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凤殊

37、画卷

　　什么叫小人得志？现在的水休休就叫做小人得志。

　　确定了自己和顾玫刃的心意之后，休休充分发挥其色女本质，霸占住顾玫刃对其上下其手，并时不时的伸伸爪子嘟嘟猪嘴，俨然又是一副色鬼上身的模样。

　　方亦止前来叫人汇合出发的时候，就看到水休休大咧咧的趴在顾玫刃怀中，眉开眼笑的张牙舞爪，说话间不停的凑上前去亲上几口，顿时心里一惊拎起棍子就朝她砸去，“小野猫又毒发了？！”

　　不过，上次是色欲，这次不是该换成贪欲了？怎么还跟七日前毒发的症状一模一样？

　　“方小贼，你要谋杀啊！”顾玫刃抱着休休险险地躲开了方亦止的偷袭，休休一脸怒色的朝方亦止吼道。

　　没眼色的臭男人，没看到她正跟美人儿哥哥在亲亲我我，就不知道避嫌吗？坏人姻缘会被驴踢死，这小子活该人神共愤遭雷劈！

　　方亦止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顾大人和淑妃娘娘倒有兴致，别忘了娘娘的名字已经登入史册，你们此举可是犯了霍乱宫闱的欺君之罪！”

　　水休休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跟永成王的大婚只是一场交易，是她帮永成王追查后宫血案凶手的借口，永成王也没把自己真的当成他的妃子，毕竟自己的身份是个低下的婢女，哪有资格高攀芳华的九五之尊。

　　这方小贼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却用这个借口来寻她的晦气，真是吃饱了撑的脑子有毛病。

　　所以，面对此等莫名其妙的挑衅，休休的反应是——无视他。

　　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美人儿哥哥，休休心中又是一阵荡漾。

　　怎么可以有人美得这么如诗如画呢？

　　柔和的眼神，白皙的肌肤，水亮的薄唇，映着眉梢间罕见的春情散发着致命的吸引，休休顿时心悬意马，把持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下。

　　完了，除了七花七情草，她好像又中了一种毒，一种名叫美人儿哥哥的毒，此毒威猛刚烈势不可挡，一旦沾身便毒入骨髓，终身纠缠且无药可解。

　　顾玫刃本就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休休辗转红尘又从不将世俗放入眼中，所以，一个肆意的亲，一个由着她亲，这般亲密的动作映入方亦止眼中，方亦止的脸色立刻又难看了几分，袖子一甩斥道：“你们若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就继续在这荒山野岭里忘情野合吧。”

　　野合？！

　　休休脸色一黑，杀气腾腾的瞪向方亦止的背影。

　　他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野合了！瞧他那一副怒火滔天又别扭不自在的模样，难道还真是印证了那句，做的不流氓，看的才流氓？

　　休休一阵咬牙切齿，“方小贼，老娘跟你的烂账迟早要算清楚。”

　　顾玫刃放开休休改牵住她的小手，“走吧。”

　　休休委委屈屈的看了他一眼，“留在这里不好吗。”

　　虽说这山谷是芳华国皇陵，但她可一个墓穴都没看到，反而有种到了世外桃源般的惬意。若是真的出不去也无伤大雅，就在这里与天地相依自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妥。

　　顾玫刃淡然的回答：“此地不易久留，你体内还有花毒未解。”

　　休休叹了口气，终知自己不能太过天真。

　　美人儿哥哥想救芳华百姓，永成王想破七出血案，而自己和凤醉别则想找到凤桐，了结多年的夙愿。这一切串在一起都要出去才能解决，哪儿能让他们躲在这里避世偷闲。

　　更何况，自己的花毒不解，总不能让疯子每隔七天都给自己来上一下，用那么血腥的方式为她延续生命吧。

　　当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拉着顾玫刃向前走去，“我们都找了这么多天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再找下去也不见得能找到出口。”

　　抱怨之间，休休突然咦了一声，停下脚步看着自己面前的竹林小道。

　　“怎么了。”顾玫刃握了握她的手。

　　休休柳眉一拧，“我怎么好像来过这里。”

　　盯着四周的景物仔细查看，强烈的熟悉感慢慢涌上心头。

　　怎么可能……青阳山离帝都千里之遥，她也从来没有到过芳华之国，只是这青阳山谷……她真的好像来过！

　　“你来过这里？”方亦止和凤醉别跟来，惊讶的望着休休。

　　水休休扫了凤醉别一眼，见他眉目之间已没有了往日阴郁的戾气，但狂妄依旧邪魅更胜，衬得他整个人更耀眼了几分，当下对他眨了眨眼睛，指着面前的竹林小道说：“我确实来过这里。”

