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喜欢你》品墨

25、第二十五章

　　季染染一口气跑了出去，直到冷风狠狠地扑在脸上，她才清醒了几分。

　　她死死咬住唇，重重地喘着气，拼命逼自己不要落泪。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打给了徐开朗。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她几乎是压抑不住喉头的哽咽:“开朗……”

　　徐开朗心头一跳，瞬间听出她的不对劲，“染染，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季染染摇摇头，努力吸吸鼻子才说:“我没事，不是我，徐开明向苏睿下手了。”

　　“他怎么样了？查到什么了吗？”徐开朗语气凝重。

　　“应该还没查出关键的东西，只是派了几个混混想恐吓他，”如果真的查出什么来，徐开明又岂会只派几个混混那么简单。

　　“开朗，”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快哭出来了。“你能不能派几个人保护他，我怕徐开明真得会对付他。”

　　“你别急，我来安排，不会让他出事的，”徐开朗温声安抚。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染染，要不你退出吧，徐氏的事本来就和你无关。”

　　布了这么久的局，等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有料到苏睿会搅进来。

　　可他们也清楚苏睿为什么会搅进来。

　　徐开明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黑白两道都有他的人，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季染染咬了咬唇，飞快地回答:“不可能！他们害死我妈妈！”

　　徐开朗也知道当初黄倍佳的死是她的死穴，这个傻姑娘把所有的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姑娘在当初最绝望的时候，没有选择放弃，硬是一寸一寸的挺了过来。

　　他知道劝也没用，只能沉着声音跟她保证一定会保证苏睿的安全。

　　虽然整个徐氏都在徐开明的掌控之下，可这些年他也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他当初找到季染染时，除了年少的那一点心动和喜欢之外，更多的觉得她是一颗再合适不过的棋子。

　　一个让他扳倒徐开明，重新拿回徐氏的棋子。

　　孤身一人，医学背景，最重要的是，她发现了黄倍佳的死有疑点，执着地想寻求一个公道。

　　徐开明多疑，他不动声色地培养她，一点一点地把她送到徐开明身边，直到最后能真正接触舒息这个项目。

　　随着越来越多服用舒息病人的数据到手，这个罪恶的项目终于揭开了冰山一角。

　　苏睿坐在桌前，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光影之中。

　　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舒息这样一款价格高昂的止痛药，带来的已不仅仅是暴利，而是巨大的财富。

　　它可以止痛，且止痛效果远好于市面上其他的止痛药，它不仅能让人上瘾产生依赖性，更重要的是它里面的成分有副作用，加快癌细胞的生长还可能引发其他并发症。

　　但这些都被隐瞒了，市售的药物说明里抹去了这些成分的痕迹。

　　而给他当时做研究用以研发舒息二代的药物，也并不是病人真正在服用的药物。

　　他的研究一开始就在错误的基础上进行。

　　可是季染染把他的实验数据修改了，掩盖了实验结果里不相容的部分。

　　就在这时，廖文俊打电话过来，“苏睿，”他的语气有些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在私下里调查舒息这款药，我有个朋友偷偷让我提醒你，这里面的水很深，牵扯其中的绝不仅仅是徐氏，背后还有藏得更深的人。他让你赶快收手，你听到了没？”

　　苏睿默了一下，才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了。”

　　廖文俊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他的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苏睿，我不是开玩笑的，蚍蜉撼树，这个世界上看不到的地方阴暗的肮脏的事情太多了，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半响，才淡淡地传来一声:“好，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己有分寸。”

　　窗外盛大的夕阳开始落幕，整个城市将迎来漫长的黑夜。

　　廖文俊又说了什么，他已经无心在听。

　　他匆匆挂了电话，想了一会儿，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几声响过后，一个略显苍老却和蔼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头响起。

　　“小睿啊，找我有什么事？”

