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下策》我有一只芽

14、疯子

　　慕容皎拎着宋蓉蓉的后领，穿过条条阴暗无人的宫道，连拉带拽地将宋蓉蓉带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口，她敲了敲绿幽幽的大门。

　　片刻，碧池打开了大门，看到门口拉拉扯扯的二人，她瞬间瞪大了双眼，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呆呆地杵在内殿门口：“大，大长公主，蓉，蓉贵妃娘娘，这……”

　　慕容皎脸上一尬，心里暗暗埋怨着：慕容皑为什么要把大长公主府院墙修那样高？害得我没法拎着宋蓉蓉直接翻墙进去，不得不敲门。现在这般情景，可真是让人尴尬啊！

　　慕容皎缓了口气：“碧池，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了……哦，对了，你去帮本宫打盆清水来。”

　　碧池连连点头：“是，大长公主。”说完，她朝着内殿方向小跑了过去。

　　慕容皎像拎只小鸡崽子一般，拉着宋蓉蓉踏入了内殿大门，将她拽到了巨大无比的鱼肚白餐桌旁。

　　趁着慕容皎手上力道稍减，宋蓉蓉猛然甩开她的手，回头瞪着她的眸子：“疯子，你到底想干嘛！”

　　可慕容皎却并未搭理这宋蓉蓉，她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安静坐在桌旁等碧池回来，没有吭声。

　　宋蓉蓉更恼了，她几番趁其不备试图夺门而出，都无一例外地被慕容皎拎着后领给抓了回来，自己武功太差打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撇着嘴，一个劲儿“疯子”“疯子”地咒骂慕容皎。

　　“大长公主，水来了。”碧池端着一只盛满清水的铜盆，从门外走了进来。

　　“嗯，”慕容皎将脸埋入水盆里，狠狠地清洗了一把，又道：“碧池，你先退下吧。”

　　碧池用手搓了搓小脸：“是，大长公主。”说完，她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内殿，反手合上了大门。

　　慕容皎自顾自在桌旁坐了下来，她的脸上又泛上了一副天真无害的笑容，对宋蓉蓉好声唤道：“嫂嫂！”

　　闻声，宋蓉蓉立即退避到了远处，和慕容皎保持着足足七尺远的距离，她的五官拧作一团，脸上露出了一脸憎恶的表情：“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皎眯起凤眸，咧嘴一笑：“嫂嫂，你猜！”

　　宋蓉蓉表情一言难尽，她伸出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着慕容皎，怒道:“你这个疯子！快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借着殿内明亮的光线，慕容皎这才注意到，宋蓉蓉终于不平啦！也是，穿个夜行衣裹什么胸？

　　瞧见慕容皎正在仔细打量她的某个部位，宋蓉蓉猛然想起方才那惊天一吻，她赶紧用双手捂紧了胸口，恼道：“你看什么看！”

　　慕容皎翻了个白眼：“嫂嫂，你放心，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听到慕容皎这样说，宋蓉蓉用手掌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她那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了些，可转念，她又绷了起来：“那你抓我这里来做什么！”

　　慕容皎微笑着看了宋蓉蓉一眼，并未急着作答，而是执起桌上的紫砂壶，斟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递到了她的面前，好声说道：“我的好嫂嫂，你且先坐下。要不然皇兄知道了，会怪我无礼的。”

　　宋蓉蓉皱着蛾眉，一脸费解地盯着慕容皎，可她还是不敢靠近，也不敢走近去接那茶盏，她仍旧是双手交叉捂着胸口站在远处。

　　慕容皎将茶盏放在一侧，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你放心，我喜欢的是男人，我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

　　宋蓉蓉紧咬下唇，试探着问道：“你喜欢的真的不是女人？”

　　慕容皎重重点头：“是！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的是男人！这可比你殿里的那些个真金还要真！”

