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捡破烂》酱紫阿

7、第七章

　　“大龙说你要带我去玉山，玉山是哪里？”

　　白光团在一个篮子里打滚，里面全是清一色的金色铃铛，被它拱得响个不停，它却乐在其中，也懒得管这人是好是坏。

　　“大龙？”那位左护法支着下巴，坐在桌前打量它，轻笑过后，无比有耐心道：“玉山是仙界之地的一座仙山。只是主人死了，神障难开，百年来无人能进，便荒废了。”

　　“无人能开？那我们去那里做什么？”白光团发出疑惑，“我们又进不去。”

　　商钧道：“陛下让我们去，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有特殊关系。”

　　白光团从一堆金铃铛抬头道：“特殊关系？”

　　商钧道：“自然不是我，是陛下。”

　　“哦……”白光团似有点失落落的，“大龙为什么不亲自带我去……”

　　商钧眨眨眼：“我带你去，不是一样的么？”

　　白光团：“是一样的。”都是要去塑肉身。但它想了想，诚实道：“可我好像有点不开心。”

　　商钧又扑哧笑了下，“陛下日理万机，忙着攻下朝云五山，自然没空。”

　　白光团一听，忽然扬起声音道：“攻？他要打架？”

　　商钧奇怪道：“怎么了？”

　　白光团道：“打架不好啊，打架会死人的。”

　　商钧只道：“陛下不会有事。”

　　白光团道：“可别人会有事。不行，我要去找大龙。”

　　它跳着要从篮子里出去，商钧却伸出两指将它压下，似笑非笑道：“你个头不大，胆子倒是不小。陛下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人敢忤逆，更何况是统一三界的大事。你若触他逆鳞，当心他一巴掌拍死你。”

　　白光团被他露出的牙齿吓到了。那紫眸虽带笑意，却莫名叫人感到阴沉和森然。

　　它竟是难得犹豫了：“我……”

　　商钧轻轻抚摸它的脑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放在窗外遥遥的魔宫之上，说道：“你只管安心地跟着我去玉山便够了。待你塑得肉身，成为了陛下的下属，自然有左右他决定的机会。你该庆幸，陛下没有虐杀下属的癖好。”

　　白光团小声说：“……哦。”

　　-

　　脱离了熟悉的玉盏，白光团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它待在商钧的袖子里，总是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不似大龙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冷香。

　　说起魔帝陛下身上的冷香是什么香，白光团在脑海里搜寻过无数遍。可它记忆有限，怎么都辨别不出来，只是觉得幽幽的，淡淡的，很好闻。

　　一阵冷风刮面，白光团突然哆嗦了一下，醒来了。

　　它被人放在手心，脚底是数千丈不断远去连绵的青山，而前方，是漫漫无际的云层。

　　商钧似是看中了一地，忽俯身朝下飞去。狂风呼呼，白光团“哇”了一声，商钧便将手一合，把它护紧了。

　　等落了地，一人一光立马被茫茫白雾包裹。

　　商钧掐出咒。咒语落地形成一个屏障，推开白雾，护在他身侧。

　　白光团仰头看着什么，一动不动，直到一片雪白的花从眼前飘过，它才呆愣愣说：“下雪了。”

　　商钧道：“玉山主人本是春神，春神死了，自然是终年冰雪不化，白雪飘飘。”

　　白光团道：“春神……春棠？”

　　商钧点头：“你知道啊？”

　　白光团道：“是大龙伴侣，我听到了。你说的特殊关系，是这个？”

　　商钧道：“是。”

　　他朝前走去。

　　越往里走，白雾越浓。但慢慢的，青石长阶出现，两道边也出现黑影，在雾中朦朦胧胧的，好似鬼魅。仔细一看，其实是被积雪压弯的枯松。

　　枯松虽死，但毕竟受过几百年灵气滋养，枝干也未曾腐朽断裂。

　　走着走着，商钧就停下了。他仰头打量许久，伸出了一只手。

　　只是还没伸过去，一道强劲罡风横扫而来，速度快到他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便击中了他的胸口，震得他后退几丈，五脏剧痛，偏头吐了口血。

　　而白光团呢，“哇”了一声。

　　以这道罡风的力度，拍在他身上，定会将它拍得神魂俱灭。

　　它本来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直到听到商钧呕完血，笑着说“果真厉害”时，它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

　　刚想劫后余生高兴说两声，便发觉商钧看向自己的眸光骤然沉了下去。他道：“为何神障没有反噬你？”

　　白光团也是懵的：“我不知道啊……”

　　商钧将它捏紧，紫色的眸子染上危险的气息：“莫非，你是仙界神族之人……”

　　白光团下意识颤了颤，“我……我不记得了……”

　　商钧冷哼：“我最讨厌仙界人了，比陛下还讨厌。”说完，又勾起唇角道，“小东西，你最好给我藏好了，别被我抓到马脚。”

