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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铃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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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真是好本事,将我们骗得团团转。”南黎虽不再横刀威胁,手掌却依旧扣住老和尚的肩膀,不让他逃脱。
净禅知道他心中顾虑,淡淡道:“我既然露面,便未存愚弄各位之意——两位既没有恶意,便先放了我两位徒弟吧。”
狐妖们为了避免尘世因果,想尽办法不将此事牵扯于凡人,自然也不想伤害这两个无辜和尚。只是不知净禅和尚在背后观察了他们多久,竟是对他们这些小伎俩知道的一清二楚。
南黎紧盯住他,半晌到底还是松了手,低声道:“我们此次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和尚神色平静,似是心中已有数:“你是为了铃铛而来。”
假扮成净禅的慧令一脸焦急却不敢开口,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呼吸可闻,南黎道:“不错,是为了铃铛而来。”
净禅:“我没法给你。”
这下不只是南黎,南茗也是急了,大声道:“不管如何,这铃铛我们是必须要拿!你只说要什么来换,我南茗向你保证,绝不食言! ”
净禅叹道:“并不是和尚我不想给你,是给了你也毫无用处。”
这就算是借口,也实在是太过敷衍,南茗正要怒目而视,和他好好争论一番,却被南黎拦住。
“方丈宁可与人互换身份也要隐名埋姓藏于山中,你……到底是不愿露面,还是不能露面?”
明明一直以来找寻的目标就在眼前,南黎此刻反倒有些迟疑了,净禅这张越看越普通的年轻面庞如今却叫他感到些说不上的迷惑。
他也不要和尚回答,只是定定看他道:“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净禅吗?”
净禅偏过头,不慌不忙道:“此话又怎说?”
“仙凡两道泾渭分明,方丈虽身怀法宝,终究还是凡人之身,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长生不老,”南黎顿一顿,忽地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来时路上听说过如今这小皇帝曾还有个兄长,只是他素来低调,又是个病秧子,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因此才最后让这十三岁的小孩登基为帝。”
他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道:“而你这张脸……分明和遥国那小皇帝长得相像!”
他这么一提,南茗这才发觉确实如此,虽然净禅是个光头,又长得乏善可陈,但若是挡了眉眼,他下半张脸和那小皇帝竟是极其相似。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慧令紧张往前一步,他声音颤抖:“你莫要胡说!方丈他——!”
净禅拦下他,垂眼道:“施主明察秋毫,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和尚我再多解释了吧。”
南黎大怒道:“你……你竟敢用凡人躯体续命?此乃魔道!”
这话说得太重,净禅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痛意,只好苦笑:“或许是吧……只是这人间多少帝王求而不得的长生不死,于我而言却是业障。”
南茗不想深究和尚活了多少年又是福还是祸,急道:“这和那聚魄铃又有什么关系!”
净禅转向他,温和道:“多年前遥国大乱,我虽不忍见百姓受苦,可是千百年来王朝更迭,此乃时局天意,我本不愿掺进尘世纷争。”
“只是和肃他忧国忧民,冒着风雪九死一生闯过迷魂阵,至永安峰上求我相助。”
“他以身献祭,使得聚魄铃吞了他的魂魄。而我既用了他的身体,便要完成他的愿望。”净禅又叹气,“现在他心愿未成,因此并不能将此铃给你。”
此事听来真是无比荒谬,天下最为德高望重的高僧净禅,竟是个靠夺舍而活的“邪祟”,而传说中天君亲手而制的聚魄铃,竟是个会吞人魂魄的“魔器”!
“因此你下山助他弟弟稳住政局,解了这遥国的灭国之灾?”南黎开口问他道,尽管这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然而百姓依旧深陷苦海,遥国依旧岌岌可危,”净禅说,“只要他愿望不成,聚魄铃便只是普通铃铛罢了。”
南茗似是失望极了,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一时竟有些绝望,眼圈都红了:“我狐族无辜魂魄彷徨无措,大仇难报!现如今到底该如何是好!”
南黎亦是默然无语,然而净禅分明就已在面前,他仍是不想放弃,强撑道:“既然只要完成他愿望即可,那我们便想办法完成他心愿!届时你定要将这铃铛交与我们!”
