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告白》檐上雪

3、你不是要去苏州出差吗

　　晚上九点半，乔夕悦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进入AISO后，她真切体会到资本家对打工人的压榨，AISO和被声讨的那类活多钱少的垃圾公司唯一的区别就是丰厚的待遇和迷人的福利。

　　三个月来，她回家都差不多是半夜，今天不同，她难得在八点前着家，吃了桶泡面，靠在沙发上就睡过去了，醒来，电视上她追的剧最新更新的一集已经播完。

　　她接起电话，“喂！安安。”
　　“你现在在哪儿？我告诉你啊！不许去，不许上飞机。”
　　睡梦中被吵醒，乔夕悦的脑子还迷糊着，有点找不到北。
　　“去哪儿啊？上什么飞机。”

　　叶以安似乎听出了她刚睡醒，不是很确定地问，“你在睡觉？”
　　“是啊！这垃圾工作总是加班，我难得这么早回家，躺沙发上就睡着了。”乔夕悦把裸露在冷空气里的脚缩进毛毯，客厅里寒气逼人，她大概是太累了，回家忘记开空调。

　　叶以安怀疑自己被秦远阳耍了，“你不是要去苏州出差吗？十点的飞机。”
　　就算是想拿到强有力的证据，乔夕悦也不会傻到以身犯险。和张林单独相处，万一那人渣霸王硬上钩怎么办？她胆子再大，也敌不过男女力气悬殊。

　　她进入办公室，只是跟张林知会了一声就回到工位继续工作了，张林给她打了几个内线电话她都没接，发消息当没看到，到了六点，收包走人。

　　“没去”，乔夕悦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叶以安没隐瞒，“秦远阳说的。”
　　乔夕悦更为纳闷，“他怎么知道的？”
　　叶以安：“没问，当时急死了，生怕你傻啦吧唧地就跟着去了。”

　　“我哪有这么傻？”乔夕悦有些心绪不宁，跟叶以安撒娇，“安安，你过来，我们去吃宵夜吧！最近太忙了，饭也没好好吃，我感觉我都瘦了。”
　　叶以安一向宠她，闻言心疼坏了，让她在家等，她开车来接她。

　　挂断电话，乔夕悦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她检查手机里是否有未接来电。
　　的确有，但都不是秦远阳，如果有没备注名字的号码，哪怕是骚扰电话，她都会觉得安慰一点儿。
　　至少还能欺骗一下自己，那可能是秦远阳。

　　宁可给安安打电话，也不肯亲自关心一下，就这么害怕再和自己扯上关系？
　　乔夕悦气愤得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梳洗打扮去了。

　　客厅里只留了玄关的一盏壁灯，电视上透出来的光亮加上壁灯足够照清客厅的全貌。阳台门没有关上，凛冽的寒风驱赶着客厅空调吹出来的暖风，一直算不上热和。
　　但秦远阳并没有觉察到不对，他也没感觉冷。

　　手机震了一下，发出去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复，却是一句恶作剧般的“不告诉你，想知道自己问。”
　　秦远阳反倒是松了口气，叶以安是最紧张乔夕悦的人，那会儿在电话里听说她要和上司单独出差，招呼都没打就把他电话给挂了。

　　叶以安还有恶作剧的心思，想必乔夕悦并没有登上那班飞机。
　　他的担心过于多余。
　　她都敢拿刮眉刀划伤上司的咸猪手，难道还不敢拒绝出差这一明显不安好心的无理要求？
　　在自家公司混成这样，他都怀疑乔夕悦是不是被赶出家门了。

　　桐花街上有一家铁板烧，是十多年的老字号，大学时叶以安和乔夕悦就经常来，每回都至少要排一个小时的长队，隔了这么多年，铁板烧的生意更好，两人十点半到，竟然都还有人排队。
　　乔夕悦最烦等位了，面对着烤火炉边烤边抱怨，“怕是十二点都吃不上吧！”

　　铁板烧营业到凌晨两点，本来生意就好，挨着两条小吃街，又引来一波吃宵夜的。
　　叶以安拿号去询问了下店员，回来对乔夕悦说，“还有两桌，要不先吃点儿别的垫着？”
　　“行吧！”

　　两人并肩往小吃街走，街口有人推车卖馄饨，叶以安低头回消息，突然，乔夕悦用力推了推她，“安安，那个……是不是你叔叔？”
　　叶以安手抖了抖，抬起头望过去。

　　陈清卖的馄饨皮薄馅多，生意不错，有很多回头客。
　　寒冷的冬夜里，推车上一团热气腾腾的烟雾更容易引来客人，他算了算，今天的收入应该有一千多了。
　　天气一冷，膝盖就发疼，今天疼得尤其厉害，他打算早点收摊。

　　“喲！老陈，还在这地儿卖呢？”
　　几个街溜子吊儿郎当地走到还没来得及收的馄饨摊前，最前面的胖子斜眼看向煮馄饨的大锅，和盘子里所剩无几的馄饨，“生意不错嘛！”

　　陈清赔着笑，“我这就走。”
　　赶忙去推推车。
　　胖子扯出嘴里叼着的烟，一脚踹在推车的铁皮上，哐当一声，滚烫的开水漾出锅外，正泼在陈清身上。陈清忘记关煤气，那水一直在冒泡，多亏了冬天的袄子厚，要不然，泼到皮肤上非得烫个皮开肉绽不可。

