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尤加利的女孩》语小遥

21、疏远

　　“哟哟，反应这么大，跟被我说中了心事似的……”林雨竹可不会忍受秦琪的脸色，立即反击。

　　一向口齿伶俐的秦琪这回没再接话，只打开文件夹，继续手头工作。

　　林雨竹也不管她生气不生气，站起来转悠了好几圈，将她的新办公室审视完毕后，自去秦琪的小冰箱里挑零食吃。

　　她吃了几颗开心果就觉得口干，抱怨道：“我这是第一次来你新办公室摆放，你也不给倒杯茶。”

　　“冰箱里有你自己拿。”秦琪没有抬头。

　　林雨竹摇头，“这大冷天，冰的我可不要。热水都没有吗？”

　　秦琪还是不抬头，只朝窗户边指了指：“有咖啡机，可以打热咖啡。会用吧？”

　　“那也行。”林雨竹走过去，自己打了半杯咖啡，闻了闻，又皱眉道：“你这是哪儿买的咖啡豆？别过期了吧？”

　　“别人刚送的。喝不惯你就加点儿奶。”秦琪早习惯了她挑三拣四，镇静地应付。

　　林雨竹摇头：“哎呀我刚才看了，你冰箱里的都是全脂奶。也是别人送的吗？也太不会送东西了……”

　　“嗯。”

　　林雨竹的碎碎念越来越多，秦琪的回答也越来越敷衍。

　　到最后林雨竹也觉得没趣，自己在沙发中间坐下来玩手机。

　　秦琪终于忙完了。她轻点鼠标、关电脑、整理文件夹，手上动作麻利，心里却一阵空虚。

　　又忙完了，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好在今天林雨竹专门跑来烦她。

　　想到这里她微微笑了下，一把揽住林雨竹的肩，“走吧我的大小姐，吃饭去。”

　　两人一同出门，秦琪免不了和林雨竹描述自己竞争上岗的惊险过程。忽然迎面碰上一个人。她立即住了口，脸上的笑也收住了。

　　那人低头戴着耳机，穿短款羽绒服、牛仔裤，一手插兜，一手提着外卖盒子，正是陈盼盼。他正往办公楼里走。

　　见了秦琪，陈盼盼的反应同样是一愣，随后伸手摘下耳机，点头打招呼：“秦总好啊。”

　　秦琪没有直视他，只淡淡一笑，侧身让他过去。

　　林雨竹嗅到了空气里尴尬又紧绷的气息。她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这两个人，甚至回头目送陈盼盼一路进了电梯。

　　“看什么看，走啦。”秦琪拉了她一把。

　　“秦琪，这是谁呀？”林雨竹好奇地问道。她明显察觉到了秦琪在碰到这个人之后情绪的波澜。

　　“陈盼盼。”秦琪说。

　　“哦～就是他啊！”林雨竹恍然大悟，“还可以呀，比我想像中长得好看点呢。那他现在，还敢跟你作对吗？”

　　秦琪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摇摇头道：“先去吃饭吧，天冷，我们吃点暖和的。”

　　林雨竹对陈盼盼的印象，还停留在秦琪很久以前的抱怨中。她完全不知道后来两人还发展出了一段暧昧关系。

　　秦琪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正式明确之前，她不愿意透露自己情感上的那些小波折。

　　事实证明她是明智的，陈盼盼还没有来得及跟她明确什么，就看到了那封臭名昭著的邮件。

　　那几天秦琪正一心准备竞选社长助理的演讲材料，没怎么注意到陈盼盼态度的转变。

　　等到她意气风发参加完竞选presentation，才想起要放松一下，像往常一样约陈盼盼一起晚饭。

　　陈盼盼整个晚上一反常态地异常沉默，心不在焉。他脑子里面全是那些真假难辨的黑历史。秦琪问他问题，他要么敷衍，要么回答得颠三倒四。

　　秦琪忍了一会儿，末了蛾眉倒竖，冷声问他到底什么情况，他才犹豫着开口：“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关于你的……”

　　秦琪感到一颗心在往下沉。“我的什么事？”

　　“是一封邮件，我无意中看到的。”陈盼盼干咳了两声，“秦琪，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

　　“哪样的人？”秦琪打断他，“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问心无愧。”

　　陈盼盼也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他心乱如麻，最后提前买单走了。

　　少儿社社长助理的竞选结果很快公示，秦琪胜出。

　　出版社内热闹了好几天，羡慕的、嫉妒的、看不惯的……各种大胆的猜测也口口相传。

　　秦琪早就习惯了这些背后的叽叽喳喳，她才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依旧高昂着头，穿得精致高调，笑得自信爽朗。

　　秦琪高升，陈盼盼正式接管她原先负责的编辑部，也算是往上走了一步。

　　可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出版社内再一次流言四起，把秦琪的升职包装成了戏剧化十足的潜规则故事。

