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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丨往事烟吹梦西洲(三) ...

  •   怀里的雪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黑黑的小眼珠变成了赤色,脊背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就算被苏沐白沉稳的灵力环绕着也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苏沐白抚着雪貂的毛发,唤了声:“墨融。”

      墨雪消回头看见,探手注入灵力,雪貂安定了下来:“我打名人榜时,遇到过一种叫做药女的精鬼。名人榜的要求是得到药女的一根头发,然而等我找到它,发现它并没有头发。”

      苏沐白听说过这个精鬼,不过她更像是一种尸体和怨念凝结成的怪物,不过让他想象一个女人化成的精鬼还没有头发,那还是挺新奇的:“没有头发?”

      墨雪消道:“我一开始猜测可能这个药女太好抓了,头发早就被拔没了。可惜不是,她死之前就没有头发了。她的故事你要听吗?”

      苏沐白只知道他总是被人缠着讲东讲西,自己很想听一听,但毕竟凑热闹不是他的性格,哪怕墨融叫他。此时听见问询,又只有他们两个人,立刻就答应了。

      “以前有一个村子,村里很多人都生病了,他们占卜到生病的原因是因为药女所拜的药王。卦象说药王夜间会出来祸害人间,化解的办法则是捅这个药女一刀。于是有人将她绑在了一根木桩上扔到河里,防止她逃跑,一开始只是病重的人浅浅地扎她一下,到后来没有病的人也要一刀到骨。”

      “药女血染长河,一开始绑她的那个人觉得她可怜,又故作慈悲地把她拖去烧了,可她还活着,任由她的惨叫穿透长空,也没有一个人出来解救她。而这个人绑了她又烧了她的,是她的亲舅舅。”

      “最后药女和那木桩烧成了一体,怨念深重非精非鬼。她会困住每一个出现在身边的人,想出去就要捅她一刀,但是捅她的时候就像捅进一块无血无肉的硬碳。”

      “人们永远捅不到她,也永远都出不去。”

      苏沐白听得入神,不知何时蹙起了俊眉:“那你是如何出去的?”

      墨雪消微微一笑:“想知道?”

      苏沐白沉重的心情忽然提了起来,以往他这么问都是戏弄,抿了抿唇不想回答,但又确实想知道,心里挣扎片刻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字:“想。”

      好在墨雪消并没有使坏,也许只是随口一问:“我问她烧成这样痛不痛。”

      苏沐白微微睁大了眼。

      “她见我不怕她也不捅她,就共情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问是否需要我帮你,她没有回答,然后放了我。当然最后我也没有拿到头发,那个题目是有人故意捉弄我,临时加在里面的。”

      苏沐白眼角一跳:“是谁?”

      墨雪消淡然处之:“不知道,天枢长老说查不出来,也可能查出来但并不想告诉我。因为我爹帮魇族的事很多人都猜忌我,认为我和他一样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是。”

      苏沐白垂眸不语,过了一会儿道:“何必这么说自己。”

      与其说墨雪消脾气好能克制,倒不如说他这一点跟江未涟何其相似。他不愿在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生生压下了那股任何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压不住的参天火气,眼中横生的两簇火苗只不过闭上再睁开就熄灭了。

      “太多了,就没有必要了。”

      若放在半年前,他势必要把人揪出来揍一顿,并且要赤手空拳拳拳到肉,揍得鼻血四溅才肯作罢。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样的人、这样的流言蜚语太多太多了,多如柳絮,多如牛毛,他根本控制不住别人的思想,就算他强行遏制,截断的洋流也迟早会变成翻天巨洪。

      倒不如放任自流。

      或许是看见了他逐渐沉冷下来的眸子,苏沐白立刻转口道:“为何雪貂怕成这样?”

      “食用异兽的血能有助更快地精进。”墨雪消道,“这药女之前并不这样,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它能捉住的恐怕只有这灵力低微的小异兽了。在今天之前不知道已经汲取了多少妖血,恐怕已经魔化。”

      其实他说的这些苏沐白也大体猜出来了,只是想找些有的没的让他转移注意力,墨雪消的脑袋转得很快,一件事转瞬就能将另外一件事覆盖:“那我们怎么办?”

