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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丨双夜宿古怪古村(二) ...

  •   外面一团漆黑,雨幕连绵,整个古城淹没在雨声里,阴冷沉重。

      墨雪消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隙,风雨袭面,雨声之中,隐隐有一些不合拍的声音。听久了,似乎能分辨出来是轿子起起伏伏的嘎吱声。

      这雨天怎么会有人坐轿子出门?

      他凝神静听,雨弹在敞开的胸口,浑然不觉。

      苏沐白也走了过来,拉紧他那胡乱披上的衣服,挡住了雨珠。墨雪消低眉看了看他,让出了地方,他知道苏沐白可以探出对方的灵力。等他站在前面,又脱下外衣披在他肩上。

      “我不需要,你穿好。”

      苏沐白按在肩上要脱下来,被墨雪消止住:“我热,况且我还有中衣,雨水淋不到。”他抓着苏沐白的手腕,从肩膀送到领口,按下,拍了拍。

      苏沐白比六宛矮一些,此时近在咫尺着,身上、发上的淡香一时更盛了。墨雪消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混着水汽,仿佛花木刚刚破土而出。

      澹光台熏香是惯例,不过香片是统一发的,一种朽了吧唧的棺材板味道,墨雪消并不喜欢,苏沐白的熏香应该是自己加了兰花香料混在里面,有种一株花枝挤出松木的根□□栖共生、清幽雅致的意境。

      苏沐白最终抓紧了他的衣服,连自己的都一并攥在一起了:“嗯。”

      街上开始有了一处红色的幽光,明明灭灭,向着这边而来。“看那儿。”墨雪消扬了扬下巴,看着那红色的光感觉身体似乎只剩下一个躯壳,并无灵力暗流涌动。

      果不其然,苏沐白面色凝重:“别看,这光不对劲,影响灵力。”

      那红光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的确是一顶轿子,轿子一角悬着着一盏灯,灯外蒙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绸布。四个轿夫目不斜视步调一致地走着,脚步飘忽不似活人。

      苏沐白翻手弹灭灯火,将二人隐没在黑暗中。

      不多时,轿子经过楼下又被墙壁挡住了视野,看不见了。

      “这地方实在古怪。”墨雪消掩上了窗,“方才在路上,明明只有一条路我却看不见你,再回来你又出现在眼前,前后不过一里地。”

      “一样。”苏沐白道,“我只看见你走在前面,忽然一阵风沙,不过眨眼,凭空消失了。”

      墨雪消道:“那你当时可有感觉到什么?”

      苏沐白道:“没有。”

      墨雪消想了想,心中有了几个选项,只是难以确定是哪一个:“不如……明日雨停一探究竟?”

      苏沐白道:“好。”

      墨雪消见他表里如一的平静如潭,暗搓搓地问:“不……耽误去蓬莱?”

      苏沐白看向他,目光如洗:“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墨雪消本想打诨糊弄过去,见他和蔼可亲也就不好意思装了:“你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蓬莱。”

      苏沐白坐下,疑惑道:“我没说吗?”

      墨雪消:“……”

      苏沐白想了想,好像是没说:“那日凤凰台验明石室男尸,身上有蓬莱隐记。”

      墨雪消道:“蓬莱岛人?”

      传说蓬莱岛的人是白狐与龙的后代,可化人形,可化龙,可一旦化龙只有三年寿命,所以从出生起,族人便会被族长用灵力控制真火,烧灼出一个长寿符篆,之后药水日夜涂抹,大概一年符篆便看不见了,所以称之为隐记。

      年代久了,这隐记也就是家族图腾了。

      “化龙、化人形至少是传说里的,长没毛的尾巴是随谁,莫非雌性的那个跟——”

      苏沐白听出来他要开始胡说八道了,及时止损道:“不要胡说八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墨雪消难得见他紧张,有心逗他,“摇光君懂得还挺多嘛,平时怎么打发时间,没少看闲书吧?”