　　苏睿干脆直接说:“老师，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他把事情讲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静静听着，最后才开口，苍老的声音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和淡然:“小睿，这件事我是知道一点的，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徐开明和舒息早就被盯上了，只不过还在等最后的大鱼上钩，他们的好日子不会太久了。”他顿了一顿，继续说:“我劝你不要牵涉其中，你也要赶紧劝你的朋友从中抽身。”

　　“谢谢老师，”他挂了电话心情却更沉重了。

　　他的老师是整个医学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如果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一定不会跟他这么说。

　　他深知黑暗的滋味，此刻只想拉她深爱的姑娘一把，希望她的一生能够永远与光明自由相伴。

　　一入冬，整个S市就开始陷入了漫长而阴郁的雨季。

　　季染染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天色，天空阴沉沉的，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隐藏在寸土寸金的繁华最深处。她被人引着一路上了二楼，门打开，包间里坐着徐开明，还有几个她不太熟悉的人。

　　徐开明为她一一介绍，她不动声色地记下每个人的身份姓名。

　　但她知道以徐开明的谨慎，今天这个饭局还只是试探，这些人是舒息利益链上的人，却还不是最关键的那几个。

　　她垂下眸子，巧笑倩兮地给每个人敬酒。

　　没过多久，突然有人匆匆进来在徐开明的耳边说了几句。

　　徐开明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突然起身，“各位抱歉，我和季小姐要失陪一会儿，”说着，他弯腰对季染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莫名的，季染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知道徐开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只能跟着起身。

　　她跟着徐开明去了一楼的会客室，房间铺着厚实的地毯，装修得富丽堂皇。

　　徐开明不说话，嘴边一直噙着抹诡异的笑容，好整以暇地坐在宽敞的皮质沙发上。

　　她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他，看这架势他们是要见什么人？

　　还容不得她细想，门猛地被打开，她抬头看到来人的一刹那，如遭雷击。

　　不敢置信地震在原地。

　　苏睿被人带着缓缓地走了进来。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就明白了今天徐开明组这个饭局的目的，不是让她去见那些人，而是让她来见苏睿的。

　　“你什么意思？”季染染几乎绷不住了，立马扭头看向徐开明。

　　徐开明慢悠悠地鼓了鼓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只告诉苏教授你在这里，他就自己过来了，原来你们以前是男女朋友啊，啧啧啧，这世界还真是小。”

　　季染染脸色冷下来:“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你让他过来干嘛？”

　　徐开明笑得很开心，“可是我不开心呀，我诚心邀请苏教授参与舒息二代的研发，苏教授却私下里调查我，染染，你说怎么才能让我消了这口气呢？”

　　季染染的脸色僵了一下，一瞬间有些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听到他继续说，“我刚才和苏教授达成了一个协议，苏教授想让你离开舒息，如果他今天能够站着离开这里，我就答应他。”

　　“我不答应！”季染染怒目看向苏睿:“苏睿，你疯了嘛，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跟你离开的。”

　　苏睿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此刻听到季染染愤怒的声音，却只是面朝向徐开明的方向，淡淡开口:“开始吧。”

　　“好，爽快，”徐开明脸上变态的笑意逐渐扩大。

　　他朝旁边站着的服务生招招手，服务生很快出去了，没多久门被打开，走进五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待季染染看清他们的脸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是那天晚上围堵苏睿的那群混混！

　　她一瞬间反应过来徐开明要对苏睿做什么，再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拽着苏睿就往外走，“苏睿，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我不爱你了，你再做什么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你现在就走，马上就走！”她语速极快，可苏睿却如一座沉默的山一样岿然不动。

　　她情绪快崩了，眼尾泛红，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声音低下去:“你快走吧，我真得不会跟你走……”

　　徐开明早就看得不耐烦了，他示意了下，立马有人上前把季染染拉开:“季染染，我和苏教授的协议，这儿可还轮不到你说话。”

　　季染染用力甩开那些人的手，心里清楚，徐开明只是借着她的名头在报复苏睿。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徐开明挥挥手，那几个小混混立即就开始对苏睿拳打脚踢起来，苏睿不反抗，只是护住头任他们打。

