这一次儿子也能一如既往地做自己，也希望自己没有做错，但人生都是自己的，无论对错，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从而有所收获。
　　第二天一早，奇萌从床上爬起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啧”了一声，只见昨天妈妈打过的半张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手印，这个鬼样子肯定是不能直接去学校的，干脆请假好了，但他又不放心他爸帮他把志愿书交到学校，他必须亲自交上去，还没想好怎么做，“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萌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赶紧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啊？不用了吧，爸。”奇萌打开门，推脱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当我想去啊，就你那么填报志愿，你当你们曹老师会轻易放过你？”萌爸说完便转身下楼，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叮嘱道，“还有你的脸赶紧找个东西遮遮，给同学看到像什么样子。”
　　奇萌无法，最后还是只能上了萌爸的车。
　　一路无话，快到校门口时，萌爸纠结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们……我是说你跟……到什么程度了？”
　　奇萌听了他爸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脸红脖子粗地辩解道，“爸！你想什么呢！”
　　“吼什么吼！”萌爸揉了揉耳朵，骂道，“你十六岁了，是大小伙子不是傻子，我现在郑重警告你，未成年不该干的事情你想也别想！”
　　奇萌从脖子到脸颊肉眼可见地通红，瞧他爸一脸郑重地警告真是无处喊冤，只能压着嗓子说，“爸，我们什么都没有！”
　　萌爸眯起眼睛，一脸不相信。
　　“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奇萌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萌爸猛地按响喇叭靠边停车，怒不可揭地揪着他的耳朵质问道，“敢情就你一个人在一头热，人家还闷在鼓里？你你你！”
　　“爸，爸，你冷静！”奇萌拯救回自己的耳朵，心虚道，“时机没到，我不能影响他中考……”
　　萌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喘了口气指着他的鼻子问道，“奥，他的中考重要，你的就不重要是吧？你真是……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爸，你可不能反悔！”奇萌捂着书包一脸戒备。
　　要不是因为坐在车里，萌爸真想一脚踹上去，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赶紧下车，你先进去，我抽根烟。”萌爸打开车锁赶人，见奇萌进了校门才拿出手机给萌妈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的傻儿子到现在还是单相思，我看干脆直接把他送出国得了，眼不见为净，省得哪天把我给气死。”
　　奇萌戴上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又将渔夫帽压低挡住眉眼，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低着头匆匆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幸好一路都没有碰上班里的人，曹学军看到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愣了一下，当看到他上交的志愿表时更是瞠目结舌愣在当场，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在不一会儿萌爸便到了。
　　即便曹学军好言相劝，但奇萌坚持不改志愿，而萌爸也默认了这个选择，最后他也只能深表惋惜。
　　萌爸解释完便领着人出去了，刚下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王俊勇，萌爸嘴角一抽，还没调整好心态对方就快步走了过来。
　　“叔叔，您怎么来了？”王俊勇看向站在萌爸身后低头不语的人问道，“奇萌？你怎么了？”
　　“咳。”萌爸干咳一声，转头对奇萌说，“我在车里等你。”
　　“哦，知道了……”奇萌闷闷地回了一句，朝萌爸挥了挥手，不像是在告别更像是在赶人。
　　等萌爸彻底走没了身影，王俊勇立刻拧起眉头，伸手就要去摘奇萌的口罩，边不放心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我没事。”奇萌捂着口罩连连后退，赶忙岔开话题，说道，“家里有点事，我要回老家一趟，快上课了，你去教室吧，还有考试加油。”
　　王俊勇担忧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拥住他，微笑着说，“好，你也加油，虽然觉得你一定没问题。”
　　奇萌掩在帽檐下的耳朵滚烫，他掩饰性地垂下眼，轻轻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