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捡破烂》酱紫阿

5、第五章

　　自回忆抽身，魔帝陛下想了许久，才挥手撒下命令。

　　他宫殿并无侍姬，平时也不需要他人负责生活起居，因此，这种上饭上菜的小事，全权交给了魔界最闲的右护法。

　　右护法模样生得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给他一卷书，他可以端个好架子，做出仙界贵族一般的仙气飘飘不染俗尘的模样。当然，只要他别笑，也别开口说话。

　　不多时，宫殿门口来了人。对方弯着眼睛，挂着标准的谄媚微笑，走上前来行礼：“陛下。”

　　白光团一听这声音，热切喊了句：“右护法！”

　　它想从盛灼渊手心上跳下去，却被对方一把薅住。

　　“唔？”白光团发出疑问。

　　盛灼渊淡声道：“东西放下吧。”

　　右护法：“是。”

　　他迅速从手心掏出一个匣子，打开盖子，摆在一张诺大的桌子上，继而双手合十念咒，桌面上便多了数种菜肴，两只手数不过来的那种。

　　白光团在盛灼渊手里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从他指隙溜了出去，朝对面那人滚去：“右护法！”

　　右护法连忙蹲下来伸手接住它，只不过悄悄抬眼看了下白玉榻上的人。

　　看对方表情如常，他霎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白光团道：“祖宗，你下次可别再去政魔殿闹啦！”

　　白光团：“我没有，我只是想偷偷找大龙，结果被兰姐姐捉住了，她不让我跑。”

　　右护法道：“政魔殿上，你也不能喊陛下‘大’那个‘龙’，要跟大家一起喊‘陛下’，知道了么？’

　　白光团：“为什么？”

　　右护法压低声音：“因为他是陛下。”

　　白光团：“他的名字叫‘陛下’？”

　　右护法：“哎呀不是啦，就是，总之，你要这样喊。”

　　白光团“哦”了声，“不要。”

　　右护法嘴一溜：“好祖宗。”

　　盛灼渊阖上眸子，面对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二人表示深感无语，最后开口道：“出去。”

　　“得嘞！”右护法应答完，就把白光团放桌子上，伸出手指摸了下它的头，匆匆道：“乖，哥哥下次找你玩。”

　　说完，他就转身作势要走，然而魔帝陛下却突然沉声喊住了他：“慢。”

　　右护法一听，挂着笑容搓手，紧张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盛灼渊也没睁眼，抬起一根手指，随意点了几个方向，冷声道：“撤了。”

　　右护法跟着他手指转动的方向看去，依次是头顶大红的金丝镶边流苏帘帐，摆得整整齐齐的纯金雕花烛台，以及绝对不会出现在此处的一系列书架、书案，和一张可以供几个人滚的大床。

　　右护法手指绞绞衣摆，小声说：“全……全撤啦？属下觉得，觉得……还不错嘛。”

　　盛灼渊睁眼睨他，语气警告：“嗯？”

　　右护法脖子一凉，道：“好！马上撤！撤得好！”

　　他说着，就拿起他的匣子对着殿内的东西一顿念咒。

　　白光团：“右护法……”

　　右护法低声道：“我就说陛下不喜欢吧，小祖宗，差点呐，你哥哥我这脑袋就不保了！”

　　殿内那些突兀的东西陆续消失，化作红光遁进匣子。右护法对着摆满菜的红木大桌子看了一眼，又看了眼魔帝陛下冰冷的脸，很知趣道：“等陛下用完膳，属下马上来收！”

　　白光团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大殿，对着背影灰溜溜的人依依不舍喊：“右护法！”

　　右护法脚底一滑，没敢回头。

　　盛灼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凉凉道：“同他一起走？”

　　白光团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闻言不睬他，滚到碗边，埋头吃起东西来。

　　被无视的魔帝陛下沉吟片刻，不悦道：“孤还未怪罪你，你倒是给孤甩脸色了。”

　　谁知道他一走进寝殿，发现一切翻天覆地变了模样后，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又傻傻地走出去确认了一遍——这就是自己宫殿！
　　自己大发慈悲放过帮凶右护法，始作俑者竟然还敢生自己的气。

　　白光团埋头，边吃边说：“讨厌你。”

　　盛灼渊起身，暗红色的衣裳褶皱层层摊开，在空中轻轻拂动。他人高腿长，不过几步便行至桌前。

　　只见桌上一半菜食都被白光团扫完了，留下形态各异的漂亮玉盘及玉碟，干干净净地摆着。而它仿佛还不知饱，吃完一个，跳进另一个碗里，碗里的食物在白光笼罩下，肉眼可见地消失。

　　魔帝陛下面色微妙，指尖叩着桌面，陷入沉思：这若是个人……
　　想必也是饿死鬼投胎。

　　见对方还不理自己，他手指凝力，将它从碗里捉了出来，冷酷无情道：“既然如此，别吃了。”

　　白光团在他指尖颤了颤，竟然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不吃就不吃！”

　　然后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盛灼渊：“……”

　　他把它放在桌上，用指尖拨了它一下。
　　对方还是一动不动，继续挺尸。

　　盛灼渊：“……”捏死算了。

　　魔帝陛下是不会低头的，他没错。
　　当然，有错他也不会低头，他只会把说他有错的对方杀了。

　　白光团装死没一会儿，又开始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接着，哭声越来越大。

　　整座寂静的大殿回荡起少年清润的泣音，如珠子砸在地上，四处乱跳。魔帝陛下被莫名来的烦躁弄得更烦躁了。

　　“娄台玉。”他对外喊道。

　　守在门口的右护法立马应声而入，微笑道：“属下在！”

