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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翌日一早,楚明辞与小公主、严沧云围坐一方,一边用朝食一边听下属汇禀。
      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楚明辞将其挥退,“继续探。”

      唐澄:“爷,问过冷庄主了,说不必送上去,他自会来大堂用早膳。”

      “噹——”
      清脆的一声响,是乐幼薇手中银勺磕在了瓷碟上。

      “怎么了?”见她似有些不适,严沧云温声问询。
      “没事,想着姑姑的事走了神。”
      此事目前无计可施,严沧云只得拍了拍她的手背略作安抚。
      乐幼薇摇头冲他笑笑,视线不禁时不时扫过通往楼上的踏道。

      又过了一刻,方见冷无煦身影。
      一袭海天霞的及地长袍,外披一层素色绉纱罩衣,将袍子上的折枝花果纹掩得影影绰绰,被山岚腰封收束的腰身半掩,举步间坠在腰间的玉珏若隐若现,衣摆摇曳,飘逸出尘。
      世外仙落在凡尘,冷无煦在窗边落座,恰在三人邻桌,侧身对着楚明辞。
      煦风拂起绑在发尾的曙红绸带,躲过束缚的几缕碎发散在颊边,平添一股子凌乱的美感,让人快要忽略他是男子,只看得见美艳。
      乐幼薇一双凤眼直直落在他脸上。

      冷无煦目似莲瓣,眼尾细长微挑,眸色偏浅,剔透澄澈似琉璃,一旦没有睡饱失了精神头或是对周遭提不起兴致。
      便如此时,懒懒地半耷下眼皮子,使得本就修长的眼尾看上去似重重着了墨,被加深拉长,面无表情之时就显得凛冽。
      细密的眼睫略向下垂,根根伸展着,在眼底投下影子,矛盾却不显突兀地将深邃锐利与颓靡丧气糅合,平添几分神秘。
      一旦注视这双眼,便不由被吸引,被蛊惑,想叫他将目光落在实处,将自己盛进眼里,再看不见别的。

      这个人,这副模样。
      能无端催发人性的无尽恶念,要叫他更乱些为好。

      店小二拿来朝食单子,冷无煦一样样看过去。

      唐澄小声嘀咕:“大老远跑一趟,比我买的好在哪里了?”

      太招眼了。

      楚明辞道:“你怎的又是这幅样子?我只在归云山庄见过你好生束着发。小小年纪,不说意气风发,做什么一股子颓丧气。”

      冷无煦心下发笑,他又能比自己大多少,一副说教样。况且,“我不会。”冷无煦理直气壮,“猝不及防被你敲晕,一句话也没留下,他们都不知上哪儿寻我。”

      楚明辞眉梢一挑,“是吗?”

      “是啊。要不叫你的人给山庄送个口信,把苏菡叫来?”冷无煦转头看身后,“不过我这不是绑得好好的?梳了好久的。”
      唐澄敲门来问他在何处用朝食的时候,冷无煦正同自己头发较劲,努力了许久方才成功将睡得略显凌乱的头发理顺,抽出苏菡压在衣袍底下的绸带捆住。

      “平日里都是由苏姑娘替你束发的?”

      “不然?你看孟延朔和覃宏是会梳头的样子?”
      冷无煦几乎从头到脚都是苏菡打理的,从小时候这丫头头一次兴冲冲打扮自己而他还配合她折腾开始。

      楚明辞不关心那两位会不会梳头,“过来,我给你束。”

      冷无煦掀了下眼皮瞥他一眼,起身离开。
      满满的质疑。

      “啧!”
      楚明辞上前握住他胳膊拽回来,将其摁在原位。

      冷无煦当即便要挣脱,“做什么?”

      “跑什么?”
      楚明辞怕他没轻没重伤了骨头,一掌按上肩头,虎口掐在脖子跟儿。

      从未有人胆大包天碰他脖子,猝不及防被触碰冷无煦才知道自己这块儿皮肤是怕痒的,不禁瑟缩了一下,老实交代:“我听见货郎叫卖馄饨了。”

      “想吃馄饨?店里也有。”
      楚明辞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自然地收回手。

      “我就要吃外面的。”
      “我叫唐澄去给你买。”

      不待世子爷再吩咐一遭,唐澄自觉去了。

      “等等。”冷无煦叫住他,嘱咐道:“混沌要个头小的,里头别放胡葱和醋,藠头也不要,要香油不要豕膏。”

      “……”
      唐澄默然片刻,道:“为了方便省时,货郎的馄饨皆是提前拌好了馅儿,胡葱用料仅次于豕肉,庄主要吃没有胡葱的怕是只好叫后厨现做一份来。”

      冷无煦道:“有的,你只管去买便是,记得给一两银子。”

      一两银!混沌馅儿里掺金子了?唐澄看向自家世子,咱要做这个冤大头?
      楚明辞眼风一扫,看什么,还不快去?
      唐澄:“……”
      行。
      还能怎么着,谁叫绑人的真凶与帮凶理亏在先呢。

      楚明辞:“我为庄主束发可好?”

