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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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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余是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点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在班主任看来,你就属于那种“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的万恶之源,恨不得让你连人带板凳扔走廊上坐着,免得传染了她一班保护动物一样单纯可爱的学生;在路人甲看来,你就是一个自带睡神属性,野比大雄闻之沉默,懒羊羊听了落泪的人间奇人。只要给你一张桌子,你就可以从开学典礼睡到毕业联欢;对教辅书商看来,你就是个勤奋耕耘的“友商”。当然,一般来说,他们只是你的进货源,跟你并不存在竞争关系。但书商们确实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把教辅卖给跟你一样已经买了这本书的同学——前提是,你还是个学渣。
对这些硬生生叩到你头上的title,你只是受宠若惊,然后非常谦逊地表示,你们如果努力,也可以和我一样优秀的。
咳咳。
其实童年的你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每天上课睡觉下课尿尿,放学以后就跟李敢勾肩搭背一块去游戏厅趴着。
你和李敢的友谊由来已久。小学开学第一天,报到结束以后你睡过头了,班里人都走完了你还趴在桌子上做梦。这小子吵醒了呼呼大睡的你,给你递了一把玉米糖。
你睡迷糊地看着面前噼里啪啦砸下来的糖块儿,完全傻了。眼前的小男孩头顶上有一撮□□的黄毛儿,乐呵呵地看着你。
“我说,你叫什么啊?”
你想了半天,觉得说真名比较好,于是讷讷地回答他,“余……余是。”
李敢乐了,“于是?于是什么?”
“不……不是。”
“怎么又不是了?你到底是不是啊?”
你揉了揉眼,说,“不是……我叫余是。”
“哟,这名儿可新鲜了,”李敢来了兴致,扭过身子趴到你桌子上,“以后咱俩就算同桌了。咱老师太没劲了,你刚分配座位的时候睡觉来着吧?咱俩周围全都是女生,就咱俩沾点儿阳气的,以后得多多扶持啊。”
“哦……”你听他把一长串说完,又想倒头睡过去。
“哎,你他娘的别睡觉啊,”李敢急了,“你还没问我叫啥呢。”
你叫啥关我屁事……你这么想着,打算接着在梦里西天取经。
哎?
一股失重感突如其来,你长长倒了口气儿上来,差点没憋过去。头好像被人托起来了,你眯缝着眼看,就看见那挺拔的一撮黄毛。
“别睡觉,哎,这就对了,”李敢嘿嘿笑着说,“我叫李敢。以后你叫我哥,我罩着你。”
其实李敢这个人吧,也不蔫儿坏。就是有点儿自恋,还喜欢别人叫他哥。你要是叫他一声“敢哥”,他能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傻乐一上午。
但李敢是真仗义,只要你叫他一声哥,他就真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什么都恨不得分你一半,生怕你受委屈了。
有一说一,李敢五官很精致,脸型也好看,瘦瘦高高的,小学生能把校服穿出中学生那种青春的初恋感。
开学第三天,李敢的同桌就跟她表白了。你在后桌上抬耳朵听见了,清了清嗓子,戳了戳李敢。李敢扭过头来,你凑到他耳边,喊了他一声“哥”。
“哎!”李敢分贝极大地应了一声,乐呵呵地拍了拍你。
女生震惊了,她默默地把自己的凳子拉开了三公分。
放学以后,你俩一块儿回家,李敢郁闷地搂着你,跟你说,“哎,余是,我说女生真奇怪哎。”
你耸着肩膀,抽了抽鼻涕,没说话。
李敢接着说,“你知道吧,今天早上张婷婷跟我表白来着。我觉得这算是给我示好了吧?我当时跟她说我考虑考虑。你哥我是谁啊?我这算给她机会了吧,她不该好好伺候着小爷吗?”
“结果她一整天看见我都跟见了瘟神一样,跟她说话也不搭理我,给她递纸条她也当没看见,”李敢使劲勒了勒你,“你说,是不是我犯贱?”
