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秋馥辭

2、2

　　「马的，这竟然是那个人的。」孙子民和理斯一同走出教室，东张西望听见在后方的学长骂了一声，更加跟紧了理斯的脚步。

　　「谢谢你特地跑到这来还我便当袋啊。」理斯看起来心情很愉悦，只差哼起歌了。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交给学务处就好了？」

　　理斯觉得这里很危险，一般学生都不敢来，所以眼前这人敢来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有想，但想说可以早点还给本人会比较好。」孙子民低着头走路，想避开理斯的视线。

　　「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我的便当盒的？」理斯觉得他很有趣，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那究竟是为什么才来的让他很好奇，打算问个彻底。

　　「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孙子民感觉到理斯的眼神似乎想把他看穿，很不自在。 「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不赶紧解决？我现在送来，你中午不是才能吃午餐？还是你要借便当盖吃？」

　　理斯有点惊讶，微微张大了眼，挑高眉毛，又恢复平常的样子，心暖地微微一笑。

　　这人怎么如此善良？

　　总觉得善良得有点傻了。

　　「你人也太好了吧，既然这样，要不要我请你吃个饭？」理斯很意外自己竟然会脱口而出这种话。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要说什么「对，你说得是，谢谢你的好意。」或「吃不吃午餐？我干别人的便当盒吃不就好了？」等等干话。

　　怎么会突然说我请你饭这种话？

　　在理斯觉得自己脑子坏掉的时候，孙子民也心中一惊，这叫理斯的人怎么会这么热情？听他在早餐店坑朋友的对话，应该不是这么好的人吧？

　　「不不不，不需要请吃饭。」孙子民赶紧拒绝，「我要回教室了，谢谢你送我到这。」

　　眨眼间消失在理斯面前，全力奔回教室。

　　理斯无意间视线停留在孙子民走下的楼梯尽头，随后才发现自己不对劲，慢慢走回教室回味刚才发生的事。

　　他回了位子上，拿出手机开启交友软体看看几位正常回话的人，其中有一位长相可爱的男子，翠迪酥，简介上自称二十岁，目前是大学生，有不少共同话题的内容，便打开了聊天室。

　　翠迪酥：『底迪怎么玩这软体呀～～～』

　　你可以再想想：『想试试男的』

　　翠迪酥没几秒就已读，回复：『喔喔原来＜３那怎么滑我啊？ ？ 』

　　理斯停留了一下，稍微让自己思考究竟要回：「因为哥哥长得很好看。」这种拍马屁的话，还是实话实说：「因为你讲话比较正常。」不过这段时间对方似乎不给喘息的空间，疯狂发短信。

　　『那你有跟其他男生交往过吗？

　　『生活中看上了谁呀～？ 』

　　理斯第一次用交友软体，没遇过这种经验，脑袋突然当机，回了：『因为你讲话比较正常。 』

　　下秒理斯有股想直接把帐号给删掉的冲动，然后冲去掐高奕泽的脖子。但现实中他只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等待对方的回覆。

　　『也是啦 交友软体上也是一堆想约炮的不过我看你才高中生是不是很多奇怪的人要找你？ 』

　　理斯：「......。」

　　早上时的确不少人是冲着他是高中生的照骗来跟他说要开房间。

　　你可以再想想：『怎么你也想跟我约出门吗？ 』

　　翠迪酥：『当然可可我在中山区的饮料店打工假日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买饮料喔~』