　　拉着顾玫刃转向竹林小道一旁的山石，休休看也不看迎着石壁就一头撞了过去。

　　“野丫头！”凤醉别俊眉一拧，却见水休休和顾玫刃奇异的消失在面前，当即眼神一动，也顺着相同的方向走去。

　　眼前猛然一黑，却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一股清新的香味迎面而来，待一道亮光传来，面前就焕然一新豁然开朗。

　　“这是……”方亦止震惊的望着四周，但见满山遍野的桃花树竞相开放，绵延成一望无际的桃林，在眼前铺开了一片粉白的海洋，桃林正中央围着一座雅致的小屋，四人迅速的朝小屋走去。

　　尘封多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扑面而来了一股淡雅的桃花香，休休跨入屋中，却身体一僵，脸色刷白的瞪着前方，顾玫刃脸色一沉，顺着休休的眼神望去，只见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一男一女的双人画像。

　　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下，男子白衣翩纤，眉目出尘尽显风流，女子黄衫飞舞，绝色的丽颜上盖不住聪颖惠黠，作画之人显然惊才绝艳，将人物的风度气韵刻画的惟妙惟肖，就仿佛真有一对爱侣站在他们面前，画作右边三排蝇头小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落款处仅两字——

　　灼华。

　　“九洲大陆统一之前，絮野国的医仙灼华？！”方亦止见后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画卷。

　　那个传说中神仙一样的人物，竟然和芳华国颇有渊源？

　　他转向凤醉别问：“那个女人是谁？灼华在多年之前就消失无踪，原来是带着不知名的妻子躲到芳华来了？”他眼睛突然一亮，勾着嘴角对凤醉别一笑，“凤太尉，灼华医仙既然在此，区区的七花七情草之毒自然可解，待出去之后回禀圣上，圣上一定会龙颜大悦。”

　　“你找不到他了。”休休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木屋。顾玫刃三人见水休休神色有异，忙跟着她出来，却见休休轻车熟路的在小屋后方拐了几拐，停在一座孤坟面前，清亮的眼睛缓缓闭上，眼睫上隐约有水光闪动。

　　那孤坟之前立着一座石碑，上书：

　　灼华，天宫洛萦之墓。

　　“这是……”

　　看到石碑上面所刻名字，不仅是方亦止，连顾玫刃和凤醉别也难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休休深吸了一口气，双膝一软对着石碑跪下，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随后笑眯眯对身后三人说：“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九洲大陆上谓之传奇的两个人，虽然只剩下了一捧黄土，但给他们行个礼也算荣幸吧。”

　　凤醉别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这两个人，竟然会是这种关系，倒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休休瞥了他一眼，“芳华国避居世外，隐在这青阳山中，对以前的九洲奇人也有所闻？”

　　方亦止冷哼了一声回答：“避居世外并不代表芳华对外界充耳不闻。昔日名扬四海的圣地‘天预门’好歹也坐落在青阳山中，和芳华国毗邻而居，天预门下的三位女弟子又皆被传为帝后命格，得任何一人则得天下。据说，我上代芳华国君也动过她们的心思。可惜在紫阳国横扫九州之时，天宫子卿殉剑身死，天宫景华跳九鼎而亡，最小的天宫洛萦也在国破之时为絮野国君殉情。只是没想到，传言果真是传言，对絮野国君不离不弃的天宫洛萦竟和医仙灼华有染，还葬在我芳华之国的皇陵之中。”

　　“过去的真相本来就不是我们能看清的，他人的情感和选择也同你无关。”休休厌恶的瞪了方亦止一眼，转身指着前方道：“找到这里就等于找到了出口，前行十里外有两株桃花树，树干上各有两处隐藏的机关，将机关同时按下，出口就会打开，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你真的来过这里？”凤醉别一脸怪异地盯着水休休问。

　　“我不知道。”水休休有些苦涩的轻轻一笑，“感觉对这里非常熟悉，却有找不到有关这里的记忆，但桃花林的出口的确在前方，我不会骗你们。”

　　凤醉别闻言无可无不可的勾勾嘴角，“既如此，那就走吧。”

　　休休点了点头，却在抬脚之后微微一顿，再次回头望着那孤零零的墓碑，清澈的眼中难掩忧伤，激动，怀念，愁思，和一丝释然。

　　“拿着。”手中一凉，却是顾玫刃将一物塞进了休休手中。休休一愣，竟是他将小屋中的画像擅自取下，毫不在意的交给了她。

　　“美人儿哥哥，你……”

　　顾玫刃淡然的走开，“等你想开口的时候再告诉我。”

　　休休双手一紧，将那副画像抱入怀中，像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珍宝，水眸弯成月牙盈盈一笑，却终是忍不住泪珠儿的跌落。

　　她眷恋的望了那墓碑最后一眼，深吸一口气朝外走去，风中传来一句低喃：

　　小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