大皇子的愿望说起来简单,然而实际要做起来,又如何不是难如登天。然而净禅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半晌才轻声道:“我答应你。”
他侧身从随身包裹中拿出一只小巧佛铃,那佛铃通体古铜色,柄把呈半根金刚杵形状,□□呈喇叭状,铃身有少许镂刻,只是对护国永安寺的方丈来说,此铃终归是有些太过简陋了。
净禅随意将这铃往南黎手里一放,浑不在意道:“这就是聚魄铃。”
南黎本来十分不解,骤听了这话,顿觉手里这物仿佛重及千斤,好险没将这珍贵至极的铃铛摔在地上。
净禅见终是唬住了这行事放肆的小狐妖,脸上露出一点笑:“天君当年同时制出三件仙器,它如今虽无神力,遇见其余两件仙器时或许能够有所感应,对你们而言也不算完全无用。”
这确是帮了大忙!南黎小心翼翼收好铃铛,只听净禅道:“如今魔君重归,世间定要大乱,想来这仙器也要成为众之矢的,你们自己小心。”
他对这仙魔旧事竟也是了如指掌,不过净禅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并不能以常理拘之。南黎问:“此事我一直十分不解,如今各方矛头都直指您而来,那魔君到底和这仙器有什么关系。”
净禅:“此人放肆无惧,难以揣测,天知道他肚子里端的什么坏水。”
南黎:“……”
这话说得他好像和魔君很熟似的!
和尚像是知道他腹诽,眼也不抬道:“自这铃铛传至我手中以来,我在凡间已如此辗转苟活不知多少回,自是对他了解一二。”
他坦然吐露这样石破天惊的话,言语间却颇为冷淡,仿佛不愿多谈。
两只狐妖刚拿了他的铃铛,实在是拿人嘴软,即使心中有万种疑惑,也不便再质问他更多,只好闭口不言。
“大皇子身份特殊,我不便在高阳多留,”净禅向四周看一圈,“你今日未将那孩子带在身边吗?”
南黎未料到他突然提起祁昼,又想到他未揭开真面目之前确实是和祁昼单独相处过,以净禅之能,定是瞒不过他,于是道:“是,今日只怕变数颇多,我并不想让他牵扯其中。”
净禅慢吞吞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他已经是牵扯其中了。”
南黎知道他说的是祁昼身上的灵脉,他颇为忧愁地叹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方丈可否帮忙清除他身上密经,闭回灵脉?我只希望他……”
和尚思索片刻,忽地微笑起来:“此事最重要的,不是看他本人意愿如何么,你我在这里替他这样安排东西南北,却可有问过他想要怎样吗?”
这话又戳中了南黎的烦心事,他郁闷道:“自是他想怎样都可以,只是来日方长,我却不能不替他从长计议。”
净禅毫不客气笑道:“你自己还是个小孩,说起话来竟这般老气横秋——罢了,那你便听一听他是如何想的。”
他说不能在高阳久留,就当真不打算久留,动作非常干脆利索,蒙了遮脸的兜帽就要动身。
这摸不透岁数的老妖怪顶着大皇子那张年轻面孔,好像自己真不过弱冠年纪似的朝众人眨眼:“出了这扇门我便是慧令,切记莫要叫混了。”
又对真正的慧令嘱咐道:“我知道你忧心百姓,此乃善事,你便放手去做,不用顾虑于我。”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慧令羞愧低头合掌:“慧令谢过方丈,定当不负所望。”
净禅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南黎和南茗连忙化作普通人模样,紧跟那神出鬼没的净禅身后离去。不过两刻钟功夫,和尚便已经坐在吃惊不已的祁昼面前,抓了他手腕探他灵脉了。
他如今身份揭晓,便也不再装成什么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对祁昼慈祥道:“你想要继续做一个凡人吗,若是你想,我便想办法帮你除了这灵脉。”
南黎假装毫不在意地站在净禅身后,其实心中比刚刚他拿了刀挟持老和尚时候还要紧张,提心吊胆地等着祁昼回答。
祁昼骤然得知当日和自己谈心的慧令和尚原来就是净禅,惊讶了一阵竟也就飞快接受了,只能说他下意识就觉得这和尚不同凡响,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偷看一眼南黎表情,却几乎没有犹豫:“我不想!”
净禅毫不意外似的:“嗯,我猜你也不愿。”
和尚虽没有回头,南黎却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当即有些哽住,只好低头翻来覆去琢磨他自己手指。
“不过你灵息微弱,若想要隐藏也是不难,这般过下去和普通人不会有什么太大区别。”净禅微微一笑,轻声问祁昼道,“几日不见,我看你郁气已解,可是想清了什么罢。”
和尚其实也未曾带什么试探的心思,或许只是单纯想关心一下眼前这个少年,谁知这随口问出的话却骤然将祁昼难住了。
只见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好一番纠结,半天才低着头道:“嗯……有一件事我大概想明白了。”
祁昼顿一顿,鼓起勇气道:“净禅方丈,我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您能否收我留在净光寺向您求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想大纲,给我脑子都想打结了(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