　　陈盼盼不参与讨论，更不愿意去打听，可是八卦故事却无孔不入，从各种渠道钻进他耳朵里。

　　他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和秦琪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陈盼盼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她的努力和成绩。

　　他这段时间所看到的，和那些流言里所传说的，差距有点大。

　　他忽然也就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高调，那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明白了她为什么曾经那样顽固地坚持她的想法，和自己针锋相对。

　　现在，他想要去维护她，却找不到什么立场了。

　　因为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已经拉开了距离，几乎不再有什么交集。

　　自从那次两人的尴尬晚餐之后，秦琪再遇见他时，脸上便是礼貌的疏离，交接工作时则公事公办，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陈盼盼几次发消息解释，表达了挽回的意思，都没有收到回复。心高气傲的他觉得委屈，也就不再纠缠。

　　他们之间曾经的火花和暧昧就像一场梦，回想起来，美好得似乎不太真实了。

　　秦琪也不是没有过留恋，只是一旦错过了时机，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变了味儿。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

　　于是她让自己忙碌得没有空去回忆，直到忙碌的节奏停滞在假期，也努力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她没有回家乡，那儿对她来说只是不值得留恋的过去。她宁愿一个人留在云城，独自品味自己的精彩和失落。

　　“那个陈盼盼，今天也是来加班的吗？还是来找你掐架呀？”林雨竹见秦琪光顾着低头吃，一脸有心事的样子，便随口问道。

　　她们吃的是海鲜砂锅粥，还加了两碟春卷。热腾腾的粥香气扑鼻，加上酥脆的鸡丝春卷，十分美味，适合慢悠悠地边吃边聊。

　　“我不知道啊。估计是来值班吧。”秦琪淡淡地说。

　　林雨竹怕烫，努着嘴吹勺子里的粥，吹凉了又把绿色葱段一一挑出来扔掉。

　　她委屈地抱怨道：“哎呀，你果然是不一样了。我不吃葱蒜，你平时都记得很清楚的，今天都忘记了，也不提醒老板一声……”

　　“我说让他们重新做一份，你又不愿意等，那怎么办呢？”秦琪叹口气，“我最近确实状态不好，可能需要多休息两天。”

　　“是吧？谁大过节的跑来公司加班啊？你还真是停不下来。”

　　林雨竹和她许久没见，兴致很高地聊起自己最近的经历，包括她间接打破了知名CV尤嘉的脑袋，也添油加醋作为了自己的英勇事迹来讲。

　　“你打破了他的头？开玩笑的吧。”秦琪不信。

　　林雨竹急了，“是真的！他头上还缝了两针呢。谁让他违约啊，被我教训之后，终于答应乖乖去给公司录音。我这回可算是为洛神立了大功呀，可惜也没人给我升职。”

　　“噢……”秦琪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之后又安慰她道，“你身体不好，要是真的升职之后压力更大，到时候还影响你恢复。”

　　林雨竹觉得有道理：“是的吧？我看你现在状态真的不怎么样，黑眼圈有点重！”

　　秦琪立刻紧张起来，马上摸出化妆镜照照自己，果然眼睛下面两道浅浅的青黑，粉底也盖不住。

　　她想了想，最近确实没有休息好。一半的原因是陈盼盼，还有一半是刚接手新工作，压力山大。

　　忙来忙去，好像终于够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被惯性牵引着继续往前奔，不知道新的目标又是什么，心里却越来越空。

　　“你睡不好啊？那你要不要找我的心理医师看看？不要像我这样严重了再去治，就很不容易了。”说到睡眠问题，林雨竹是深有感触，也经验丰富。

　　“我应该没事，调节一下，估计过段时间就好了。”秦琪一想到定期去看心理医生还要花不少时间，就不大乐意。

　　她时常羡慕林雨竹，投胎投得好，生活没有压力，工作随便做做，悠闲自得还一肚子牢骚，脾气古怪也有人宠着。

　　当然了，这姑娘也不容易，一身的古怪毛病。要是她一个人出云城，很可能都无法自理。

　　林雨竹闲得无聊时，曾经真诚邀请过秦琪和她一起出去度假，都被婉拒了。秦琪可不想白搭了假期还当她的旅行保姆。

　　至于心理医生嘛，无非是她们富人的消遣，也就是找个人倾诉一下吧。也许她只是需要倾诉一下。

　　她静静地看着林雨竹，当真有了倾诉的欲望，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她们两人，到底算不算朋友呢？

　　秦琪的朋友实在不算多，在云城的就更是屈指可数。林雨竹应该是和她交往比较密切的同龄人了。

　　然而在她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适合跟朋友分享。

　　她们二人的生长环境和性格差距不小，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情感经历都乏善可陈，彼此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经验。

　　这种无疾而终的办公室恋情，说给林雨竹听，她应该不会理解的，没准儿还要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