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喜欢你》品墨

16、第十六章

　　她坐上了那班车，车上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务工者，她孑然一身，小小的一个缩在角落里格外显眼。

　　车子要开八个小时，这种环境下，她不敢睡觉，只能强撑着。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把她晃醒，她才猛地睁开眼。

　　隔壁的大姐好心提醒她，“姑娘啊，S市到了，你是不是这站下车的？”

　　季染染连忙道谢，匆匆下了车。

　　S市是一个晴天，阳光明媚，车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比R市的大上许多也热闹许多。

　　她身上的钱没剩多少了，只能搭公交车。

　　赶到苏睿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橙黄色的金光染红了一片天际。

　　她几乎是怀着朝圣的心情敲响了苏睿的家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她看到开门的人时一瞬间呆在原地。

　　开门的人是白星耀，不过季染染很快回过神来，她此刻顾不上白星耀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想找到苏睿，“我找苏睿。”

　　白星耀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道淡淡声音:“让她进来吧。”

　　季染染已经听到苏睿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推开白星耀闯了进去。

　　可是看到苏睿的时候，她的脚步却是一顿，仿佛怕他会痛一样，很轻很轻地问:“苏睿？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眼睛上围了一圈白色的纱布。

　　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靠近他，伸出手想触摸他的眼睛。

　　就在快要触到的那一刻，苏睿却突然猛地侧过身，避开了她的手。

　　“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吗？”他的语气冷成冰。

　　季染染垂下手，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苏睿，你的眼睛怎么了？受伤了吗？”

　　苏睿别过脸去，快要撑不下去了。

　　傻姑娘，他都跟她说分手了，她却不生气也不质问还在傻傻地关心他。

　　他痛不可遏，几乎无法呼吸。

　　却只能强迫自己用近乎冷漠的语气说:“我在电话里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季染染，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染染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如果我妈那天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够了，季染染，”他冷冷打断她，“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的眼睛根本看得见，却故意装看不见，季染染，你好演技啊，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把我当傻子耍。”

　　季染染的泪一下子掉得更凶了，她拼命摇着头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太想陪着你了。”

　　她的哭声仿佛能在苏睿的心上烧一个洞，他狠狠地握拳让指甲嵌进掌心，才能遏制自己不崩溃。

　　他还准备了很多很残忍的话，让她死心离开，可此时此刻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背过身去，平静地说道:“你走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看。”

　　那一刻，整个室内寂静无声。

　　黑夜吞没了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缕日光。

　　季染染的肩膀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板上。

　　她最终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苏睿在季染染离去以后踉跄了下差点跌到，被白星耀扶住。

　　白星耀眼睛都红了，却知道自己只是个外人无从劝起。

　　之前苏睿没有去医馆，也联系不上，错过了约好给她孩子治疗的时间，她便要了他家地址赶过来看看。

　　才发现他在发高烧，而且正在被眼睛的疼痛折磨。

　　她坚持带他去了医院才知道，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带义眼又被雨淋了导致感染。

　　而且眼睛感染的这种疼痛足以让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觉得生不如死。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他今天才稍稍好转出了院回家休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赶季染染走，却看得出来他爱惨了那姑娘。

　　“你回去吧，我没事，”苏睿没要她的搀扶，只是自己摸索着慢慢往卧室走去。

　　白星耀欲言又止，却最终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蹒跚的背影。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背影落寞，一点一点的融进黑暗中。

　　季染染跟一抹游魂一样在街上，她没钱没身份证也没有手机，这个城市那么大灯火辉煌，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徐开朗一眼就认出了她，走近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双眼红肿。

　　“季染染，你怎么了？”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焦急。

　　季染染还沉浸在情绪中，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徐开朗打趣道:“怎么这个样子？失恋啦？”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闸门似的，季染染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徐开朗也没想到他随口一说居然是真的，他很少见女孩子哭，手忙脚乱地安慰。

　　也许是彷徨无依时碰到认识的人那种安全感，季染染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把前因后果跟徐开朗说了一遍。

　　徐开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带她去吃饭，还给她找了酒店让她暂时安顿下来。

　　季染染目光盈盈地看向他，“谢谢。”

　　“这些钱都是借给你的，可是都要还的，”徐开朗笑笑，他知道她不喜欢欠别人，并不想让她有多余的负担。

　　季染染再次感激地跟他说谢谢。

　　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吃一顿饱饭，有个温暖的床更安抚人心的事了。

　　敲门声响起，刚刚离开的徐开朗回来了，这次给她带了一个手机，“是我家里的旧手机，没人用，先借给你用。”