　　宋蓉蓉将信将疑地靠近了些，她走到桌旁坐下，但还是与慕容皎保持着不小的距离。她大抵也是口渴了，伸长了手想要去端放在桌上的茶盏，可是距离太远，她实在是够不着。

　　慕容皎随手将茶盏朝她推了过去，无语道：“我的好嫂嫂，你何必这个样子呢？我不会吃了你的。”

　　宋蓉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狠狠漱了个口，用力地朝着杯盖上啐了去，接着又用衣袖使劲擦了几把嘴，脸上依旧是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大长公主！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容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清茶，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宋蓉蓉：“今夜之事，嫂嫂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么？”

　　宋蓉蓉撇过头，将双手叉在胸前，没好气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蓉蓉这副样子又把慕容皎逗乐了，她用手枕着侧脸：“哎呀，我说了要为嫂嫂出口恶气的。抱歉，今日没出成，我明日再去好了！”

　　“你要做什么！”宋蓉蓉猛然站起身，冲她怒吼道：“你这个疯子！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容皎笑了笑：“嫂嫂不必如此多虑。我就是有些好奇，两位嫂嫂这般姐妹情深，此前高贵妃又怎会舍得给你下毒呢？”

　　宋蓉蓉白了她一眼：“争宠！这很难理解吗？”

　　“争宠？”慕容皎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姑娘，你怎么张口就来？连先后顺序都搞反了！你们是下毒过后依旧姐妹情深的好吧！”

　　宋蓉蓉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撇过头不去理会她。

　　“行了，你别装了，一直这样累不累啊？”慕容皎冲她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其实就你这性子，之前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可真是太难为你了。”

　　宋蓉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立即撇过了头去，不予理会。

　　慕容皎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争风吃醋，什么怀孕流产，都是假的吧！”

　　闻言，宋蓉蓉猛地转过了头，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诧异之色。

　　慕容皎继续道：“高钗玉是为了苏母进宫，而你则是为了高钗玉才毛遂自荐进宫的。你们俩配合我哥哥演了好多大戏，对不对？”

　　“哼！”宋蓉蓉再次撇过了头，蹬着脚没好气道：“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你是想戏弄我吗？”

　　看着宋蓉蓉这个样子，回想起初见之时她满头金簪摔狗刨的场景，慕容皎只觉有些忍俊不禁，当时她是真的没想到，蓉贵妃竟然是这样的！还挺可爱的！

　　慕容皎伸过手想要去拉她，可谁知宋蓉蓉立马弹开了，又和她保持着足足五尺的距离。

　　先前自己是给人家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呀！慕容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念，她的神色又恢复了认真：“小蓉蓉，你莫要生气，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宋蓉蓉一脸疑惑：“你？帮我？”

　　慕容皎点头道：“小蓉蓉，你喜欢高钗玉对吧？你难道，不想和她双宿双飞？”

　　提到这茬，宋蓉蓉的神色立即黯然了下来，她低垂着头，小声说道：“想也没用，钗玉姐姐她至今也不肯接受我……”

　　慕容皎笑道：“哎呀，她是喜欢你的，你看不出来么？我方才亲你她都吃醋成那样了！”

　　回想起先前在冷宫里的那一幕，宋蓉蓉脸色一变，又冲着慕容皎大声吼叫了起来：“你这个疯子，快别提这茬了！你！简直太过分了！”

　　“小蓉蓉，你怎么又生气了？”慕容皎用手扶着额，无语道：“方才的事情，快忘掉！你再这般反应，我都要有阴影了！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宋蓉蓉诧异道：“你，帮我？你为何要帮我？”

　　慕容皎略微垂头：“嗯，大抵是处境相似。”

　　宋蓉蓉仍旧一脸困惑不解，又试探着问道：“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很不应该么？”

　　“奇不奇怪不是由别人来说的！”慕容皎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至于应不应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一件事情，如果你觉得它不应该，那就应当在发生之前避免，哪有发生之后来否认的？既已存在，真实的情感和世俗的束缚，孰轻孰重？为何要避重就轻？”

