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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离家 ...

  •   他不声不响憋出这么一个大招,先不论净禅想法如何,南黎一整个都怔住了,失声道:“你说什么!”

      几个月前这孩子还红着眼眶质问自己是否要离他而去,这突然间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又莫名其妙说要跟着这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和尚学本事去了。

      这都是什么事!

      南黎是想过会有一天祁昼长大了翅膀硬了,却总觉得那还是很久之后的某件事,完全没想过就是现在,实在是一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与他相比,一旁的和尚到底活得久见识多,只是颇为稳重地答道:“天下道法三千,道道皆有不同之处,便是千年前也没有这般胡乱拜师之事,我并教不了你什么。”

      祁昼镇定道:“可学之事不仅是道。我在这高阳几日听各位师父传业解惑,时常能有顿悟之感,是以心生向往。”

      南黎好不容易让自己从震惊中缓过来,终是忍不住插嘴道:“你……你这是……”

      他混乱之间闪过无数念头:是自己太过忙碌忽视了阿昼?还是之前对他隐瞒太多他在这里闹脾气?又或是他不知不觉间做错了什么吗?

      说好的“舍不得”呢,怎么听了点和尚的诳语就忽然又舍得了!

      一股脑压下纷杂心绪,南黎脱口而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祁昼别的可以不答,这句话却不能,急切道:“没有,怎么可能!”

      他踌躇一番,又拿话往他好哥哥肺管子上戳:“阿黎,你们如今找到了净禅师父,那是否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虽然被强行蒙在鼓里,可这几日下来不管是捕风捉影也好,东拼西凑也罢,祁昼已经模模糊糊猜出了个大概,只是他并不在南黎面前说罢了。

      “阿茗哥回来的时候脸色那么不好,我想是没什么好结果。”

      虽说净禅就在面前,但对着此等大师,祁昼觉得偷偷摸摸说小话反而贻笑大方,便也没避着他,诚恳道:“我景仰方丈是一方面,可是我也想帮上你们的忙。”

      南黎强压怒气:“我不需要你来帮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本是想说大皇子占了聚魄铃这件事谁也没有办法,但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祁昼便立刻往心里去了,他神色顿时冷淡下来,就算之前有些动摇,现在也是荡然无存。

      “阿黎,可能我确实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再也不想要躲在你身后无能为力……我只想为你做一点事,你就答应我吧。”这话他仿佛已经憋了很久,此时终于一吐而快,仿佛连心头血都要一并呕出来似的,胸口直泛疼。

      南黎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对,谈什么都没用,只好丢盔弃甲地抛下一句:“你自己想清楚就行。”随即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祁昼愣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难受的要命。净禅轻咳一声,慢悠悠道:“我还没说要不要带你走呢。”

      “我想方丈定会同意的。”祁昼回过神,对净禅略有歉意的一点头,“阿黎他可能不清楚,我自己却是能感觉得到,我身上灵脉其实并没有办法去除,不是吗?”

      和尚不答,只是微笑,祁昼便道:“方丈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要专门来这里见我一次,怕是上次见面的时候,您就已经看出我的决心了。”

      净禅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叹气道:“你这少年倒是怪机灵又懂礼貌的——那你可想好了罢,我看南黎他可没有想让你离开的意思。”

      祁昼沉默片刻:“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

      那头南黎慌乱之下甩门而去,出来以后却站在走廊里不知所措了。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南茗见他阴沉着脸,连忙过来问他道:“怎么回事,和尚怎么说?”

      南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脑子里乱乱的,茫然了半晌,从嗓子眼里勉强憋出没头没尾的半句话:“阿昼说要跟净禅走!”

      “啊,就这事。”南茗听罢,松了一口气,十分无所谓道。

      果然和南茗说这件事就是个错误,他充其量跟祁昼只相处过一周左右,对这小孩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对他来说祁昼是去是留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要是真能跟在净禅身边,其实倒也是件好事。”

      这家伙非但不能解忧,还在这里火上浇油:“那和尚如此神出鬼没,你给那小孩留点定位符通信符之类的东西,咱们之后就不用漫山遍野追着净禅跑啦!”