　　随即翠笛酥传了个网址，理斯不假所思点进去看部落格简介。

　　『中山区饮料店四季灯强档推出！ ！

　　相信各位消息灵通的网友们，一定都在半年前就听说日本知名咖啡厅要在台北中山区拓展市场，进军台湾了！ ！

　　不过，让各位更加意外的是不是要改开手摇饮店呢！ ？

　　但别担心，所有饮料品项和可爱的甜点都有在独家贩售！且二楼还有座位区，买杯饮料就能不限时用餐喔！

　　让小编来为各位分享一下全品项试吃试喝的心得吧~~

　　（附上质感满分的菜单?）

　　……』

　　理斯：……。

　　理斯开始好奇对方是不是部落客来骗点阅还是身为店员的他已经走火入魔。

　　于是，接下来的讯息理斯没再读，关了手机趴下继续休息。

　　孙子民回教室没过多久，沈哲阳这位好兄弟立刻转身来「关心」他：「刚才如何，放牛班那，还有还有理斯他人有没有跟传闻中一样很可怕。」

　　孙子民对于这位吃瓜群众不予置评，只对他比了中指说：「那边一群神经病，把你放进去也不违和。」

　　他说完坐下拿了英文课本，打算背一下英文单字，不然非常疼爱他们的英文老师会占用到放学时间，请不及格的人去他办公室背单字背到及格。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好兄弟！」沈哲阳故意盖住内容不让孙子民背，这举动让他有些不爽，一巴掌往沈哲阳头上打。

　　「你想陷害我留校察看！？」

　　「够了够了，你们不要吵了。」一旁小老师掩着头哀嚎。

　　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小老师没背好还得罚抄。

　　两人看着快崩溃的小老师纷纷闭上了嘴，好好坐正背单字。

　　-

　　理斯再次醒来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铃声还未响起，他肚子已经饿了，而且是非常非常饿。

　　身旁讲话的悉数声比起前几堂还要明显，他微微抬起头来观察教室，一如往常，老师在讲台上讲自己的，同学做自己的事。

　　「各位同学，这题期末会考喔。」教数学的年轻女老师轻拍了几下黑板，引起理斯的注意，随之起身看看题目。

　　理斯盯着黑板数秒，在脑海中翻起国中学的一道公式。

　　这不就是那的进阶题吗？拿出笔记本随手抄下这项列式。

　　理斯喜欢透过探索学习，加上对于知识上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在学业上其实能有很好的成绩。

　　一首古诗，一道列式，一种生物，一段历史，一项习俗，一个未知，都能深深吸引他的注意，甚至能让他栽了头，沉浸其中，由心去品味。

　　然而，这些他曾经深爱的东西，却因为一项所谓客观的评断，伤害了他。

　　那些伤痕直到现在虽然痊愈了，仍不时隐隐作痛让他无法忽视，果断放弃一切。

　　「哇靠，理斯是在抄笔记？」忽然一声细微的感叹传进理斯耳里，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想直接把课本摔上去那人脸上。

　　但他不能，上次就摔了课本，因为这一滴水泛起涟漪，被摔课本的人跟他一起大小声，差点打起，双双送进学务处。

　　「期末会考的题目就在黑板上，记一下很奇怪吗？」理斯语重心长看着那人说道，对方听闻立刻将头低下。

　　此时，钟声也响起，老师看气氛不太好直接宣布下课，接着让理斯下午有空到办公室找他一下，而另一位则直接叫到走廊念。

　　理斯觉得不耐烦，但都要吃饭了他就先拿了便当盒，冲第一个排队盛饭，又将便当放进便当袋到高奕泽教室旁的空地吃饭。

　　「结果楚成源到中午都没有来是怎样？我这边电话也没看到他讯息。」理斯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高奕泽。

　　平时吃饭楚成源在的话，聊比较热络，但今天只有他、高奕泽和邱昱辰三人，聊起来有点干。

　　「我这也没收到讯息，不过……之前就听说他爸一直想让他转去升学学校，可能今天就是在吵这个吧。」

　　这一听理斯心中多了不少寂寞的心情，安静咽了几口饭后才想到，说：「楚成源当初就只是叛逆进我们班的，但成绩一直稳定在前几名，他爸如果只是希望他考上台清交，那二年级时再进升学班就好，有必要那么坚持进什么私立学校读书？」

　　「没法，他爸就是有问题，虽然楚成源个性有时很强硬也有问题……」邱昱辰小声说着。

　　「也对，当初好好考进普通班就好，那样硬碰硬反而更糟了。」高奕泽附和下邱昱辰说的后决定换个话题转转气氛，「对了，理斯今天早上那家早餐店不错吧？之后有空都约那家怎么样？」