      冷无煦仰头看他,“世子还会这些?”

      背在身后的手摩挲了一下手指。
      一站一坐,如此近的距离,那双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在意的眼里满满当当盛着自己。
      “试试?”

      冷无煦转回脑袋,默许了。

      楚明辞将绸带捆成的结捞在手中,捏住随风轻曳的尾端,轻轻一抽,乌发如瀑散在掌中,轻柔灵动的从虚握的指尖溜走,留下一片酥痒。
      察觉手下的人略有些不自在的僵着身子,楚明辞开口问道:“你为何笃定那货郎有你要的?”

      “我救过他,十五岁时。”
      “他挑着担子叫卖着打我身旁路过。我站了许久,决定要吃一碗馄饨,遂转身寻去,直走到了街尾也没见着,叫卖声也没了,再往里是七拐八绕的胡同,我以为那天是吃不上馄饨了,却听得一阵拳脚声,寻声而去货郎被堵在巷子里,七八个打他一个。”

      楚明辞:“于是阿煦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冷无煦轻笑一声,“我哪有那个本事,若手里有弓箭我尚有一战之力,长剑也行,我空会耍点剑招,可惜谁逛个市集又是弓又是剑的,我是手无寸铁。”
      楚明辞:“那阿煦是如何救人的?”
      冷无煦道:“当然是放覃宏了!”
      楚明辞:“覃大夫会武?”
      冷无煦摇头,“不会,他会针!针尖在迷药、痒痒药、烂疮药……各式药粉里滚一遭,一扎一个准!”

      楚明辞笑出声,这人十五岁时倒比现在要活泛。“不怕你们走后那货郎被他们报复?”
      “我问过货郎原委,自是替他解决好了的。”
      楚明辞也不问细则,那货郎如今还能好好的走街叫卖,少年时的冷无煦自然是处置周到。

      “货郎千恩万谢说无以为报,我说一碗馄饨就报了,而后也说了一番口味,那货郎却挑子也不要就跑了,那时我还以为吃不成了,不一会儿他提着一块豕肉回来了。”

      那时货郎很是恳切,“小郎君且稍坐,小人这挑子里的陷儿都是放了胡葱的,小人给小郎君现做一份儿,很快的,不耗时,请小郎君等等。”

      冷无煦吃上了一份现做的没有胡葱、藠头、醋和豕膏的小个儿的馄饨。此后冷无煦每次想吃馄饨了都会在同样的时辰去那个地方,货郎也总备着一份没有胡葱的豕肉陷儿。

      馄饨五个铜板一碗,冷无煦每次总是给出一两银,货郎追着还他也不理。

      楚明辞将发带三两下绕上自己手腕空出手来,打趣道:“阿煦打小就心善,”自己亦是被他救下的。

      冷无煦也不管他如何称呼自己了,随他去,只道:“非是我心善,不过是那时候见着他想起了故人。”

      楚明辞等着后文,冷无煦却闭口不言了。他也不追问,两手从他耳际贴着皮肤划过,取出一半头发,在指尖绕出一个髻,另一只手子腰间摸出一支琥珀兰花簪,簪身穿过发髻将其固定。
      簪子是昨日离开太守府回程途中路过珍宝阁,鬼使神差走了进去,一眼看中这一支,当即便觉得会很适合他,果然。

      “好了。”楚明辞退开半步。

      冷无煦紧绷的身子缓缓松范下来。

      “你且稍待。”话音未落楚明辞已向隔壁桌的小公主走去。

      乐幼薇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了,慌忙低头提箸去夹一块糕点,不料他是来借东西的。
      乐幼薇摘下鼓囊囊的荷包,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经楚明辞递到冷无煦手中。

      匠人的手艺很好,铜镜里兰花花蕊亦是清晰可闻。
      楚明辞为他束发时动作生疏,轻缓且小心,本以为同自己不分上下,岂料其技艺竟颇为可观,较苏菡而言略显不足。
      冷无煦在镜中诧异看他。

      楚明辞噙着笑,看出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我自打入太学之后便自己束发,闭着眼都能束好,熟练得很,却头一次为束别人的,轻了拢不住发,重了怕弄疼你,故而生疏,再多几次便好了。”

      不待冷无煦再说什么,唐澄捧着馄饨回来了。
      “你先吃。”楚明辞自觉坐回位子。
      冷无煦下巴向楚明辞他们那桌一点,支使唐澄:“放那边。”

      唐澄已不需要再看他家世子爷的眼色了,反正最后还是要听冷庄主吩咐的,何必多此一举,迅速放下馄饨退到楚明辞身后。

      馄饨滚烫,冷无煦晾着它,问道:“楚世子,你的差事如何了,什么时候放我走?”