      可墨雪消并不想说了,坐在一块被血色沁实变成赭石色的石头上:“等她。看看她还会不会再讲一遍故事。”

      他语气轻松,面上浮笑,黑曜石的眼里却闪着野兽一般警惕的光芒。苏沐白知道他不过是安慰自己,抱紧了雪貂,眼睛还没眨几下,雪貂突然引颈尖叫,四面火浪骤起,热火奔腾!

      火中一个不成人形的黑影向着雪貂冲来,苏沐白不免有些心惊,原想这药女怎样也得是人形或者骨架,哪知现身的却是一团烧成焦炭的干尸——这连脑袋是哪都看不出来了,怎么可能有头发?!

      墨雪消一马当先迎了上去,苏沐白护住雪貂,雪白的衣袍在浓烟流火里滚了一滚,再抬头不见了墨雪消的身影:“墨融!”

      墨雪消的声音从火焰里烧了出来:“你把雪貂给它就能脱身了。”

      苏沐白大吼:“你开什么玩笑!”

      墨雪消道:“那就护好你们两个,我去拔这药女的头发!”

      那火焰伸出无数火舌,无数火舌又化作无数火精怪,朝着苏沐白汹涌而来。雪貂攀上他的肩头,竟是配合着欺霜喷出一撮冰凌,只是灵力太过低微,冰凌落到火精怪上跟盐粒子撒在灶里一样。

      雪貂的头顶反被火精怪少了个透,“咿呀”了一声,缩头躲在了苏沐白的头发里。

      待苏沐白将这火精怪清除干净,烈火也大势已去,只是周围浓烟滚滚,不停翻涌腾空,根本看不清在里面厮杀的矫然身影:“墨融!”

      “在这儿呢。”墨雪消痛快地应了一声,咳嗽着从黑烟里走出来,“他妈的,呛死我了,什么玩意。看它可怜想超度一下,他居然想把我烧成人棍。”

      苏沐白拉着他的袖子飞快地检查了一遍,见他并没有变成人棍的迹象,放下心:“药女呢?”

      “就剩一条胳膊了,跟她打架简直是炼丹炉里打滚。”墨雪消脱下那碎了半颗珍珠的灰外衣扔到石头上,中衣已经湿透,他食指勾起粘在长颈上的发丝,扯了扯领口,“雪貂怎么样?”

      “被火精怪燎了毛发,”苏沐白拍了拍肩膀,雪貂钻出脑袋,却是秃了一块,“成这样了。”

      “哈哈哈——”墨雪消刚想嘲笑它,眸子一缩,“当心!”

      喊着当心已经来不及,干脆冲上前把苏沐白紧紧抱在了怀里——只见一只炭黑色的手臂冲出未散的烟雾,径直插入墨雪消的肩头,五指直达骨肉深处!

      “墨融!”

      那手臂恶狠狠地拔出来,苏沐白愤怒地一掌拍过去,手臂瞬间散做缈缈黑雪。

      墨雪消肩头的血汩汩流出,几乎能见森森白骨,他按住苏沐白的手伸过来的手,胡乱抓上外衣披了,盖住肩头的血:“我没事,快离开这,血腥会吸引别的东西来。”

      出了幻祟山,墨雪消已经大汗淋漓,浑身颤抖,苏沐白直接架着他去了自己房间。

      墨雪消一进屋就瘫软在地上,把地上那草席染了个通红。苏沐白去扶他,只觉碰到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烧红的木炭,甚是烫手。

      是火毒。

      墨雪消的眼睛迷离且涣散,低低喘着气。

      火毒无法自解,如熔浆灌身,灼烧无比,稍微晚了便是血脉爆裂,苏沐白立马站起身去找医师,墨雪消抓着他的袖子,这一站直接把人拖了起来,跪在地上:“……冰。”

      苏沐白环视屋内,除了一壶放冷的茶水并无他物。

      墨雪消那沉柔的声音像是插进了篝火,烧成破碎的灰:“……要……冰的。”

      雪貂从眼前跳过躲入里屋,苏沐白想到他的灵力或许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目前想要减少痛苦只能这样了。于是抱住他,靠在自己肩头,墨雪消的血也沾了他一身,白衣满是触目斑痕:“我渡给你灵力。”