　　白光团没有再说话。

　　它是仙界人吗？它真的忘记了。

　　沉思间，商钧从怀中拿出一物，它偏头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铃铛。

　　花纹奇特，金银两色也像是被揉碎突兀地搅和在一起，处处彰显着诡异。而两端是编织的红绳，绳结很长，上有灵珠相缀，看起来应该是配在腰间的腰饰。

　　只是这东西应该有些年头了，像蒙了层灰，并不耀眼，显得古朴而陈旧。

　　商钧将铃铛伸出，举在身前晃了两下。待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适才扬起头朗声道：“盛灼赴约，来会故人。”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不断传开，只见下一秒，神障疯狂闪烁，接着，如水面波浪一样荡开涟漪，一道人影在空中慢慢浮现。

　　白光团好奇地抬头看，便看到一个极好看的人。

　　那人一袭素色粉衣，广袖长袍，如鸦羽的墨发铺泄肩后，似华丽的锦缎垂至腰间。他身形修长，微微低着头。长睫如蝶轻颤，好似寐中刚醒，缓缓睁开眼睑，露出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

　　也不知究竟在看谁，总之薄唇轻勾，朝有人的方向深情款款唤道：“阿灼。”

　　声音清醇如春水，徐徐流淌。但唤完没多久，他便化作一阵云烟消散。

　　而与此同时，神障打开一道口子。

　　白光团没见过这种场面，道：“那是……”

　　商钧讥讽一笑道：“谁能想到，百年来阻拦了无数登山仙者的玉山神障，其实一句话，一个铃铛就能开呢。哈哈。”

　　他带着白光团穿过神障，只见茫茫风雪霎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寸寸荒凉裸露的土地，以及尽头一座宫殿。

　　宫殿琉璃瓦已经灰暗，朱色的红柱也被岁月剥下一层漆，斑斑驳驳，只有正殿上挂着的那片牌匾爬满枯藤，却还能认识几个大字：春来殿。

　　“陛下说了，肉灵芝在殿后。”

　　商钧带他穿过正殿，来到后殿。

　　只见小径纵横穿插，亭角飞檐瓦片剥落，入目景色依旧荒凉破败，别提肉灵芝了，一根凝绿的草都找不到。

　　商钧沉思片刻，半蹲下身，一掌拍在地上。

　　这一掌力度不小，震得宫殿抖上一抖，簌簌掉落灰尘。

　　很快，他就弯起眼睛道：“找到了。原来藏在这里。”

　　说完，又一掌拍下去。只听咔嚓，汉白玉的地板裂开长缝，从园内一直蜿蜒至后殿寝宫门前。

　　而寝宫门前龙飞凤舞的“春风一度”牌匾因为这场震动，哐啷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白光团小声说：“这不好吧？”

　　商钧眨眨眼，刚才还森然的眼神立马变得清澈无害：“陛下没说让我小心。”

　　说完，它就带着白光团从裂缝之中一跃而下。

　　-

　　天栈，无定河外。

　　盛灼渊落地于黑色行军帐。大手掀开帐帘，便向里帐走去。

　　里帐有一黑衣银甲青年仰头观看幻出的舆图，黑眸黑发，目光犀利。只是见他的身影后，连忙走来行礼：“陛下。”

　　他摆摆手，视线投向他的头顶。

　　只见舆图上，每标明的地域处都有一颗明珠熠熠生辉，唯一变红的有几个主要地点：魂狱山，北天极域，朝云五山，以及位于魔城后的一点，无几山。

　　盛灼渊只偏头瞧了一眼，毫不啬夸道：“干得不错。”

　　青年正是崇鸣。崇鸣一介武将，听得此等赞赏，耳根有些发红：“谢陛下。”

　　盛灼渊自主位坐下，道：“与孤说说情况。”

　　崇鸣道：“镇守朝云五山的两位上神是白闰、青梧。还有……六位仙君。”

　　“六位？”盛灼渊唇角扯起冷诮的弧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仙界以帝为上，以神为尊，以君为崇。而仙界，共有十二仙君。

　　十二仙君本是十二君，承天道之令，处仙界之外的神域，立三界之中，掌管刑罚，维护三界规律与平衡。只是后来横空出了位大刑官，他们便被仙帝分散镇守仙界各处。

　　但百年前，大刑官犯错被诛，意外陨落，他们便又回来了，重新掌管刑罚。只是这名籍归了仙界，也就被奉作“仙君”。自然，也成了仙界之人。

　　不过依盛灼渊来看，无论是“君”，还是“仙君”，都不重要。毕竟天道偏坦仙界，这个“理”争不争早就不重要了。

　　因为，太过可笑。

　　盛灼渊道：“何时开战？”

　　被询问的崇鸣愣了愣，赶忙道：“属下早已安排好一切，谨听陛下之令。”

　　“好。明日随孤取六人首级，祭酒——”

　　他眼神犀利如箭，破向“仙京”二字下的明珠，启唇道，“祝，旗开得胜。”

　　崇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