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尤加利的女孩》语小遥

22、月港

　　“你到底怎么了嘛，欲言又止的。既然职场得意，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林雨竹半开玩笑地说，“哎我看今天那个陈盼盼看你的眼神，有点……不清不楚的！”

　　秦琪笑而不语。她认真地咬着春卷皮，一边品尝一边看窗外人来人往。隔着窗玻璃，匆匆忙忙的世界看起来几乎有点不真实。

　　耳边是林雨竹清澈而稍稍中气不足的声音，说着些和她有点关系，但又关系不大的小事。那声音擦着她的耳膜，酥酥痒痒的。让心里涌起几近陌生的慵懒感。

　　“雨竹，我想出去度个假。你有没有时间一起？”秦琪话一出口，自己也被自己惊讶到了。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积攒到了一个临界点，必须要停一停，离开这个地方远一些，哪怕只是几天的时间。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里，但凡有个熟悉的声音陪在身边，她都会好过一点。

　　“度假呀，去哪里？”林雨竹疑惑地问她。

　　“你去过月港吗？”秦琪脱口而出。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还是从陈盼盼口中。他们俩那阵子一边加班一边聊天，商量着忙完了一定要找个幽静的地方度假。

　　秦琪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过得紧紧巴巴，所有时间都一分不剩地用来努力拼搏改变命运了。她看过的书很多，知道的地方也不少，但真正到过的却十分有限。

　　工作之后借着出差的机会，她才涨了些阅历，但和周围很多人还是不能比的。

　　陈盼盼告诉过她，月港是南边的一个海港小城，风景不错。最难得的是，这地方还没有完全商业化，很值得去看看。

　　那时候秦琪私下里查了很多月港的资料和攻略，在心里暗暗地期待了好一阵子。

　　“月港？我有点印象，是在海边吧？我记得大学毕业之前，系里组织同学们去那儿写生的。”林雨竹说。

　　“你去过啊？”

　　“没有，我那阵子身体不舒服，就请假没去。听他们回来的人说，那地方很漂亮。现在想想挺遗憾的呢。”林雨竹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去呗，咱们一起啊！”

　　“好啊。对了……你最近身体还行吧？”秦琪兴奋之余，稍稍有些犹疑。

　　“我挺好啊，前阵子刚刚做过一次催眠治疗，离下一次治疗还有半个月。”林雨竹开始计划起来，“对了我事先说好，咱们要分开订房间的哦，我睡眠不好，不习惯和别人睡一间屋子的。”

　　“哦。没问题。”秦琪挑挑眉。不和林雨竹住一间，她求之不得呢。

　　“第二，我体力也不怎么样，出门走路不能太久，尽量打车。要是你在当地能租个车带我，就更好啦。”林雨竹自顾自地开始定规则，“第三呢，我方向感不大好，所以路线什么的全都得靠你啦……”

　　秦琪开始后悔。她眼珠一转，笑道：“咱们要不要再找两个旅游搭子？人多方便相互照应，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去。”

　　这个建议很快被否决，因为两个人翻遍手机通讯录，也找不到什么靠谱的朋友了。

　　一旦不再纠结，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就没那么难。

　　秦琪找了常和出版社合作的旅行社，对方将机票酒店很快订好，还给了秦总一个vip折扣。

　　两人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秦琪知道林雨竹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临行前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带这带那。

　　“好了你不要啰嗦啦，”林雨竹不耐烦道，“保姆阿姨都帮我收拾好箱子了，放心吧。”

　　一路还算顺利。林雨竹照例迟到了一会儿，但没有耽误飞机。坐上飞机之后状态也不错。秦琪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云城还是隆冬，南方已经有了初夏的味道。她们抵达珠城机场，立刻被潮湿炙热的空气包围。她们跟着人流飞奔去更衣室，换上一身清凉夏装。

　　从珠城机场去月港，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林雨竹皱着眉，瞟了一眼眼前宽敞的商务车，勉强地点了点头。

　　“这也太远了。我可能会晕车。”她抱怨道。

　　“这是旅行社给准备的专车，比的士舒服多了，要不你睡一觉吧，啊？”秦琪自觉让出整排后座，自己坐在了副驾驶。

　　“秦琪，那你不睡吗？”林雨竹不客气地躺倒，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探头问道，“你坐我前面位子，咱俩聊聊天呀？”

　　秦琪回头做了个鬼脸，“不用，我喜欢看外面风景哈。你好好休息，到了我会叫醒你。”

　　林雨竹不再坚持，兀自闭眼养神。秦琪开了一半车窗，吹着海风看着路边的椰子树三角梅，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弛感。