      苏沐白心平气和道:“平时喜欢烧画。”

      墨雪消想起他烧画像时的可怕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谁有仇就烧谁,眼皮一跳,立刻转口道:“你若这么说——那‘传说’又算不算胡说八道?”

      苏沐白道:“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可以说无根据、无证据,但有历史,有价值,至少不全是胡编乱造,我认为‘传说’不算胡说八道。”

      墨雪消道:“那我不过是在传说的基础上润色了一下,传说还是传说,也不应该算胡说八道吧?”

      苏沐白一脸岂有此理,墨雪消觉得他应该不会回答,谁知他道:“陈述故事是传说,加了陈述者的主观意识是谣言,不要偷换词语的意思。”

      先不管说得对不对,墨雪消倒是很服气:“你确实是个好师父,要是不打学生就好了。”

      苏沐白道:“谁说我打学生?”

      墨雪消道:“你打我还少吗?”

      苏沐白不以为然:“你是我学生?”

      墨雪消:“……”

      他发现只要对手是苏凛,这嘴仗就没赢过,这可不是他墨融的战绩。亏了现在是六宛的皮囊,这要是传出去“墨融的嘴皮子居然不如寡言少语的摇光”云云,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从那一年之后,如果没有六宛这档子事,他俩一个北邙一个南山,谁也不挨着谁,也不会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苏沐白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一脸古古怪怪,道:“也不要胡乱编排。”

      墨雪消笑着拉过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眼前:“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要我什么?”

      苏沐白一字一顿道:“老老实实去蓬莱。”

      墨雪消道:“我只能听一个要求,你是让我听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苏沐白道:“第三个。”

      墨雪消乐了,他想的是拆成“老老实实”和“去蓬莱”,这苏凛居然一点都不上套:“摇光君呀,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可惜就是话少了些。”

      苏沐白道:“若是话跟你一样多,只剩下叽叽喳喳了。”

      墨雪消道:“你嫌我叽叽喳喳?”

      门外似乎有异动,墨雪消放弃斗嘴去到门边听了听,从门缝往外看,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亮,这个时辰不会熄灯的,鉴于热水一直没有送来,他打算出去看看。

      放下门栓,他又道:“不对,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去蓬莱?江镜不来接管洞庭,你就得等选出新任管辖才能脱身。”

      苏沐白道:“尸是凤凰台验的,字是宗主签的,我事先一概不知,哪里来的预谋?”

      墨雪消道:“我不信,江镜出现在洞庭你一点都不奇怪,你就没有别的理由要去蓬莱?一定有事瞒着我。”

      苏沐白提了欺霜,用懒得搭理他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推开了门。

      门外,来时此起彼伏的鼾声已经听不到了,客栈里确实昏暗,难道因为下雨满房,所有人都早早睡了?

      他二人走到廊边往下一看,心底一凉。

      楼下不是空荡荡的,相反,每张桌子都坐了人,端端正正,寂静无声。唯一的光源是门外被风刮起的灯笼,左右变幻着光影,照着桌边那一张张铁青色的人脸。

      墨雪消回首推开一间客房,里面灯火跳纵,空无一人,他接连推了几扇,都是如此。看来楼下便是整个客栈的客人,他进屋端了一盏灯出来,看了看苏沐白。

      对方点了点头,二人下了楼。

      墨雪消托着灯照着他们,每个人都是目光呆滞,气息虚无。

      小二和掌柜都不在。

      苏沐白停在一张桌子前,示意墨雪消过来。

      “你看。”

      他面前坐着的竟是霈月那个倒霉蛋,也跟其他人一样着了道。亏了还是澹光台子弟,真是丢人现眼。墨雪消幸灾乐祸道:“我还挺讨厌他的,现在痛快多了。”

      苏沐白依次看过,这次停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墨雪消不记得样貌,但衣着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一桌的四个人衣服都湿透了,不停地淌着雨水——是那四个轿夫。