      冷庄主竟是被迫来此?
      乐幼薇与严沧云面面相觑。

      “……”
      楚明辞转瞬抛却了做的坏事被说破于人前的不自在,简单告知目前进展。

      “消息探了数日,太守府也去过了,仍是一无所获,楚世子,你这是毫无进展啊。”

      楚明辞已经不是在归云山庄动辄偷偷红耳朵的愣头青了,他学会了置若罔闻和转移话题:“阿煦不觉与我过于生分了?”

      “……也还没有很熟?”
      “……”
      “你待如何?”冷无煦竟在那双干净澄澈的眼里看到了几分希冀和委屈来。

      楚明辞眼眸一弯透出笑意,“我字泽言。”

      冷无煦有一瞬哑然,随后浅浅勾了下唇,“知道了。”
      “那泽言兄作何打算?”

      严沧云开口道:“冷庄主知道我们此行为何?”

      冷无煦:“楚世子同我说是为了找人?”

      楚明辞:“泽言。”

      严沧云:“……”
      冷无煦:“……”

      严沧云:“是,为了找人。”

      冷无煦捏着羹勺搅了搅馄饨,“找谁?”
      没有人答。
      “不方便说与我知道?”

      乐幼薇:“没有不方便,怕是京都已人尽皆知,不久便会传遍天诏了。是找我姑姑,南景长公主。”

      南景的人以为冷无煦会问些什么,例如在天诏听到的那般:南景的公主为何要来天诏?一国公主怎么在别国失踪?没想到他开口问的是——
      “可有画像?”
      寻常要找一个人最广而行之的法子便是张贴画像。不过回山庄那几日也没听下面的人禀告说城中在张榜寻人。

      “姑姑会易容,从不用同一张脸出现在两个地方,画像无用。”

      “如此,定陵城是你们最后的线索?”虽是猜测,却已笃定。“这与大海捞针何异?”

      “可是姑姑带走了南景的圣物。”乐幼薇生于皇室,长于宫闱,她不是娇滴滴养在深闺不知世有风雨的纯善女子,她从不轻信于人,却对冷无煦提不起丝毫戒备之心。

      冷无煦眼神微冷,他毫不掩饰也无所顾忌,直言不讳道:“所以南景此行找圣物是真,找人倒是次要的?”

      严沧云阻止不及,只好解释道:“庄主误会了。我南景圣物认主,历来每一任宿主皆为皇室中人,宿主寿命与圣物休戚相关,最短一任只活过四十载,寿终正寝的也不少,故而每到宿主不惑之年便会聚齐皇室血脉让圣物择新主,若没有被选中的则往后每年举行一次。虽说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可谁也不能保证这两年圣物与长公主不会有事,只好大肆寻访了。”

      冷无煦:“这圣物是活物?”
      “是。”反正已漏得够多了,若能找回长公主与圣物,多这一点不多。

      冷无煦懒得兜圈子,问道:“是蛊?”

      “……是。”乐幼薇犹豫了一下,如实回道。

      “如此,南景皇室擅蛊的传闻属实。”冷无煦看向楚明辞。

      此话一出留守客栈的天诏侍卫脸色都不好看,显然是想起了照白山山脚的情形,那一战死了好些人,都是他们这边的兄弟,南景的人除了吸入毒气一个个屁事没有皮都没破。

      严沧云赶忙道:“在照白山下非是我等作壁上观,传闻只说对了一半——皇室单指圣蛊选定的宿主!”
      乐幼薇佐证道:“我并不会蛊术。”
      众人将信将疑。

      严沧云叹道:“蛊哪是那么好控的,稍有差池反噬自身是最小的后果,一个不慎便是害人害己之灾,否则你们天诏的先祖也不会大型禁蛊令,天诏人至今谈蛊色变。”
      “扯远了,总之,在南景只有圣物选定的圣女以及皇室为圣女挑选的侍女修习蛊术。”

      冷无煦:“圣女?宿主只有女子?”
      “是,历来如此,圣蛊从未选定过男子。”
      冷无煦点头,“这样。”

      见他没有要问的了,严沧云继续说道:“故而在照白山我们只是怀疑,但即便确认是蛊虫,亦是没有解决之法的。”

      楚明辞:“如此,在山脚袭击我们的人会不会是冲着南景圣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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