　　他怎么会不知道徐开明这个变态打什么主意。

　　可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想拉住他的姑娘。

　　那几个人打了一阵，停下来，苏睿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平静得仿佛刚才落在身上的不过是毛毛细雨。

　　徐开明没什么表情地挥挥手，那几个混混又开始对苏睿拳打脚踢。

　　只是这一次明显下手更狠了。

　　拳脚落在血肉之躯上传来沉闷的声音，每一声，仿佛都打在季染染的心上。

　　她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心里只盼着苏睿不要再站起来了，认输吧，求你了。

　　可是，再一次，苏睿又站起来了。

　　他的神情是那么坦然，嘴角竟然还微微带笑。

　　徐开明的面色阴沉下去，他本来只是想给苏睿一个教训，顺便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个人仿佛真得不怕死也不怕痛。

　　“再给我继续打！”

　　那几个混混得了指令，更加卖力得打了起来。许是打得狠了，苏睿不禁闷哼出声，嘴角隐隐溢出一丝血迹。

　　季染染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颤抖地叫出了声:“够了！不要再打了！”

　　徐开明举起手，几个混混立即停止动作。

　　苏睿缓慢而艰难地再一次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明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朝她伸出手:“染染，跟我走吧——”

　　他那双明明看不见的眼睛，却好像能看得到一样，定定落在她脸上。

　　季染染心如刀绞，只能别过脸，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什么话也说不出。

　　徐开明鼓掌，面上笑着，眼神却阴狠而凶戾，“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苏教授，你可以带季染染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季染染觉得自己心软得一塌糊涂，下一秒就要跟着他离开。

　　可是，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幕低垂，仿佛下一秒就有倾盆大雨砸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件事赔上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无数人冤屈的呐喊，许多人数年的苦心孤诣。

　　她的脚没有动。

　　良久，她听到自己平静却沙哑的声音响起:“徐总，你刚才说的规则还有效吗？”

　　徐开明耸耸肩:“当然。”

　　“那么——”她说着缓缓地走向苏睿。

　　窗外一瞬间刮起大风，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她走过那几个混混身边时，从他们的腰间拿走挂着的匕首。

　　冰冷的刀刃泛着刺目的白光。

　　“苏教授还不能带走我，”说完她猛地将匕首扎进他的肋间。

　　血一瞬间涌出，一滴一滴掉落在柔软而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转眼被吸收不见。

　　苏睿狠狠地皱着眉，不知道是再也忍受不住伤口的疼痛还是心上的疼痛，他踉跄着倒退一步。

　　季染染抬眸，他深邃漆黑的眉眼，苍白的脸倒映在她冰冷的瞳眸里，她毫不留情地伸手推了他一下，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周围几个混混都看呆了。

　　妈的，没想到这个娘们儿比他们还狠。

　　季染染转身，扬起笑脸看向徐开明:“徐总，这是我加入舒息的诚意，怎么样，苏教授可没有站着离开这里啊。”

　　“哈哈哈，”徐开明大笑，“都说女人狠起来比男人都狠，我今天可见识到了，”他起身，笑得邪肆而张狂，“果然是陪我做大事的女人。”

　　他招了招手，让下面的人善后，“我们先上楼吧，可别让王总他们等太久了。”

　　季染染跟着徐开明走出会客室。

　　苏睿挣扎着还想起身，可是血液的流失让他丧失了仅剩的力气，他撑着地，还想伸手挽留季染染。

　　可举目望去皆是黑暗，巨痛让他失去了方向感，他不知道季染染在哪里，只能茫然而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她。

　　季染染从他身边走过，扬起一阵很轻很轻的风。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像是想要抓住那缕风，亦或是想要抓住那道光。

　　永夜中唯一的那道光。

　　可明明近在咫尺，最后却只能碰触到冰凉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