　　季染染垂眸看着手中的手机，并没有看出陈旧的痕迹，她心里清楚，只是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的手机破了，可是电话卡还在，她从口袋里掏出卡插了进去。

　　有了手机到底心里安定不少。

　　徐开朗没有再过多打扰他，跟她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她在酒店里洗了个澡，情绪到底渐渐沉淀下来，只变成了一种沉闷而迟钝的痛楚在内心深处隐隐发作着。

　　她盯着手机看，可手机安静得过分，苏睿不会联系她，黄倍佳居然也没找她。

　　她想起今天开门时看到白星耀，心里划过尖锐的痛楚，无数的往事片段在脑海中回荡，她回想着她和苏睿之间相处的一点一滴，拼命让自己别往那个猜测去想。

　　她安慰了会自己，逼自己快点睡觉。

　　睡一觉，就会没那么痛了。

　　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季染染在酒店里吃过早饭，看了看时间，就去了苏睿家楼下。

　　她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有些事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上了楼。

　　她敲苏睿家的门，没有人应。

　　她就一直敲，有一种没有人开门她就要这样一直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过了很久，门被打开了。

　　苏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季染染能感受到他的冷漠，小声地叫他:“苏睿……”

　　这一声苏睿缠缠绵绵，含着无限的委屈和不解，尾音像带了一把锋利的钩子，硬生生地划开了他的心，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克制着，尽量平静地开口:“你还来干什么？”

　　季染染仰头看着他，声音怯怯的，眼睛里却闪着期待:“能不能不要分手，苏睿，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吗？”

　　苏睿纹丝不动，似乎连让她进门的意思都没有。“还有什么好谈的，昨天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季染染摇摇头:“我不明白，我真得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苏睿沉默，他的眼睛还围着纱布，晨光之中更显得脸色苍白。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平静，“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跟你讲明白。”他顿了一顿，再开口依然是无波无澜的语气:“第一，你骗了我。第二，那就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我爱的是白星耀。”

　　“你骗人！”季染染浑身颤抖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苏睿嗓音沙哑继续说:“我想起你了，以前大院里总躲在角落看我的那个胖姑娘，你以为我瞎了就会看上你了吗？白星耀没有回来的话，我或许还会想和你将就一下，但是白星耀回来了，你也知道我们当初感情有多好，你说我有什么理由选你不选她。”

　　他的话里每字每句都是在挖她陈年的伤口，季染染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揉碎了，她捂着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让那里的痛楚少一些。

　　“你在骗人……”她颤抖着，语不成语，调不成调。

　　苏睿抿着唇不说话，微微的别过头，站成一个疏离冷漠的姿态。

　　季染染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她小声地开口:“苏睿，你真得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声音轻得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惊破这最后一丝的脆弱的希冀。

　　苏睿的喉结动了一动。

　　良久，他答:“没有。”

　　季染染的眼泪无声地落下，她捂着嘴飞快地逃走了。

　　苏睿听着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只觉得漫天铺地的心痛像要把他撕碎了。

　　他再抵挡不住这样的痛楚，伸出手，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染染——”

　　季染染已经进了电梯，厚重的金属门阻隔了声音，她没有听到。

　　冰冷的空气拂过苏睿的指尖，他再握不住她的手。

　　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季染染一口气跑出了苏睿的小区，她站在路边喘着气。

　　她重重地抹了几把脸，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

　　心痛得无法呼吸。

　　连带着骨肉都生疼起来。

　　她蹲下身无力地抱住自己。

　　就在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一遍又一遍。

　　她有些木然地掏出电话，去看来电显示。

　　是张阿姨。

　　“喂，”她清清嗓子，努力不让哭声泄露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张阿姨尖锐而焦急的声音:“染染，你在哪里，你妈昏过去了已经送去医院了，你快回来！”

　　季染染仿佛被闪电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几秒之后，她飞快地朝电话里说:“我现在就回来！”

　　她在大街上狂奔起来。

　　妈妈——千万不要有事——！

　　季染染买了最近的火车票赶回R城，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她没有见上黄倍佳最后一面。

　　季染染看着病房里那个被白色床单盖住的身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再承受不住崩溃得大哭起来。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她根本不知道黄倍佳患了癌症，为了把钱都留给她，黄倍佳根本没去治疗，只是吃止痛药熬着。

　　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惹妈妈生气甚至还离家出走。

　　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啊，

　　最后的最后尽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心如死灰地站在医院惨白的走廊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碰触那炙热的光芒。

　　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了——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