　　宋蓉蓉是怎么也没想到，慕容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长公主，这分明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讲起道理来这般……好生违和呀！

　　宋蓉蓉道：“你当真这样想？”

　　“是！”慕容皎神色认真地看向她：“我也有深爱之人，同样不为世俗所容，为陈规烂俗所困，所以我想帮你们。当然，同时也是在帮我自己，你也可以算作是我上次在御花园踹你一脚还的人情。”

　　宋蓉蓉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她这副认真模样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再次试探着问道：“此话当真？”

　　慕容皎道：“当真！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宋蓉蓉道：“什么问题？”

　　慕容皎毫不避讳，直言道：“你们和我哥哥，可有夫妻之实？”

　　“怎么可能！”宋蓉的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急得就差跳脚了：“你方才不都看见了吗？我……怎么可能？我和钗玉姐姐，与陛下只是合作关系！怎么可能那样那样！”

　　“好了，我知道了，”慕容皎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四年我哥哥宠幸过其他女人么？”

　　宋蓉蓉顿了顿：“自我二人入宫以来，陛下对外是表现专宠我二人，所以不曾宠幸过其他什么女人。”

　　“原来如此，”慕容皎眯着眼笑意更深了，继续道：“除了那个什么‘奶牛’宫女以外，其他的，他也没有看得上眼的么？”

　　“这事，说来倒也奇怪，”宋蓉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这些年胆大妄为勾引陛下的女人总归还是有一些的，可一个也没有成功，还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将她们统统都轰了出去。”

　　慕容皎将手肘支在桌上，耐人寻味地看着她：“原来他这样奇怪呀……”

　　宋蓉蓉重重点头，继续道：“陛下他似乎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哦，对了，他还特地叮嘱过我们，不得向外人透露此事。其实……我和钗玉都私下猜测过，陛下他是不是不举……”

　　不举？慕容皑不举？慕容皎以手抵额，忍俊不禁，不过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彻底落地了。

　　“你问这事干嘛？”宋蓉蓉白了她一眼，无语道：“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陛下呀！”

　　闻言，慕容皎止住了笑意，眨着明亮的眸子朝宋蓉蓉凑近了些。突然，她咧嘴一笑，露出四颗尖尖的小虎牙：“恭喜你，答对了！小蓉蓉可真是聪明呀！”

　　听到她这样说，宋蓉蓉直直地愣住了，呆了半晌，她才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来：“你们，不是兄妹么？”

　　慕容皎抬手拈着自己耳边的发丝，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她又对着宋蓉蓉咧嘴一笑：“哈，也算是吧！”

　　宋蓉蓉是真的惊了，回想起初见之时，那什么“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什么“皇侄儿”什么“不打扰了”，慕容皎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想来那样子，的确是很像吃醋的呀！

　　宋蓉蓉道：“所以，你才想‘帮’我？”

　　慕容皎道：“嗯！”

　　宋蓉蓉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是真的要帮我么？”

　　慕容皎点头道：“当然！我又不傻，打包带走‘情敌’这样好的事，我能不乐意么？”

　　宋蓉蓉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我原本以为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疯了。万万没想到你更疯！简直就是个疯子！”

　　慕容皎笑道：“好啦！我该看的都看到了，该听的也都听到了，该猜的也都猜到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来，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我看看怎样来帮你。”

　　宋蓉蓉撇着嘴，小声嘟嘟着：“你这个人吧，虽然是个奇葩，但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嘛。”

　　“哪里奇葩了？”慕容皎不服道：“我那么好，本来就不讨厌啊！贵妃娘娘，你快说，快说！”

　　宋蓉蓉是打心里觉得，大长公主这个人虽然奇奇怪怪，不按常理出牌，但看上去的确也没有什么恶意，帮人的理由也还算说得过去。

　　况且，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事已至此，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于是便娓娓道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