      南黎:“……”

      他一腔愁绪无人知,只得愤恨地送了一个大白眼给南茗,扭头就要走。

      “阿黎,”南茗在背后叫住他,难得正经了些,“我说他到底是你带出来的孩子,不觉得这倔脾气和你以前像个九分么。”

      南黎面无表情地转身,洗耳恭听他要放个什么样的屁。

      “我记得以前你还不被允许修炼的时候,就为了偷师学艺留进藏书阁,被罚跪过一次以后竟然还敢干第二次……当时我们都说你胆大妄为,明知是南墙,撞了还不回头,简直倔得像头驴!”

      ……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南黎眼眸低垂,却对这个在他本人面前大剌剌抖落黑历史的南茗生不出气来。

      “我从前也觉得好笑,可是现在倒颇有些能理解了。”南茗道,“总是躲在他人羽翼之下也不是什么好滋味……我想他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你便由他去吧。”

      南黎默立良久,终于还是无话可说,带着一脑门官司落荒而逃了。

      他这一出门就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不知道是去哪里散了心,想通了什么事,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和尚早就已经离去,祁昼却还留在客栈中帮着大家收拾东西——找到了净禅之后,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待在高阳了。

      南黎靠在门边敲了敲门板,语气平和地问祁昼道:“净禅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祁昼见他回来,不自在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手里的东西,绕过闹闹哄哄的众狐妖同南黎来到房间外。

      “净禅师父说若是我决定好了,便明日早晨去长甘寺见他。”祁昼道。

      南黎盯他半晌,伸手将他脸上蹭到的灰渍轻轻擦了,几不可闻地叹道:“方才是我错了,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祁昼这个小孩虽然也才在这世上活了短短十几年,尚说不清他以后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有一点已经显而易见——在不涉及到是非的问题上,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就好比说在刚刚那件事情上,南黎若是对他疾言厉色,他反而铁了心要走。但要是南黎和声细语同他打感情牌,他又立刻要心软了。

      “阿黎,”他嗫嚅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但若是有机会,我们随时可以见面的。”

      南黎“嗯”了一声,脸上挤出点笑意:“那是自然,我教过你符咒,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传信于我。”

      于是祁昼立即就心软了,他其实对南黎十分不舍,只是强迫自己离开他罢了。

      他向前两步伸手抱住了南黎,如往常一般将脑袋蹭在他胸口,手指眷恋地扯住他背后衣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南黎从来都吃不消他撒娇,只好忍住心中酸涩,拍着他背道:“好了,挺大个人了,以后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就加衣,忙起来也不要忘记吃饭……”

      他顿了一下,漫无边际地想起了寺里和尚吃的都是素,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怎么受得了,不由正色道:“你虽然要跟着净禅,但可不是要去当小和尚的,该吃什么就吃什么,万一吃多了菜叶子长不高可就不好了!”

      祁昼埋首在他怀里闷声笑了,抬头认真答道:“嗯,记住了。”

      南黎分明还有很多事情想要细细叮嘱,临到用时左掏右掏却掏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说:“我知道你是个用功的好孩子,在和尚那里也一定能学到东西——不过也别逼自己太紧了,累了就多休息。”

      祁昼笑道:“记住了——阿黎,你好多担心。”

      化身成碎嘴老妈子的南黎闻言蓦地闭了口,搂着这小孩忧愁地想: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错了,并且错的离谱——当时在兴城他假装冷静地为祁昼分析利害,分明是知道祁昼定会不由分说跟着他一起走,才那样装模作样,有持无恐地劝他留在王家——实在是有够矫情。

      其实根本不是祁昼离不开他,而是他自己舍不得离开祁昼!

      忽然间顿悟了这一颗离别心的南黎不由惶恐起来,却下意识将这点慌乱掩住了。他欲盖弥彰地收紧手臂,用了些力气将祁昼抱了一抱,然后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膀将他从怀里推出来,轻声在他耳畔道:“阿昼,你多保重。”

      ——仿佛将千言万语尽藏在这短短六个字之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两位都在慢慢摸索自己的真心,老母亲感到十分欣慰(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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