      他拉开大门,那顶轿子果然就在门外,红色的灯还亮着。他飞指弹开轿窗的帘子,里面空空如也。

      他又关上门回来,苏沐白将灯火从其中一人眼前移过去,瞳孔竟然收缩。

      “锁魂?”墨雪消想起赵夫人,锁魂类似梦游,只是这些人都有意识,却不能自己控制四肢,这个比较棘手,如果被控制的人没有修为不可强行唤醒。

      苏沐白指尖勉强攒聚灵力,刚要点醒霈月就被墨雪消拦住了:“摇光君省着点,他这样都能中招,醒了也是累赘。先让他老实坐会儿,你我去找找掌柜。”

      苏沐白居然听从了他的话,收回灵力:“好。”

      正要走动,侧门后面窸窣有声,像是有人过来,墨雪消飞快地拉着苏沐白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双手置于膝上,双目无神,端端正正。

      苏沐白好像学不会,有些尴尬地坐在那,端正倒是够端正,就是看着随时都要蹿起来把对方摁住。墨雪消把他手中的欺霜夺过来,横置于两腿之上,左手按住了他握紧的拳。

      苏沐白低了低头想去看那桌下的手,看不见,但姿势刚刚好。

      侧门竹帘掀起,一个红衣少女走了出来,手里似乎拎了一个箩筐,她环视着这一圈人,好似很欢喜,连蹦带跳的,走到霈月身边捏了捏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的上臂,最后摇了摇头。

      墨雪消正对着霈月那桌,差点笑出来。

      少女好像在挑选轿夫,先是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随后挑不到中意的,转到墨雪消这桌来。她看看苏沐白,又看看墨雪消,有些疑惑。

      退了两步,忽然一爪直取墨雪消的门面,只是距离一寸堪堪停住——苏沐白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与那犀利的双眸对上,立刻哭着脸“哎哟”一声,苏沐白不明所以手下一松,那少女就趁机脱了身,飞也似的向门外跑去,连那箩筐也脱了手。

      再细看,冲出大门的竟是一只粗尾的四脚兽。

      她蹿出去撞飞了那红灯,红灯落地扑灭,所有人都苏醒了,纷纷疑惑地左顾右盼。

      霈月也醒了,见堂中站着苏沐白连忙过来,看清了又发现他披着的衣服好像是墨雪消的,再看墨雪消,中衣胡乱穿着,袒着胸口,一时眼眸圆瞪:“你……”

      墨雪消瞟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前胸:“没见过男人?”

      霈月又急又气,憋得脸颊通红,气冲冲地走到苏沐白身边:“摇光君!”

      苏沐白听见他俩对话,本想装作不知情,见霈月过来不得不转身看向墨雪消,他那中衣松松垮垮、半系不系的,确实不成体统,于是脱下衣服递过去:“穿好。”

      墨雪消见苏沐白不对霈月解释,接过来,傲娇着脸对霈月道:“师尊要是着凉生病,我定不会饶了你。”

      霈月脸上变颜变色:“摇光君身体不适吗,我、我那里有厚些的外袍……”

      苏沐白摇头:“我没事,多谢。”

      “……好吧,那摇光君一定要注意身体。”霈月看看周围的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楼下?我记得我在屋里,忽然就睡过去了。”

      苏沐白道:“方才有狐妖作祟。”

      墨雪消穿着衣服,踢了踢地上的箩筐,盖子打开,里面蹦出三只呛了毛的母鸡来,受了惊的母鸡到处飞,飞到柜台后,一声惨叫,就见小二和掌柜站了起来,那母鸡就站在小二头上,还拉了一泡热乎乎的屎。

      霈月微惊:“摇光君,我此去青山就是要处理一桩狐妖作祟案。”

      那掌柜先哭丧着脸道:“又是那狐仙大人来偷鸡了,这一个月三次了,本来买卖就不好还折腾这一出,可咋受得了,她也太能吃了。”

      苏墨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苏沐白吩咐霈月:“你先同掌柜把客人安抚好。”

      墨雪消从柜台后面拿了一壶新酒,方才也没吃好,又把柜台上的花生端了过来,苏沐白坐到他对面,墨雪消看他盯着那壶酒,连忙拿起来护在怀里。

      苏沐白无奈,只能道:“少喝一点。”

      墨雪消道:“我喝不醉。”

      苏沐白眯起眼,一点都不信。

      墨雪消让步道:“就这一壶可以吧?”