　　胖子把烟蒂砸在地上，抬脚狠狠碾了两下，“早告诉过你，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得交保护费，钱挣了就想跑，没这个理儿。”
　　陈清胆怯得看了看胖子背后的人，视线随后又定格在胖子脸上，“胖哥，我问过其他人了，他们都没交过什么保护费的，怎么只收我一家？”

　　胖子满脸横肉，凶狠地横了陈清一眼，“看你不爽行不行？”
　　陈清心脏跳得飞快，肩膀瑟缩着，强行鼓起勇气，“我……可以报警”
　　话还没说完，被迎面而来的一拳挥倒在地，颧骨火辣辣得疼。

　　一群流氓欺负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敌方人多，己方人少，乔夕悦想自己跟安安势单力薄，冲上去见义勇为也是白送人头。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我们……我们先报警。”

　　“夕夕，你在这儿待着。”
　　“诶……安安……”
　　刚唤一声，叶以安已经朝着馄饨摊冲了过去。
　　乔夕悦思绪乱成麻，把报警这桩事忘在脑后，担心叶以安吃亏，脑子一热跟着冲了上去。

　　叶以安先是低头看了眼地上狼狈的陈清，随后抬起头，一个跨步挡在陈清身前，眼神宛如一头凶狠的小兽。
　　胖子嗤笑一声，“喲！小妹妹，学电视上见义勇为啊？”
　　陈清回过神，抖着手去抓叶以安，“安安，你快走。”

　　叶以安不为所动，“什么年代了？收保护费犯法，你们不知道？”
　　“收保护费犯法吗？”胖子故作惊讶，回头问自家兄弟，“你们知道吗？”

　　那些人起哄，“不知道啊？警察也没跟咱讲过。”
　　胖子回过头，看看叶以安，再看看乔夕悦，伸出肥胖的舌头舔了下上嘴唇，用很不正经的语气笑着说，“美女不能多管闲事，很危险的。”

　　叶以安脸上没有畏惧之色，忽然回身，拿起铁勺从大锅里舀出一勺滚烫的沸水。
　　胖子脸色一变，一群人朝后退了两步，“你想干嘛？”
　　叶以安目光如炬，“你信不信，你今天把你们几个全烫进医院，也能安然无恙地从警察局出来。”

　　乔夕悦惊呆了，她和叶以安认识十年，第一次见识她如此彪悍的一面。

　　乔岩洲回老宅陪爸妈吃饭，难得他大哥也回来了，反倒是不见小妹。
　　真是的，家里两头倔牛，一个比一个倔。

　　他也着实佩服他家小妹，整个乔家，哪怕是老大都不敢直截了当地对老爹说“不”，毕竟AISO的执行董事还没易主，谁会舍得这泼天的富贵？
　　恐怕也只有他家夕夕是真的半点不在乎吧！

　　晚饭过后，老大乔晋方被留下来谈事，乔岩洲嫌亲妈唠叨，找了个借口先溜，刚出门，就撞见老大的助理开车来接。
　　李助推门下车，站到乔岩洲面前，客套得说，“二少要走了吗？总经理那边可能还要耽搁一会儿，我送送二少吧！”

　　乔岩洲倒不会把李助的客套话当真，再说，他大哥喜静，找的助手也是个闷葫芦，一路上相对无言，他可受不了。
　　“不用了，我有开车来，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拜托李助”，他手弯里勾着一件质地松软的羊绒大衣，松松散散地笑起来，“我爸那脾气，虽然嘴上恨不得把他女儿丢到非洲去，但我们夕夕，到底是他亲生的，我爸看得过去，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心疼妹妹呢！别真就当成普通员工对待了。”

　　二少关心妹妹李助并不意外，不似乔家大少情绪内敛，乔二少对这个唯一的小妹那是出了名的宠，他立刻重视起来，赶紧说，“当然是这么想的，只是乔总考虑到将来要把美妆品牌全交给乔小姐管理，打算让她多历练一下。二少知道，AISO拥有业界的王牌。”

　　“吕蒙？”乔岩洲抬抬眼皮，进一步确认，“那个娘娘腔？”
　　李助清咳一声，“吕总监的实力都有目共睹，也就是脾气有些古怪，早就立下规矩他的部门里不允许有关系户，所以才没事先打招呼。”

　　乔岩洲点点头，“老大的计划我不干涉，但我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夕夕现在的上司姓张，叫叫”
　　乔岩洲用手指点点额头，还是想不起来，李助提醒，“叫张林。”

　　乔岩洲放下手，修长的手指转而移向西服袖筒上的金色袖扣，翘起拇指擦了擦，“对！是他，平时让人加班挣表现就算了，但占便宜占到我妹妹头上“，顿了顿，他再次上抬眼皮，漂亮的丹凤眼里绽出危险的光，“他是活腻味了吧？”

　　李助暗地里捏了把冷汗，临近年关，总经理那头的应酬太多，倏忽了乔家大小姐这头。
　　“二少，是我失职。”

　　乔岩洲抬手按了按，示意他打住，“你是我大哥的总助，是否失职轮不到我来评判，但姓张的，早点处理，越快越好，不仅要让他从AISO滚蛋，我还要他的职业生涯都断送在这里，相信我大哥知道了，也会跟我持一样的态度。”

　　辞别李助，乔岩洲在车库找到自己的车，解锁坐上主驾，突然想到足足三天没跟小妹联系了，心里骂着死没良心的，手上找到乔夕悦的号码拨出去。
　　刚一接通，那头传来一声，“二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