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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今昔往夕 ...

  •   四年前兄妹二人初回皇宫,当时丞相高远和御史大夫宋平昌联合推翻暴君慕容皖,扶持慕容皑登上了大绥皇位。彼时慕容皑并无实权在手,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兄妹二人势单力薄,只能任人宰割。

      很快,这两位手握朝堂大权的辅佐功臣便打起了慕容皎的主意。高远之子高政与宋平昌之子宋希成都是大绥京都汉州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二人平日里私交甚好,时常相约浪迹在烟花柳巷中,到处寻花问柳,摸鸡斗狗,不学无术。

      相传他们还有一些骇人听闻的奇怪癖好。汉州城郊曾发现过几具年轻女尸,她们身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据说是被人虐待致死的。众人纷纷猜测,这些个女尸不是从高府里出来的,就是从宋府里出来的。汉州城里的老百姓们每每看到这恶名昭著的高政和宋希成,都会绕道而行,唯恐避之不及。

      正是这两位混世魔王争相求娶新任国君唯一的胞妹,八公主慕容皎。慕容皎虽说长得不错,算得一清丽佳人,但并非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怎么说也不至于让这两位阅人无数的纨绔公子哥一见难忘,神魂颠倒。

      高政和宋希成之所以大献殷勤,甚至可以说死缠烂打追求慕容皎,当然不是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过是在玩权臣联姻的把戏罢了。毕竟倘若能与皇室联姻,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就会更稳固,而且他们还可以用她来挟制慕容皑,更好地掌控朝局。

      而身为兄长的慕容皑对此事却是当作全然不知,他从不置评。为此,之前还一个鼻孔出气的高远和宋平昌,关系就产生了些微妙变化。毕竟这八公主只有一个,花落谁家未可知。这两位权臣虽然明面上还是客客气气互相恭维着,可私底下难免就开始了暗斗,高政和宋希成这对曾经趣味相投的好友也就此决裂,变作了水火不容的仇人。

      是夜,毓秀宫内,慕容皎合着黑色中衣正懒洋洋地卧躺在寝殿的方榻之上,她的身旁站了五六名宫女,个个神色俨然,仿佛一排挺立的木桩直直插在地板上。

      慕容皎顺手拿起一旁的檀木千纸鹤,放在床上摆弄了起来。她扬着两弯柳叶眉,明亮的大丹凤几乎是眯成了一条线,用手不停拨动着千纸鹤两翅的机关,玩得颇有兴致。

      一旁的木桩们神色不耐烦了起来,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很想打断眼前这位天真烂漫的八公主,但又碍于身份不敢开口。

      良久,慕容皎抬头对众人咧嘴一笑:“丞相送过来的小玩意可真是有意思!本宫好喜欢!”

      榻旁一名年龄较长的宫女,正是这些个木桩里位分等级最高的一人,她神色漠然:“八公主喜欢就好。”

      “南姑姑,本宫可太喜欢这些小玩意了,回头你让丞相再多找些来,好不好?”

      “八公主喜欢,丞相自然愿意代劳。”

      望着眼前这根雷打不动的笔直木桩,慕容皎半是赌气半是撒娇道:“南姑姑,你干嘛总是那么严肃呀?多笑一笑嘛,不然会长皱纹的!”

      老宫女眉头一皱,语气中夹了三分厉色:“八公主,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慕容皎撇着嘴:“不要嘛!现在还那么早,本宫一点儿都不困呢!”

      老宫女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千纸鹤,板着个脸,厉声道:“八公主,您该休息了!明日还要上礼乐课!”