　　盛灼渊负手，冷声道：“把它给孤扔出去。”

　　“好嘞！”

　　右护法积极响应，跑过去把白光团放在手里，接着拿出匣子，连菜带桌地把东西收好，高喊：“属下告退！”便往殿外跑。

　　“砰！”大殿门在他后脚离开后关上。

　　右护法松一口气，把白光团捧起来道：“好祖宗，我这才走开一会儿，你怎么了？”

　　白光团止住哭声，闷闷不乐地瘫在他手里，一言不发。

　　右护法试图安慰它：“那毕竟是陛下的寝宫，你我未经允许在陛下的地盘为非作歹，的确不对，陛下没有拍死我们算好啦！你看，他还是让我把你扔出来，没有亲自动手呢！”

　　“……”
　　白光团还是难过得一动不动。

　　右护法道：“走吧，以后跟着哥哥，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唔，魔城有酒肆。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喜欢喝酒吗，哥哥带你去？”

　　白光团终于被唤回了点兴致，给出反应，微微挺起身子道：“好。”

　　.

　　空荡的大殿冷风吹，窗棂透过几缕清冷如月光的光辉，洒在汉白玉地板上——那是天上夜明珠的光亮。

　　魔帝陛下自入定中回神，支着下巴斜眼扫了下榻底放着的一个精致玉盏。

　　那玉盏大概是右护法给白光团找来的，材质极好，散发着温润的玉质光辉，应当有蕴养神魂的功效。

　　平日他沉入神海休息，那吃饱喝足的白光团就跳到里面睡觉，像是当成了小窝一样。

　　讨厌你……

　　脑海突然冒出这句呢喃，魔帝陛下怔了怔，继而冷哼一声，不屑地闭上眼睛。

　　但闭了没多久，又睁开了，这次看的是地上铺着的那层厚地毯。

　　他再次感到烦躁，手指一抬，那地毯便唰地飞起来，卷成一团。

　　他刚想点火烧了，谁知地上玉盏被自己动作牵连得咕噜噜滚动，撞到了殿门门槛，哐当一声停下。

　　魔帝陛下深吸一口气，还是手指一沉，放下了。

　　接着缓缓从榻上坐直，起身，朝殿外走去。

　　.

　　魔界南城张灯结彩，群魔乱舞，终日不歇，热闹非凡，颇有烟火气。

　　而酒肆里面，多的是拼酒的魔族人。

　　右护法带白光团上了楼，独立要了间包厢，然后一口气要了十坛子酒。

　　他抱起足够两手环抱的酒坛，对白光团道：“今夜，不醉不归！”

　　然后嘴巴凑到坛口，咕噜噜地喝起来。

　　他生得俊儒，动作却这般野蛮，实在有碍观瞻。白光团看了眼，就跳起来，跳到打开盖子的酒坛口边缘，然后一跃而下。

　　右护法放下酒坛，抬起头抹了下嘴角，倾过身体把白光团所在的酒坛扒过来一看，就见白光团像一叶小舟漂浮在酒水里，而酒水正锐减得厉害。

　　他揉了揉眼睛，的确没看错，纵声哈哈一笑，“厉害！”

　　白光团没一会儿就把酒喝完了，跳出来站在坛沿，看脸颊红彤彤的右护法，发现这人竟是已经醉了。

　　右护法指了指两人身边放着的酒坛，道：“不够是吧，有的是。来，哥哥给你打开。”

　　他摸索过去，揭开盖子，霎时，浓浓的酒香席卷整个屋子。右护法捂住嘴巴，偏过头干呕了两声。

　　但呕完了，又回过头，抱住自己手里的酒坛，仰头灌一口，放下后，对白光团道：“你真的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了？”

　　白光团从另一个酒坛里跳出来，道：“不记得了。”

　　右护法道：“你怕不是被仇家打死做成的魂火？”

　　白光团：“不知道。”

　　右护法抱着坛子，趴在桌子上，醉醺醺道：“你还没有名字吧，这样吧，哥哥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唔，我以前养过魂火，你不如叫，叫……”

　　白光团突然打断他：“我有名字。”

　　右护法迷离的眼睛忽地睁开，迟钝地看了白光团很久，才说：“咦，你有名字，我怎么没听过？你不告诉我……”

　　白光团如实道：“没有人问我啊。”

　　所有人都在问它是谁，从哪里来，却没有一个人问它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右护法又反应了很久，才转了下眼珠子，道：“好像对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光团声音放轻了些，很温柔道：“我叫伊舟。”

　　“伊舟……你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右护法念着念着，又突然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然后猛地一拍桌子，高高兴兴地竖起一根手指道：“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说完，又突然低下头捂住嘴干呕起来。

　　白光团跳到桌子上面，关切问：“你还好吧右护法？”

　　右护法又抱起酒坛灌一口，摆手道：“没事，太久没喝酒了而已。唔……伊舟是吧，喝！人这辈子在世上，就不能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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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成长期哈，两个幼稚鬼xql闹一闹～
魔帝陛下纯粹是觉得白光团有点意思，大概是无聊的人生突然多了个不怎么无聊的东西，暂时不想那么快就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