　　高奕泽想理斯人那么挑，看他也没抱怨今天早餐店，之后应该都能约那家了吧。

　　话题这一转，理斯才想起想炫耀的事，激动说着：「当然好，对对对，跟你们说，今天那家店的店员帮我把便当袋送到我们班欸。」

　　「啥？」高奕泽惊讶到停下动作，差点连筷子都要落到地上。

　　「谁啊？人怎么那么好，是天使吗！？」邱昱辰则精神都来了。

　　「第一个来送餐的店员。」理斯自己说得高兴，身旁的两个人却完全不记得到底是谁送了餐。 「还有那家伙眼睛颜色是绿的欸。」

　　「靠，你这是直接晕船了吧。」高奕泽见理斯这副德性完全无言以对。 「而且哪有台湾人眼睛是绿的。」

　　「真的！只是他带着眼镜镜片反光，加上浏海太长遮住而已，明天再去那家店的时候一定要看看。」

　　……难怪理斯半句抱怨都没有，高奕泽在心里吐朝着，因为他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

　　「我已经打算寒假的时候常去找他，要是可以有机会认识他的话一定很有趣。」

　　「停停停，你这已经算是骚扰了好吗？」高奕泽听不下去，阻止理斯危险的想法。

　　此时的孙子民狠狠打了个喷嚏，跟他面对面吃饭的沈哲阳也给了一番嫌弃。

　　下午下课时间理斯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乖乖到了办公室找数学老师，而看他走进来的数学老师也一脸无奈。

　　数学老师之前是在理斯的小学任教过，因为不久前和前同事吃过饭叙叙旧，才明白理斯并不是那种会在学习上摆烂的学生，只是失去了热情，因此他打算趁这机会给他一点动力。

　　「老师，你把我叫到这来干麻？」理斯态度相当随便把手插在口袋里，就差站个三七步，任谁看了都会一巴掌扒过去。

　　「我听说......」数学老师想了一下，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回去，「几次上课都有看你在抄比较难的公式笔记，而且出在小考上都对，我今天带了这......」

　　「不了。」理斯听见师长又要再给他增加不必要的功课后，果断拒绝了老师的心意。

　　理斯已经烦透课后辅导，或什么安亲补习班了，他只想安静过完简单的一生。

　　「等等等等等，理斯，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本书你就当玩具就好，我没想出什么作业给你，只是觉得依你的程度很适合而已，就当作老师有好看的漫画分享给你就好。」老师说着越加激动，甚至拉了他的手，将桌上的练习本塞给理斯。

　　被拉住的瞬间理斯一时很不解数学老师为什么如此热烈分享练习本，皱了眉头抽开手，放了冷话：「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不必你多此一举。」

　　随即，转了身离开办公室，留下心碎了满地失落的数学老师。

　　「彭老师，」坐在隔壁的体育老师看学生终于离开教室，才起身安慰数学老师，「你别难过，更别灰心。孩子就是这样，面对了困境想跨越时才能跨越，成长为大人，现在对他们来说还不急，所以身为老师的我们更要有耐心，给他们逼着了反而会连面对都不愿。」

　　彭老师简直快要哭了出来，她还年轻，对于教育能说是满腔热血，希望可以能够陪伴孩子成长，但在这所学校短短的时间内，根本看不到她的愿景。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靠平稳的方式让自己更好而已......」

　　「没事的彭老师，你要相信，时间可以冲刷掉一切的。」

　　理斯从办公室走出，心中满满的不耐无法宣泄，只能走到人群较少的地方踹了墙，才好了些。

　　「烦死了。」理斯靠在墙上调整好呼吸后，转了身看看正在操场上打扫的同学。

　　是他！理斯一眼就看中早上帮他送便当盒的同学，明明好好扫着地，却突然和其他同学打了起来的场面。他忽然觉得心里放了松，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看着两人打闹，直到那人回过头跟他对上了眼。

　　孙子民：......。

　　白茨安：......。

　　理斯感觉得出自己破坏了他们原本的氛围，便挥了挥手喊道：「对你！早上帮我送便当盒的，等等放学有空吗！？说好我要请你吃饭的。」

　　孙子民顿时无语，看向中午跟他讨论如果放牛班的神经病真的很想请他吃饭的话，那该怎么办的白茨安。

　　「干嘛，我就说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白茨安一脸疑惑，不懂孙子民到底在犹豫什么。