      闻言,慕容皎被吓得连瞳仁都颤动了,赶紧攥着一旁的被褥往身上拉了拉,小声说道:“南姑姑,你莫要凶我,我听话就是,我去睡觉,我现在就去睡觉……”

      听到慕容皎自称“我”,这些个宫女也是丝毫不觉得诧异,毕竟这八公主打小流落在外没人管教,几乎可以说是野生长大,她不遵守宫里的规矩礼数,自是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八公主这样自称,还给这些个宫女们的自尊心带来了一种难得的满足之感,那一瞬间,一向屈居人下卑微乞生的她们仿佛凌驾于原本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皇室之上了。

      老宫女生硬点头:“如此甚好。八公主,奴婢们这就先行退下了。”她对身后一众宫女使了个眼色,领着她们快步走出了毓秀宫内殿大门。

      约摸一刻钟后,慕容皎熄灭桌台上的蜡烛,盖上被子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只不过她并未合眼,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天花板,正在静静听着殿门外的响动。

      “小兰呀,明儿的冬梅宴,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哎呀,什么怎么样呀?我就随便收拾下,定是没指望的,小红,你就莫要拿我打趣了。”

      “哎哟喂,我可不信!前几日我都瞧见你偷偷买胭脂水粉了!还说什么‘要新款的,要新款的’!”

      “讨厌,你小声儿点,人家哪有啊,莫要冤枉人家……”

      “啧啧啧,小兰,你还害羞不肯承认呢!这有什么?我这个人就不藏着掖着,以我的绝色姿容,明儿个定要让那些大人公子们纷纷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小兰,你就不要害羞了,小红说得对!咱明儿个也要好好表现,没准就给达官贵人看上了,娶回去当姨娘,就再也不用在这宫里过给人端茶送水的日子了呢。”

      屋外几名宫女正在议论着明日的冬梅宴,有的语气含羞带怯,生怕叫人听了去,有的语气自信满满,好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殿门外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慕容皎猛然从榻上翻身而起,披上黑色外衣,躲过毓秀宫庭院中当值的宫人,翻过后墙悄悄遛了出去。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宫道间巡夜的侍卫。行至未央宫墙外,她纵身一跃,藏在庭院一角的假山后。

      已是夜深,未央宫里值夜的侍卫依旧来来往往,戒备森严。趁着两队侍卫交接的间隙,慕容皎快步穿过庭院,来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窗户旁。

      果然,窗户是开着的,窗台上正摆放着一粒小石子,这是他们回宫前便约定好的暗号,看样子今夜她来得正是时候。

      她欣然一笑,赶紧翻窗而入。

      偌大的未央宫内殿,慕容皑正独自一人站在中央,他早已支开殿内宫人等候多时了。烛火摇曳下,他那修长的身影有些单薄,有些寂寥,犹如一叶风雨飘摇的扁舟。那张原本白皙俊逸的面庞,此刻却是阴云密布。

      看到来人,慕容皑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妹妹,你还好吗?”

      “还好的,”慕容皎抬头看了看他,这些时日他又清瘦了不少,她的心里顿感一阵酸楚。

      “哥哥,这些时日我好想你啊!”她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也好想你,”慕容皑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眸底些许顾虑,些许担忧,些许无奈:“只是这皇宫里处处都是那二人的眼线,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听他提起高远和宋平昌,慕容皎眼神一变,连眼尾都瞬间锐利了起来。自从回到这皇宫后,那两个老家伙就将她和慕容皑严加看管了起来,他俩终日都生活在这二人的监视之下,这段时日她都没有机会单独出来找他。

      得亏明日宫里就要举办冬梅宴,这冬梅宴说白了就是宫里的相亲大会,一年一度,为期一日,好些宫女都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攀上高枝儿,故而她们今夜才放松了对慕容皎的看管,纷纷回屋收拾准备去了,她这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出来。

      慕容皎冷着凤眸:“高远和宋平昌这两只老狐狸,是想把哥哥软禁起来!”

      “眼下也只能忍耐,”慕容皑满眼心疼地望着她的眸子:“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你。”

      “我没事的,”慕容皎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愤愤道:“只是那高远好生烦人,美其名曰教习礼乐,不过就是让他那混账儿子高政借机扰我!还有那宋希成,也不是甚好东西!”

