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巷十八号》蜉蝣负屃

5、第五章

　　人生境遇各有不同，有人一朝好运临头，从此走上康庄大道。而有人如同触怒了瘟神，自此与好运背道而驰，日日都被霉运纠缠。
　　温墨兮便属于后者，还是各种bug加身的那种。
　　直到刚才，他才终于理清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搬进的，是这位校园传说的家……
　　许老头的外孙，正是穆逍的不孝子。
　　所有要素凑在一起，像极了一本狗血离奇的魔幻小说。作为男主角的温墨兮，特别想一头撞死在故事的开头。
　　他和这位传说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在今晚算是打上了一个死结。
　　校园传说对于温家母子的入住似乎也很懵逼，大半夜回自己家被一个外人给当成贼，搁谁身上都难以忍受。
　　温墨兮那一嗓子不仅喊醒了整屋人，也喊亮了前后左右好几家的灯，不少热心街坊都前来询问情况。
　　闹了个乌龙，两人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天地辽阔，山高水远，偏就要与对面的智障狭路相逢。
　　“白痴。”
　　校园传说翻着白眼丢下这句话，果断转身直奔自己屋。
　　关门的那一下格外响亮，似乎整栋楼都跟着打了个颤，甚至还抖落些天花板上老旧的墙灰，刚好掉在温墨兮崭新的床单上。
　　看来校园传说非常生气啊……
　　不是，他有病吧，鬼知道这是他家，要知道拿刀架脖子上都不来！
　　温墨兮也气冲冲撵上楼，不敢正面硬刚，只好把气往别处撒。
　　又是惊天动地的一下摔门声，抖落的墙灰正好掉了些在他瞪着天花板的眼里，他顿时泪眼汪汪，捂着后脑勺倒床上差点气绝身亡。
　　诸事不顺的时候连个墙灰都欺负他，穆辞君就是个灾星再世，谁沾谁晦气。
　　温婉满脸黑线，这铿锵有力的两声巨响，震的她如同得了心梗。
　　这两位小祖宗似乎彼此都不待见对方，碰一起如同斗鸡。她忽有些头疼，开始为今后的生活而担忧。
　　之前由于肾上腺素作祟，温墨兮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直到冷静下来后，才发现手腕处传来的灼热感烧的他有些心慌。
　　那是前不久被穆辞君死死攥过的地方，抗拒情绪支配大脑，让他情不自禁掐着手腕，想把那个人留下的触感磨灭。
　　他恐惧陌生人带有侵略性的任何触碰。
　　他翻身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分别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在楼下碰了个正着。
　　这俩谁也嫌弃谁，连多看一眼都嫌膈应，互相甩个白眼后，冷哼一声就分道扬镳。
　　大黄狗一见穆辞君，围着他尾巴一顿乱摇，兴奋地呜呜直撒娇。
　　在冲穆辞君示好的同时，狗子的余光瞟到另一侧的温墨兮，立马撒丫子冲他奔去，围着他疯狂示好。
　　“大黄。”
　　听到小主人的呼唤，狗子立即脱离温墨兮的逗弄，转而奔向了穆辞君。
　　他蹲下身，温柔的抚着狗头，笑的一派春风和煦。
　　“大黄，你要是再和闲杂人等亲近，以后都不给你肉吃。”
　　“嗷呜~”
　　狗子耷拉着耳朵，脸上写满了委屈。
　　温墨兮怒目横视，心中念念有词：哼，装模作样的小气鬼！
　　温婉从厨房里探出半截身子，冲他们喊道：“你俩都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饭。”
　　“不吃了。”
　　穆辞君将书包往背上潇洒一甩，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装什么酷，耍什么帅，还不照样摔个狗吃屎。
　　这顿早饭吃的异常艰难，面对自己最爱的糯叽叽的汤圆，温墨兮味同嚼蜡。
　　温婉吃着早饭，许老头戴着老花镜在一旁看早报，他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穿梭，似有难言之隐。
　　直至许老头起身回屋，他这才敢冲温婉吐露心事。
　　他低声道：“妈，我们能不能搬走？”
　　闻言，温婉一脸震惊，急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戏精又开始瞎话满天飞：“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那个穆辞君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真如传言那样是个小混混。”
　　温婉回绝的一脸天真“谁说的，我觉得小君挺好的，长得就像个好孩子。”
　　温墨兮：“……”
　　这人要长得像好孩子，他能跪在对方跟前叫声爹。
　　温墨兮觉得不是他瞎，就是他亲妈被敌人的美色蒙蔽了双眼。