　　到月港的时候天色已晚，月亮都上来了，正巧还是满月。

　　她们预约的民宿就在海边，月色下可以看到几幢米白色小楼，门口一排椰子树投下沉沉的影子，随着海风簌簌摇摆。

　　民宿服务员已经提前电话了司机，早早站在门口迎接两人。

　　林雨竹刚刚睡醒，没有补妆，便戴了个大口罩挡住脸才下车。

　　服务员是个殷勤的小伙子，忙不迭地帮二人提行李，引着她们进了门。

　　这间民宿很新，园林风格的装修，原木色家具，摆件多是古朴别致的陶罐、根雕，以及洋洋洒洒的热带花草。

　　林雨竹一路颠簸，睡醒了还是觉着疲乏，进门看了两眼就就坐到沙发上，等秦琪帮两人办入住手续。

　　服务员给林雨竹端过来一倍橙汁，她却没接，摆摆手道：“我不喝凉的。你们有热水吗？”

　　“啊不好意思，那我给您倒杯热水。”

　　秦琪听见了，便回过头，朝那服务员笑道：“橙汁给我吧小哥，谢谢啊。”

　　然后又叫林雨竹：“你快过来，录一下身份证。”

　　林雨竹答应一声，摇摇摆摆走过去，录完脸之后又迅速戴上了口罩。

　　两人登记完毕时，行李已经被送去了房间。她们订的是面朝大海的套房，楼上有两间卧室，秦琪让林雨竹先挑。

　　“这两个房间都差不多吧……都能看到海嘛。”林雨竹念叨着。她趴在阳台边，一抬头就看到月亮挂在高大的椰子树上。

　　海风吹得树枝晃动，月亮仿佛也跟着晃起来。

　　林雨竹扭头道：“反正我睡眠不好，这儿靠海好吵啊，睡哪边应该都一样。”

　　两间卧室是并排的，阳台连在一起。秦琪从另外一头走过来，笑着伸手点她的额头：“这是特意给你留的海景房啊，我的大小姐，海景房是最贵的！”

　　“我当然知道啦。”林雨竹冷笑，“可惜我无福消受啊。”

　　秦琪懒得跟她争辩，随手拖过两把藤椅，自己先坐下了。

　　这个时间的海面看不出颜色，只有暗流涌动和表面浅浅的波光。两人坐在阳台藤椅上看了会儿月亮，还没聊几句，秦琪便开始打呵欠。

　　“这才几点啊？”林雨竹笑她，“你平时不是很能熬夜的嘛。”

　　秦琪伸了个懒腰，“今天太累了，我先去洗漱了。你早点休息啊，别在外面吹太久风，小心着凉。”

　　林雨竹答应了一声，又独自靠了一会儿，才关门进屋。

　　她还是出门太少，漏带了好几件洗漱用品。她去浴室转了一圈，想了想便去敲秦琪的房门。敲了半天，秦琪才睡眼惺忪开了门。

　　“秦琪，我卸妆水、洗面奶和护发素都没带。你的借我用一下啊！”

　　“好你自己拿。”秦琪昏昏沉沉，又倒床睡去。

　　等林雨竹挑完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叫秦琪时，她已经睡熟了。

　　“喂，那你这个门，我就带上了啊，你还要不要锁？”

　　睡着的秦琪没有回应。于是她带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她慢腾腾洗漱完毕，坐在陌生的床上看了会儿电视，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会儿已经接近午夜，但她还是拿起电话，按下前台的快捷键。电话响了一轮，却没有人接。

　　林雨竹又去秦琪那边，轻轻扯她的被角：“秦琪，我想下楼出去一趟，这么晚了，你陪我一起呗。”

　　秦琪迷迷糊糊间被吵醒，气得不愿理她，翻身继续睡。

　　林雨竹也气鼓鼓的，却没办法。她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回自己卧室披上外套，开门下楼。

　　出门走过两条长廊，就到了民宿的大堂。灯还亮着，前台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一杯热茶还冒着热气，但没有人。

　　林雨竹在一堆盆栽和插花中间穿梭，东张西望。她明明记得今天进来时候，看到有个花瓶里面插着尤加利叶子，现在却不见了。

　　她本想下来拿几枝尤加利去卧室里助眠，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只得打道回府。

　　走到房间门口时，林雨竹才傻了眼，她出门时忘记带房卡了。刚才下来的时候，手机也没有拿。

　　走廊里夜色明澈，月光如水。她两手插兜愣了一会儿，尴尬地敲了几下门。

　　秦琪正在楼上睡得昏天黑地，哪里听得到。

　　林雨竹急得跺脚，敲了一会儿，她终于冷静下来，决定再次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

　　刚才前台看上去是有人的样子，兴许服务员一会儿就能回来。

　　她还没走两步，迎面慢慢走过来一个颀长的影子，模模糊糊只能看清是个男人。

　　“晚上好，需要什么帮助吗？”人未到眼前，声音已经传入林雨竹耳中。她不由得振了一振。

　　这声音和尤嘉是一个类型，是柔和悦耳的低音，但是比尤嘉又要成熟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