      大堂乱糟糟的,霈月见墨雪消闲坐着,气道:“你不帮忙,倒坐在这里又吃又喝?”

      苏沐白刚想回答墨雪消的话,霈月一来他就不说了,墨雪消微愠:“对啊,有问题吗?方才我与师尊同那狐妖斗智斗勇,你在那边坐着睡觉,我也没把你喊起来不是?要不你在这陪着师尊说话,你看师尊能跟你说几句?”

      “谁在那睡觉了!”霈月道,“你当我愿意吗?”

      “你学艺不精赖谁?”墨雪消道,“你我同辈,为何我就没事,你要是说你没有问题,那就是你师父教的不好?”

      “你!”霈月说不过他,气得转了两圈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墨雪消对苏沐白道:“我能骂他吗?”

      苏沐白的眼睛圆了一下,低头似乎笑了笑,道:“已经够狠了。”

      墨雪消道:“有吗?”

      那四个抬轿子的在那懵懵地拧着衣服的水,墨雪消喊住抓鸡的小二拿火盆给他们烤,又让温了酒请他们喝。四人见他心肠不错,又见旁边那白衣男子气宇不凡、容貌非常,料想不是一般人,嘀咕了几句推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出来道谢。

      墨雪消摆摆手,让他坐下,倒上酒:“大哥是本地人吧,谁家做事?”

      这四个人的确是轿夫打扮,布衣短打,各个精练,应该是本地人。轿夫点头:“我们兄弟四个没有主家,是驿馆的,刚送完人回去,打算出门吃个晚饭。谁知半路下雨躲在一处,再睁眼就是这里了。”

      墨雪消道:“看你们倒是不怕。”

      “还是有些后怕的,只是不瞒您说,本地人多少都听说或者遇到过一些奇事,所以还算心里有些准备。”轿夫道,“这边一直都是供奉狐仙,就是野生的狐狸也是没人敢惹,有附近道观里的道长去喂,养得很肥。”

      苏沐白道:“可有年幼红狐?”

      轿夫点头:“有的,有一只喜欢偷鸡的红狐狸。我看您二位衣着容貌都不似平常人家,是……”

      墨雪消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索性就按苏沐白的出身说道:“震泽苏氏。”

      轿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这……”

      墨雪消见他尴尬,知道他没听说过震泽苏氏。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震泽苏氏不过是沧海渺渺一鳞、巫山茫茫片云,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责怪,安慰他道:“此处有蓬莱宁氏,一个意思。”

      毕竟是此处管辖,说到蓬莱宁氏轿夫还是知道的,点了点头,抱拳道:“哦哦,那便知道了,原来是仙家。”

      墨雪消笑道:“所以你尽管与我们一说,我们路过此处,也许能帮衬一些,或者直接跟管辖处提一下。”

      轿夫这等凡人难得见到仙门修士,见他如此平易近人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我明日休班,二位要是想去狐仙庙,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个路。”

      墨雪消点头:“可是青山?”

      旁边有个人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听见这句过来说道:“青山的狐狸可不一样,这里是狐仙大人顶多偷个鸡,青山的狐狸可是妖孽,吸人魂魄。”

      霈月问:“怎讲?”