　　他有些急了：“妈，你莫要被猪油蒙了心。”
　　刚说及此，许老头从屋内悠闲走来，往桌上放了一叠零钱，对温婉说：“小婉啊，你回来的时候在二嫂那里带一斤猪油吧。”
　　……
　　一路心神不宁的走到学校附近，温墨兮在巷口又与某位冤家碰了个正着。
　　冤家路窄，二人皆是一脸晦气。
　　穆辞君跨坐在一辆摩托车上，长腿落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腿长一米八。
　　他身边环绕着一群魑魅魍魉，左边是上次在奶茶店见到的杀马特小胖子。右边是一个皮肤苍白看上去就阴恻恻的非主流，并且这非主流还在一脸陶醉的吞云吐雾。
　　有左右护法傍身，跟前还站没站相蹲没蹲相围了三四个奇形怪状的小弟，氛围乌烟瘴气，有种葬爱家族开团建的既视感。
　　虽然温墨兮曾经也想跟风加入葬爱家族，但好在他审美正常，又被温婉及时遏制，才没有走上这条不归路。
　　眼观这些妖魔鬼怪，穆辞君竟是其中看上去最清爽的一个。就连之前的那些不顺眼，也都相继转化为了亮眼。
　　俗话说得好，全靠同行衬托，大致便是如此。
　　关于这位校园传说的各种传闻，此时又一一浮现在温墨兮脑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成天和小混混混在一起的人，果然还是小混混。
　　二人眼神相交的一瞬，穆辞君下意识摸了摸额角那抹还未消散的淤青。温墨兮顿觉脖颈一凉，飞快逃离巷口。
　　待他走后，倚墙摆pose的杀马特小胖子开口道：“老大，刚才那小子鬼鬼祟祟看了你很久，是不是对你有所企图。”
　　非主流刚吞云吐雾完，风情万种的甩了甩遮眼的刘海：“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闻言，下面蹲着的几个小弟连声附和：“对呀对呀，穆哥，咱们去给他点教训！”
　　穆辞君的手指来回摩挲着额角淤青，勾起嘴角道：“来日方长，不急。”
　　“阿嚏！”
　　温墨兮一路打着喷嚏来到高一一班的教室门口，兴许是路上碰见了某位天煞孤星，沾了一身霉运，导致他开学第一天就光荣迟到。
　　好在他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温诺宇，是他亲的不能再亲的小舅，才有幸免了这一波无妄之灾。
　　他的小舅温诺宇，传承了温家书香门第的光荣使命，毕业后便在南一任教，机缘巧合下又成为他的班主任。
　　开学报道必走流程之一便是点名，当点到温墨兮时，好些女生往这边一阵偷瞟。
　　“穆辞君。”
　　全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温墨兮：……？
　　温诺宇抬头扫视一圈：“穆辞君？”
　　温墨兮：……卧槽！
　　“穆辞君同学不在么？”
　　“老师，我在。”
　　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见来人，班上忽然一阵骚动。
　　偏就要选关键时刻风骚亮相，除了那个天杀的装逼能手还会是谁。
　　温墨兮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哔了狗了！
　　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昨晚被气糊涂，忽略了他和这位校园传说读同一所学校的事实。
　　不仅同校还同班，这校园传说属狗屎的么，粘上就甩不掉。
　　温诺宇：“穆辞君同学，你迟到了。”
　　校园传说吊儿郎当：“所以呢，那我走？”
　　颜即正义，无论本尊多欠揍，那碍眼的美色总能捕获一大波少女心，更何况这人还是位装逼小能手。
　　温诺宇满脸平静，见怪不怪：“走哪去？进来找个位子坐下。”
　　整间教室只剩他旁边还有个空位，尽管极力装死，直到同桌椅子被人拉开，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哟，这么巧啊，小房客。”
　　他生无可恋的看着那张笑的极为欠扁的脸，特别想喂他吃翔。
　　这下好了，不仅同校同班，现在还同桌。这缘分离谱到过分，真是让人癫狂让人疯。
　　他笑的咬牙切齿：“巧么？”
　　对方回的也挺阴阳怪气：“挺巧，就像身后长了根小尾巴。”
　　呵呵，你全家都小尾巴！
　　两人对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引起了前排耳尖同学的注意。某位八卦的男同学不时向后偷瞟，眉梢眼角挂满了强烈的求知欲。
　　本想再怼上一句，但瞥见前排那位八卦之魂正熊熊燃烧的同学，他白眼一翻，避而远之，不打算继续搭理。
　　二人就此止住话题，开启目中无人模式。一位满脸凄风苦雨，另一位则无波无澜，多一丝表情都嫌累。
　　前排依次传来几份需要签字的资料，旁边那位大爷无需过目，握着笔懒洋洋就写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温墨兮瞟上一眼，虽然看上去丑了吧唧的，实际功底却不错。他曾经被温婉按着学了几个月书法，对此还是略知一二。