      慕容皑刹时脸色一变,方才的温和之色全然不见了,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寒光,他是真的怒了,几乎是咬牙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此事哥哥不必着急的。”慕容皎将侧脸偎在他的胸膛。

      慕容皑的神色却是黯然了下来:“那高远和宋平昌一心想与皇室联姻,用你来挟制于我。他们那般欺你,而我竟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我怎会怪你呢?如今这般任人摆布的被动局面,冲动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这点我又岂会不知?”

      慕容皎轻抚着他紧锁的愁眉,想要替他舒展开来,可看到慕容皑依旧表情凝重,神色复杂,她想要再度出声安慰,可这到底非她所长。

      “这些时日,哥哥怕是已经想到了对策……还是,我来说吧。”

      慕容皑一怔:“妹妹……”

      慕容皎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庞,目光坚定地望着他的眸子:“趁着高宋两家相争之际,请哥哥将我打入冷宫!”

      慕容皑眼里划过一抹痛楚:“是我没用,眼下护不住你……可是,我也真的不愿这样委屈于你。”

      慕容皎道:“哥哥的顾虑,我都知道的。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慕容皑道:“可……”

      慕容皎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坚决道:“如今他们步步紧逼,已是别无他法!哥哥,此事就这么定了!”

      停顿片刻,慕容皑伸手一把搂紧她,几乎是将她箍在了怀里,坚定道:“你且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早日接你出来!”

      簌簌簌簌——

      就在此时,内殿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心下皆是一惊。

      这些时日高远和宋平昌那两只老狐狸一直派人紧紧看着他们,想必是方才被慕容皑支走的宫人不放心,又绕回来查看了。

      来不及出言作别了,慕容皎赶紧松开慕容皑的腰,快步跑到窗边,从窗户翻身而出,绕开巡视士兵,朝着毓秀宫的方向去了。

      就这样,次日慕容皑和慕容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吵了一架,假意决裂。三个月后,慕容皑暗中配了一剂药交给慕容皎。服下药后,次日她的皮肤就开始了泛红起疹,大有恶疾之状,太医们忙得焦头烂额也查不出病因,只道是此疾大有传染的可能性。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路过毓秀宫都要绕道而行。好些宫女连送饭送药都推三阻四,品级高的推给品级低的,有后台的推给没有后台的,受宠的推给不受宠的,资历老的推给资历小的,资历小的又靠猜拳抽签来决定轮次,都生怕一个不小心染上了恶疾。

      不日后,慕容皑以八公主慕容皎身染传染性疾病为由,将她就地封门圈禁,打入了冷宫。

      冷宫四年,宫人们都认为这位被人遗忘的公主活不过多久了,即便侥幸生存,也无法重见天日。他们不过是每日在窗口放些御膳房剩下的粗糙饭菜,偶尔再放上两件分发剩下的宫女装和日用品,随便应付了事。慕容皎身量本就偏高,骨架又小,偏生还发育良好,最后竟找不出一件合身的衣裳,只得胡乱套麻袋了。

      这四年,她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须得终日面对冰冷的四壁和无穷无尽的孤独之感。有时候烦闷起来,她便拿起独孤剑在墙壁上一顿乱划。

      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里,慕容皎的日常生活,除了看书,就是习武。她每日都会在庭中练剑,由于没有时间概念,有时候一练就是五六个时辰,她也全然不觉。

      每当夜晚,抬头望着天空中悬挂的孤寂皎月,她也会感到心下凄凉: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要一个人面对那些牛鬼蛇神,要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偷偷跑出去找他?她也不是没想过。可一旦被高远和宋平昌那两个老家伙发现,她和慕容皑的处境可想而知。她只能安分地待在这冷宫之中看书练剑,等待出去与他重逢的那一天。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慕容皎的“独孤诀”已练至第九重,剑法大成。而这四年,慕容皑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今日一早便有宫人前来拆除了毓秀宫大门上封禁的数十根木条。

      此番出了冷宫,本应是久别重逢,守得云开见月明。可突然,愣是凭空多出了个嫂嫂!兴许还不止一个!

      回想起方才在御花园里的那番场景,慕容皎感到极为不悦:现下宫中情况我也不甚清楚,还是先找人作一番了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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