      霈月已经帮着掌柜把人都送入房间了,有吓破胆子的,劝了半天,实在无法只能施了安眠咒让其睡去了。他听见提到青山,想是或许与自己的任务有关,过来坐在一旁。

      尤其往苏沐白身边靠了靠。

      墨雪消嘴角动了动,一屁股坐在苏沐白旁边,二人衣衫交迭,很是亲近。苏沐白看了他一眼,他眯着眼笑得挺浮夸的。

      “我有一个堂弟不久前从青山回来,忽然就说见着美人了,好比那画中仙,大家还嘲笑他见了谁家姑娘小姐得了相思病。可三天之后再见面他就虚弱得不行了,脸色蜡黄,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请了三个郎中都说没病,再两天就下不了地了,到现在一直都没醒,少说得有半个月了吧。”

      霈月听了不怪:“倒是寻常事。”

      他这么一说,那人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墨雪消见状正要教育教育他,没想到苏沐白先说道:“兄台别怕。精鬼妖怪对百姓来说是生死大事,对我们来说却是寻常小事,你堂弟的情况我们记下了,明日一早就去青山看看。至于狐仙庙,霈月去一趟便好。”

      霈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看了看他俊美的侧颜,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坐远了一些。

      那人立刻松了口气:“好好,多谢各位仙长。”

      苏沐白在门上设好封禁,此时雨也小了不少,大家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去了,轿夫们不敢走夜路回去,拼起大堂的桌子准备凑合一宿。

      墨雪消对着那捡进来那红灯笼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沐白走过来:“是什么?”

      墨雪消耸了耸肩:“破烂。”

      苏沐白看见了桌面,那上面布啊、木架啊、灯芯啊简直拆了个稀烂,确实只能称之为破烂了,再看墨雪消双目打直、眼皮发沉,就要睡着了:“回屋说吧。”

      回了屋,还是面临着两个人只有一张床的问题。这回有了热水,墨雪消弄好了湿毛巾递给苏沐白,想去找小二再要一床铺盖席地而眠,被苏沐白喊住了:“回来。”

      墨雪消站住:“哎?”

      苏沐白道:“上床睡吧。北方不比南方,有伤在身,春夜阴冷别染了病。”

      墨雪消有些受宠若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难得还能沾到六宛的光。可这床榻虽然能躺下两个人,苏沐白却不像是能跟人挤在一张床上的。他犹豫着,问道:“你呢?”

      苏沐白坐在桌边,从包裹里拿出一本书:“我不困。”

      那墨雪消可就不客气了,麻利地脱了衣服就上了床,美滋滋地躺下又突然坐起来,把苏沐白看得直皱眉:“你又要做什么,睡觉还不老实吗?”

      墨雪消却是鞋都没穿就下了地,生拉硬拽地把他推到床上,用一床被子垫在一端,“你靠着这里看。”说着又把他双腿摆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掖严实,这才满意,“我怎么都能睡,你别再烧了就行。”

      他自己从苏沐白脚边爬进去,躺在里侧,这才想起来被子没有富裕的了,也不要了,脸冲里,微微蜷着,不消片刻就呼吸均匀睡着了。

      苏沐白一直没有看进去书上的字,等墨雪消睡熟,拇指卡住书页,沉了沉,把他掖成被窝的被子抻出来,掀起一丢盖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睡得并不踏实,被子外的手忽而攥紧拧出了包子皮十八个褶。苏沐白侧目,合了书,壮了壮胆子,极其微弱地唤了一声。

      “墨融。”

      长夜漫漫,烛火蔽蔽,清薄的雨气从窗子的缝隙渗了进来,环绕在梦里人的额头,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他紧张到不能自已,四肢发凉,呼吸悬浮,然而对方没什么反应。想了想,自嘲睡梦中的人不可能听到、也不可能回答。他渐渐放下心头的那一点点早就不重要的执念,重新打开书,却是半天都没有找到方才那一页。

      墨雪消忽然翻了个身,一头扎在苏沐白腰弯里。

      他一动,反倒自己惊醒了,蓦地爬起来,一手撑榻一手扼住苏沐白的颈项。俩人瞪眼看了会儿,墨雪消惺忪间好像分辨出了什么,眼中的狠戾一散,手指从领口滑落,身子一歪,半搂着又睡着了。

      苏沐白忍住没有动,手里的书却是差一点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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