“咳,”你咳嗽了两声,“话也不能这么说……”
“哎,你别说了。”李敢说,“你别劝我了,我明天就跟她把话说清楚。”
“打游戏?”你俩走到十字街口,有几个戴着□□镜的小年轻儿勾肩搭背过去了。
“行啊,走吧。”李敢冲你点了点头。
那天一整个晚上,李敢都在碎碎念,这能是我的魅力出了问题吗?那不可能啊……
这之后,几个学年下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李敢同学硬生生没谈上恋爱。李敢的座位雷打不动,他的女同桌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个都被你俩的互动雷的外焦里嫩。李敢自己全然没意识到问题。他吧,只要一郁闷,就会拽着你去游戏厅。
然后小时候的你就知道,你要是想白嫖一整天的游戏,那就得让你哥不痛快。
你哥不痛快了,才能让你痛快。
其实你坐在游戏厅里,看着李敢愁眉苦脸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但架不住这免费打的游戏实在是太香了。
你余是吧,从小父母双亡,留下一套房子。你的监护人是表叔和表婶,这对苦哈哈的夫妇自己还得照顾一双儿女。表婶三天来一次,给你做好三天的饭冻在冰箱里,交代你按时拿出来热了吃。每周的生活费你按期领着,但架不住游戏的花销。
但凡你没这穷,也不用去卖教辅啊。
一二年级你还能在班里安生地呆着,三四年级以后你彻底放飞了。一学期能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泡在游戏厅里。你的游戏水平又奇差无比,练了两年多,极品飞车还是能刚跑出线就栽沟里。你手里那一筐币,没个俩小时就全扔里了。到后来,游戏厅那个秃顶老板看见你就跟看财神爷似的,见了你都点头哈腰说小余啊,又来送……啊不是,又来玩儿啊?
在老师那儿,你的存在感早就跟空气一样稀薄了。毕竟你没爹没妈,开家长会的时候你的位置比三伏天里的羽绒服专卖店还冷清。也不会有家长拉着老师到角落里塞软中华,叮嘱他多关照关照你。你和老师都乐得清闲。
李敢就不一样了,这个天生圣母心爆棚走到哪儿都自带圣光的男人可是老师们的重点“恨铁不成钢”对象。一到出成绩,李敢就被各科老师轮流拉出去谈话,你趴在门口一边睡觉一边留个耳朵听着。
“李敢呐,你说说你,挺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就天天跟不三不四的……算了,怎么天天就跟那个余是混在一块儿呢?”
“你多好一孩子,要是肯努力,怎么还在倒数第二排坐着呢?你看你,按成绩排座位,就没人愿意跟余是坐一块儿!你倒好,还上赶着去。”
“李敢,你以后能不能啊,能不能少跟那些没前途的孩子玩儿?你跟他能一样吗?”
你听着,觉得挺无所谓的,这些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你就是嫌他们吵,打扰你的午后清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你就感觉有人晃你。你一睁眼,看见李敢乐呵呵地盯着你。
“醒了?又他娘的睡到放学?”
你揉了揉眼睛,说了声哦。
李敢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流口水,递给你,
“走吧,该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李敢推着那辆二八大杠走在前头,你走在他旁边儿。你还是忍不住问李敢,“哥,那老师们都那么说我,你要不就好好学习去吧?别天天跟我……”
“嗨,”李敢嗤了一声,“那不就跟放屁一样吗?咋了,老刘跟我说我弟有问题,智障,反社会人格,我就把我弟扔了?你哥我看上去傻吗?”
你认真想了想,“其实还真算不上聪明……”
李敢停下来,扭过头来看着你,“哎余是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你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李敢按按你的肩膀,说,“得了,敢情最后被嫌弃的是我。”
你俩接着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你说,“不会的。”
李敢乐了,“不会什么?”
你说,“不会嫌弃你。”
李敢说,“谅你也不敢。”
李敢又说,“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这世界上傻逼特别多,他们还都特别嘴碎,就见不得别人关系好,非要去挑拨离间。
有的人吧,其实你特清楚对你特重要,你特清楚他得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呢,就不管谁跟你说他坏话,你都特清楚,特信任他。这样的话,你们也就跟亲人没什么两样了。”
你闷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你喊了他一声“哥”。
李敢乐了,使劲搂了搂你的脖子,“哎,余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