      苏沐白按住墨雪消的腕脉,半天过去他还是热汗淋漓,肌肤滚烫。见起效缓慢,苏沐白双手覆住了他灼人的后颈,舒展开的灵力如同凛冬将至,满屋都结了一层薄纱,连雪貂的睫毛都似乎挂了白霜。

      他急得声音发颤:“墨融,墨雪消,你给我坚持住。”

      过了一会儿,墨雪消一直颤抖的睫毛忽然展开,涣散的瞳孔重新聚了一线光,借着这点气力攥住苏沐白的肩膀,从他肩头离开,倔强又霸道地说:“给我——”

      “给你,都给你。”

      苏沐白见这样起了效果,尽自己最大可能地哄着,安抚着,摸着他滚热的脸颊,说着自己从来不可能说出口的词语:“只要你能好,你要什么都给你。”

      墨雪消的外衣早在进来时就摊落在了门口,现在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还是觉得热,脑子都崩了还不忘去解衣服上的绳扣,苏沐白帮他扯了两下,也看不见,索性用灵力割个烂碎。

      好在他这里不会有人来,不然这场景实在是让人头脑发热、血脉贲张。

      墨雪消依旧不安分,五指捏住苏沐白的腰侧,捏得苏沐白深吸了一口气,用近乎宠溺的语气问他道:“你还要什么?”

      这几下折腾,墨雪消回光返照似的那点力气很快就用光了,废了一样靠着苏沐白的额头,鼻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去,可能是与他靠着很是凉爽舒服,还蹭了蹭脸颊。

      “这个……”

      “哪个?”

      下一刻,墨雪消歪头含住了那一双焦虑翕动的唇瓣。

      覆着后颈的双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随后,灵力从一方给予变成了一方索取。

      墨雪消辗转头部,在那微凉的双唇间找着自己的冰泉,软舌探入贝齿,亟亟不待,苏沐白受不住这种疯狂而来的欲求,腰身发软被他扑倒在地,就算摔在地上,墨雪消依然没有与他分开。

      苏沐白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这缠绵而灼热的吻亲的,还是灵力流失太快造成的,他浑身酸软,脑袋发沉,好不容易求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手掌推昂起墨雪消的下巴,眼雾迷蒙着央求道:“慢一点……我受不了。”

      墨雪消狗一样叼住了他发凉的手指,苏沐白的手上都是他的血,含在嘴里太脏便皱眉甩开了。可能是他的拒绝让对方兽性大发,墨雪消又俯身压了下来,这次竟是带了墨侵的威压。

      那威压来势汹汹,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他捏碎了揉烂了。苏沐白浓浓地哼了一声,阖上了眼,鸦黑的睫羽浓烈地抖了起来。

      他无力地抵住那浮着水色的肌肤,一颗心快要被他的侵扰击碎了,一直到呼吸急促到恍惚,这啃人的狗才算是餍足了,还意犹未尽似的吻了吻他有些虚脱微阖的眼,滚在一边昏睡过去了。
      ……
      ……
      墨雪消这回弹了起来,切切实实地弹了起来。

      他还在缥缈阁的房间里,陈设还是进来时那样,他在虚实之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摸向案上的香炉,一直到被那烧得滚烫的金属烫到,才终于眼前清明。

      心脏前所未有的地疯狂跳纵着,他拼命回忆着这一段往事。

      他的确因为那药女中了火毒,现在肩头还有那个伤疤,但他只记得跟苏沐白出了幻祟山,之后再醒来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倒是……倒是后来见到苏沐白,下唇好像是有一道浅浅的裂痕。

      本就不爱说话的他,除了吃饭喝水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开过口,偶尔摸摸那条裂痕皱皱眉头,那眸子深得似乎在心里恶狠狠咒骂了一句。

      所以那不是什么天干物燥,而是叫墨融的这畜生干的?

      眼前刚一清明,他又差点昏厥。

      身前不远,屏风旁边,就站着梦里那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师、师兄。”梦里的称呼还没转变过来,墨雪消浑如被一桶冷水泼下,但依然没有浇灭炽热狂跳的心,倒是怕被眼前人拆穿一样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又忘了自己方才并未前进,撞到榻沿摔坐在榻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40丨往事烟吹梦西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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