　　他目不斜视写着自己名字，一笔一划端的极其标准。身旁那位许是无聊，打了个呵欠，眼神无意识飘到他握笔的手上。
　　都说见手如见人，他本就生的肤白，手指修长好看，仿佛用力掐上一下，都会生生折断。
　　换一种说法，就是个娇生惯养的金贵蛋。
　　他手腕上有几道不太明显的掐痕，身旁人看的一阵碍眼。
　　落下最后一笔，穆辞君盯着那格外工整的三个字，情不自禁念出了声。
　　“温墨兮。”
　　金贵蛋不明所以抬眸，略显警惕：“什么事？”
　　对方满脸都是打量与探究：“昨天你生日？”
　　某人越发紧张：“然后呢？”
　　他勾起嘴角浅笑：“挺有趣。”
　　……有趣？
　　金贵蛋内心逐渐暴躁，脑内一阵暴风狂想。
　　开学典礼于九点准时举行，台上一片激情澎湃，台下一片魂不附体。
　　温墨兮四处偷瞟一阵，没发现装神弄鬼的某人，顿觉心安不少。
　　这枯燥无聊典礼唯一的亮点，则是那位传闻中的校长。
　　他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约莫三十上下，是温墨兮目前见过最年轻的校长没有之一。
　　这位校长看上去温文尔雅，文雅背后却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桀骜。通俗来讲，便是属于那种发起火来，能用成语噎死你的斯文败类。
　　轮到往届优秀学生上台洗脑时，温墨兮的肚子不可控的疼了起来。
　　在他冲向厕所这期间里，缺席典礼的校园传说三人组翻墙未遂，被教导主任逮了正着。
　　而被抓的契机，则是因为小胖子裤子被勾住，卡在护栏上动弹不得。最后还是保安合力营救，才将他顺利放了下来。
　　直到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台上，小胖子捂着屁股上的破洞，听着教导主任唾液横飞的训斥，仍旧一副爷最拽的欠揍样。
　　反观穆辞君，一派云淡风轻，光靠一张面瘫脸，就捕获了台下若干少女心。
　　副校长扫视一圈暗送秋波的眼神，凑近校长低声道：“这就是那位传说级人物？”
　　“不错，确实令人惊喜。”
　　“你怎么想到要收他？”
　　“每间校园都该注入新鲜血液，总那么死气沉沉，不利于学生的身心健康。”
　　副校长颔首，打趣道：“总觉得你这话是在有目的的针对某所学校。”
　　某位校长的镜片寒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李主任好像说的太久了，赶紧让主持人进入下一个流程。”
　　温墨兮刚从厕所出来，便碰到一位男生迈着大步往这边赶。对方一见他，一张苦瓜脸立马舒展开来，将手里的一堆东西往他怀中一顿乱塞。
　　“同学，麻烦你送到主席台，这是下一个流程要用的，拜托了，一定要送到！”
　　余音尚在，人已没了踪影，看来是真的很急。
　　他低头看着这一堆烫手山芋，右眼皮忽然惊悚一跳，总觉得前方隐隐有一股不祥之兆。
　　虽然顺利进入到下一个流程，但翻墙三人组仍旧被留在台上供万人瞻仰。三人东倒西歪在旁边站成一排，看的教导主任一阵心绞痛。
　　不知哪个缺心眼之前踢翻了瓶子，里面的水洒了一地也没人收拾。温墨兮送东西上去时，刚好踩到这滩水渍，一个滑铲瞬间原地起飞。
　　一切发生的太快犹如浮光掠影，等他魂魄追回身体时，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要命的糗事。
　　台下师生统一着O嘴型，上演一出无声版“听取蛙声一片”。
　　副校长扶额憋笑，一脸不忍直视。校长抽搐着嘴角，镜片闪着比先前更锋利的寒光。
　　主持人似乎遭遇了主持生涯最大的滑铁卢，嘴巴张张合合，愣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非主流当场石化，生气全无。小胖子倒是表情最丰富的一个，变幻莫测的脸色比见了鬼还恐怖。
　　“老大！！！”
　　在小胖子声嘶力竭的呐喊中，温墨兮觉得自己已经凉了半截。
　　如果羁绊可以具现化，那么此时便是最好的体现。
　　他将某位校园传说撞翻在地，手中的颜料一股脑全砸人身上，还将对方染了个五颜六色。
　　更要命的是，他手里还死死攥着对方衣服。往上一瞟，画面实在香艳，令人不敢直视。
　　万众瞩目下，人狠话不多的校园传说露出一大片香肩，以及一小片还挺白净的……胸……
　　这一幕属实惊悚，始作俑者直接原地死机。
　　对方从摔懵的余韵中渐渐回神，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一片狼藉的惨状，投向那个趴在他身旁的罪魁祸首。
　　两人眼神碰了个正着，温墨兮被吓得一激灵，攥着衣服的手不受控制加重了力道。
　　“咔嚓！”
　　清脆的一声响彻方圆十里，他眼前忽然开始闪现各种走马灯。
　　“温墨兮。”
　　他心中一咯噔，死神在召唤，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