　　听到这孙子民才回神，直接说了：「不用了，你下次记得带就好！」

　　理斯微微一笑，而且是很真诚地笑回覆：「好！你说的。」

　　他这意思就是说下次还可以去他早餐店吗？看来是没讨厌自己呢。

　　随即转过身，带着雀跃的步伐离开了。

　　白茨安觉得那简直像极了求偶中过度追求的雄性行为厌恶道：「干他有病吧？」

　　孙子民也很无奈接着说：「不知道，但感觉就是……」

　　-

　　孙子民回到家第一步永远直奔房内，将书包扔到椅子上躺上床，长长地呼了口气。

　　随后，母亲从门口探进来看他，她穿着一身像要跟赴约的样子，特别梳妆打扮过，说：「我等等要跟姊妹们去吃饭，晚餐自己处理。」

　　孙子民间难得抬起头，一点也不见外地道：「路上小心。」

　　「掰掰。」母亲听闻看要转头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到孙子民房间责备：「早上怎么对我说话的，给我好好想清楚。」才真的出门去。

　　孙子民心中一沉厌恶地看向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才走出房门看看客厅有什么零食，又到厨房翻出一包泡面，装了热水开始煮。

　　他环顾四周稍微整理过，但还不是很干净的房子，然后打开冰箱从一堆剩菜中找到几根新鲜蔬菜、猪肉和蛋，洗一洗分批放入锅内跟面一起煮熟。

　　对孙子民来说这个地方并不是个家，只能算是个住的地方，三餐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处理，只有学费和住家里的水电开销是不熟悉的父亲付，其他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好。他一边想着等等要去洗制服顺便洗澡，一边端着食物到客厅打开电视看。

　　可以的话他希望高中毕业后可以留在叔叔的店领一份稳定的薪水过日子，毕竟做得惯，里面熟人也多。

　　想到这，门口传出门把转动的声音，孙子民下意识去看，是父亲下班回家了，他就这样看着父亲走进家门进到房内。父亲是名工人，下班后身上总有些味道，平时回到家就会直接回房洗澡。

　　没过多久孙子民吃完面到厨房洗碗，从厨房看到父亲洗好澡又出门去了。父亲只要看家里没有煮饭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出去买食物，也不会问孙子民要吃什么，因为他现在有收入，母亲晚餐一两次不煮他也可以自理。

　　孙子民不为所动回房内写作业。功课不好归不好，但基本的高中毕业证书还是想争取一下。想到这孙子民停下手上的笔，看着国文练习簿忽然脑中冒出一张人脸。

　　那个叫理斯的，听说功课很好，但到底是为什么要进放牛班？难道说他是读书读太累想到那边好好睡觉吗？看他今天在教室那样子感觉就是睡王，会不是那种传说中的山中猛虎！ ？

　　思绪到此，孙子民才惊觉自己被作业簿上的「山中猛虎」一词影响，赶紧将专注力转回作业簿上，直到写完到浴室洗澡才仔细回想理斯这个人。

　　依今天观察下来，感觉理斯脾气不是很好，但仔细想想又有前因后果。上班时他请前面客人在一旁想，结果被呛时理斯出面赶人走，早自习被智障吵时生气赶人走。就不知道打扫时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在踹墙壁生气。

　　孙子民很好奇对方又在气什么，怎么感觉一天到晚都在生气。但碍于两人不是很熟，他在店里也只能把对方当客人，在学校也只是同校同学，生活上根本没有交集不好询问。

　　不过，话说回来，就只是帮忙送便当袋，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这么想请自己吃饭，孙子民怎么想都想不透，明明就是送过去而已。

　　回想今天中午和白茨安、沈哲扬讨论的结果，感觉明天早上理斯一定会再来他们店吃早餐。他如果用搭讪的语气又在柜台邀自己去吃饭，那应该会变成店里最大的八卦。

　　还有，那个人有下载同志交友软体，虽然说不排除只是用来玩玩的心态，但对方若真的对自己有意，开始对自己热烈追求，不停骚扰，就让孙子民不寒而栗。

　　他向根本没有在信的上帝祈祷，千求万求，拜托别被纠缠上，打扰自己安宁的生活。他觉得头很痛，盖上被子赶紧睡觉，准备明天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