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凤殊

39、执念

　　顾玫刃带着水休休回到了丹霞宫，却见往日里灯火辉煌的宫殿一片死寂，厚重的宫门被白纸覆盖，触目惊心的写着一个字：封。

　　休休有些排斥的后退了两步，手心握住了方亦止丢给她的鸾凤玉佩，她仿佛又听到方亦止阴冷的嘲讽——

　　辰星死了！你的丫鬟……她是为你而死的，代替你死的！

　　手指在玉佩上摸索，休休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对辰星，没有太深的感情，也没有太深的羁绊，若说为她的离去伤心欲绝，那也未免太过矫情。但那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且在她入宫后同她朝夕相处，不会痛苦，却也……无法释怀。

　　“丹霞宫已无下人侍奉，回百花园吧。”顾玫刃牵着她又朝另一处走去，休休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的背影，失魂落魄的随他回到水榭花阁，直到那清雅的花香传来，才恍然回神一脸复杂的盯着他问：“你不怪我吗？”

　　顾玫刃俊眉一扬，“怪你什么。”

　　休休叹了口气在花坛边抱膝坐下，“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的一切一切。虽然我很不想亲口承认，但我的确骗了你。”

　　“我早就知道了。”顾玫刃立在她身边答的云淡风清，“从我决定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为何而来，毕竟……师父虽然仇家甚多，但得罪的女人只有一个。”

　　休休烦闷的心情微微一窒，因顾玫刃的话小脸一黑，却恍然明白他虽早知她的身份，却以为她是为了凤桐而来。

　　呃……那她要不要承认，其实她是为了诱拐他到绯萦阁卖身，寻找凤桐反倒是意料之外的其次啊！

　　柳眉一竖恶狠狠的抬头，“那就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我在撒谎，冷眼旁边我骗来骗去，还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

　　娘的，就知道这蛇蝎美人儿深沉腹黑，这跟戏耍她有何区别！

　　顾玫刃毫不在意的冷道，“百花宴之前，我只要芳华七宝，你爱做什么与我无关。而现在……”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等你自己来告诉我。”

　　“美人儿哥哥……”休休眼眶一热，站起身狠狠的埋进他的怀中。

　　她的美人儿哥哥，怎么可以这么的温柔，温柔的让她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原本以为真相揭开之后会有误会，会有冲突，她甚至做好了承接他怒火的准备，却不料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此时她才真正明白，被美人儿哥哥认定的东西，不管是人或事，看上了就绝不放手，因为在意，所以不计较过往，因为真心，所以就给予他的信任。

　　而他们之间，此番之后才算真正的毫无芥蒂，这个温暖的怀抱，终于可以靠的安心了。

　　她的美人儿哥哥啊……如此待她，叫她怎能不动心，叫她怎么能放手。

　　顾玫刃勾起她一缕发丝捏住她的下巴，“只此一次，为不为利。”

　　几日的烦躁一扫而空，休休傻傻的看着他低喃：“完了，美人儿哥哥，我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

　　顾玫刃眉毛一扬，淡然的瞥了她一眼，“有了我，你还能爱上谁。”

　　休休眼睛顿时一瞠，“怎么我以前没发现你也跟疯子一样自恋。”

　　这男人，就不能谦虚一点吗。

　　“我是凤桐的徒弟。”顾玫刃毫不客气的回答。

　　休休闻言小脸一黑，僵硬的抽了抽嘴角。

　　此言，的确不错。

　　若说自恋，恐怕找遍九州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能超越凤桐的自恋狂人。那厮自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最喜好的事情就是卖弄风情，身为他的徒弟……呃，美人儿哥哥不但有自恋的本钱，更是有自恋的天分。

　　休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可以说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吗？”

　　“我不会嫌弃你。”顾玫刃面无表情的顺了顺她的头发，但休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你什么意思！”水休休推开他两手掐腰，一副市井泼妇骂街的模样，“本姑娘天生丽质甜美可人聪明绝顶，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惹你嫌弃的。”

　　顾玫刃双手环胸掀了掀眉毛，“你今年到底几岁。”

　　“我……”休休小脸立刻一垮，“我可不可以拒绝回答。”

　　他令堂的！她知道他说的嫌弃是什么意思了。

　　“我不嫌弃你。”顾玫刃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比……比你大那么一点点。”小脑袋哀怨的垂下，她是真的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啊！

　　“二十二？”

　　休休委屈的抬头，“再大一点点。”

　　顾玫刃眉峰一紧，“二十三？”

　　水休休自暴自弃地蹲在了地上，“再……再大一点点。”

　　顾玫刃嘴角狠狠一抽，“二十……四？”

　　水休休把眼一闭，把心一横，“二十五啦！”

　　“二十五岁？”顾玫刃脸色一僵，瞪着水休休上下扫视了一遍，休休一脸哀怨可怜兮兮的回望着他，却听顾玫刃疑惑的问：“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二十五岁‘高龄’，竟然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大小，他该说她天生丽质，还是异于常人欺世盗名。

　　水休休顿时怒气冲冲的蹦起揪住他道：“不管！就算老娘今年五十二岁你也是我的人！敢反悔，绑起来，敢出墙，腿打断，要想离开我，除非我死了！”

　　年龄算什么！就算她比他年长五岁，看上去也比他青春靓丽，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这辈子都是她的美人儿哥哥。

　　顾玫刃眼神一冷，伸手弹向休休的额头，“说什么傻话。”

　　看着她眼圈红红，如被丢弃的野猫一样的表情，顾玫刃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露出了一抹风华绝代的微笑，“我说了，我不会嫌弃你。你不会长大，而我会变老。”

　　再绝色的容颜也有枯调的一天，唯有真心，亘古永存。

　　休休感动的偎在顾玫刃怀里，却也明白，他是在用他的方法驱散她的不安，驱散她因太和殿和丹霞宫产生的阴影。

　　外表冷漠的人，其实比谁都细心体贴啊。

　　“待在水榭花阁里不许出去。”顾玫刃见她已不像适才那般黯然，立刻正色交代，“今晚宫里不会平静，我去一趟流霜宫。”

　　“贤妃已经失踪多日了，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到那里去干什么。”休休有些不解的问。

　　“人没了，但线索不一定全断，或许，贤妃真的和七出血案有关。”

　　顾玫刃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记住我的话，待在水榭花阁，不许出去。”

　　休休哦了一声，乖乖的目送着顾玫刃离去，百无聊赖之下想起了从青阳山谷带出的画卷，立刻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珍惜的摊开凑到脸前。

　　“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明白阁主为什么要我来芳华了。”休休一脸恬静的闭上了眼睛，“原来，不是因为绯萦阁，也不是因为凤桐，竟是因为你……竟是因为你在此啊……”

　　眷恋的盯着那画中的黄衣女子，休休的眼中泛起了水光，“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等你来带我回家，如今，终于见到你了。等芳华的诸事尘埃落定，我会单独带着美人儿哥哥去探望你和公子，我现在很幸福，你可以不用再为我担心了。真的……很幸福……”

　　等找到了凤桐了结了一切是非恩怨，她所有的缺憾就都得到了圆满，那时候，她会郑重其事的告诉美人儿哥哥，其实，有一件事，她真的没有骗他……

　　她曾经被人离弃，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也没有了家，可现在都找回来了。青阳山谷桃花林，她找回了前半生唯一的信仰，纵使只是一捧黄土一个画卷，她此生也再无遗憾。

　　那个长眠桃花林中的天宫洛萦，昔日天预门的嫡系三小姐，就是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执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