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凤殊

17、保护

　　沉寂的大殿瞬间就只剩下了水休休几人，水休休望着面前的永成王，却只能看到一片望不到底的漆黑。她一脸畏惧的后退了两步，垂下视线就要行跪礼，下巴却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强迫她抬起头来望向前方，“水姑娘近来在我芳华后宫混的如鱼得水，又何必在朕的面前装腔作势。”

　　细瘦的指尖顺着水休休的脖颈缓慢下移，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般缓缓的扼住了她的呼吸，水休休双手一紧，坚硬的指甲瞬间嵌入手心，脸上却挂着清甜的笑容对永成王眨了眨眼睛，“今天天气不错，又刮风又下雨的……呃，圣上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欢乐远长……小女子水休休这厢有礼了。”

　　啊呸呸，她都在说些什么啊！她不害怕不害怕……不就是个蒙着脸不敢见人的永成王吗？她不害怕不害怕……

　　“呵呵，你这丫头果真有趣。”永成王放柔了力度改为轻轻抚弄休休的耳垂，“怪不得方爱卿和顾爱卿皆来请朕封你为妃保你安全，紫阳国的女子，都像你这般与众不同吗？”

　　水休休只觉得全身的寒毛一根根竖起，拼尽全力才压下了给他一拳踹他一脚的冲动。摸摸摸，摸你个脑袋啊！后宫那么多妃子他不去调戏，反留着她个挂名的陌生人肆意轻薄，别以为他是个国君她就不敢揍他……她……

　　水休休挫败又委屈的垂下眼睫，没出息的发现，自己的确不敢揍他。

　　一阵曼珠沙华的香味传来，白皙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开了永成王，将水休休拥进了怀中，凤醉别慵懒的声音从水休休头顶传来，“圣上小心，这野丫头可不似外表那般柔弱可欺，圣上可要提防引火烧身呐。”

　　“我百花司的侍女，不劳凤大人费心。”顾玫刃漫不经心的伸手一带，水休休再度转进了顾玫刃的怀里，熟悉的清冷将她缓缓包围，水休休心中对永成王和凤醉别莫名的恐惧逐渐消散。

　　凤醉别眼睛一眯，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玫刃，顾玫刃亦是淡淡回望，绝世的俊颜上看不出半点涟漪，水休休嘴角一扬，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虽然美人儿哥哥和凤醉别之间气氛诡谲，但自她进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同美人儿哥哥亲密接触，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美人儿哥哥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和关心自己。

　　唔，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尤其是被美人儿保护的感觉……真销魂啊……

　　看着殿前剑拔弩张的凤醉别和顾玫刃，永成王背转过身走回御座，淡淡的说：“朕还只当水姑娘同顾爱卿方爱卿交情非浅，想不到和凤爱卿也渊源颇深……水休休，现在你可以回答朕，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芳华来意欲何为，又是如何让朕的三位爱卿都刮目相看以身相护吗？”

　　轻柔却泛着诡异的嗓音让水休休打了个冷战，她干笑着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回圣上的话，民女的小姐对圣上慕名已久，自接到‘桃花令’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芳华之国参与选妃。却不想，途中遭奸人陷害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幸好得高人相助，并告之只有芳华国的七花七情草能救其性命。民女前来找顾司主求仙草救我家小姐，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圣上的妃子，民女自知身份低贱无福消受圣恩，还请圣上恕民女冒犯天颜之罪，撤了我妃子的封号，赐民女仙草一株，救救民女那可怜的小姐吧。”

　　“仙草救命？”永成王冷冷一笑，“仙草救命需要你来打我芳华七宝的主意吗！”

　　水休休眼波一动，不着痕迹地看了方亦止一眼，随后退出顾玫刃的怀抱朝殿前一跪，“民女不知圣上所言何意。”

　　“顾爱卿……”永成王转向顾玫刃道：“她若一无所知，那你对盗取千年血蚕之人又作何解释。”

　　顾玫刃淡淡地瞥了永成王一眼，旁若无人的上前将水休休从地上拉起，“臣既然答应她救人，自然不会食言。七花七情草若想重现世间，必须取芳华七宝滋养花种，圣上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臣身带王族禁制无法碰触芳华七宝，自然要由她自己去拿，若圣上定要降罪，臣无话可说。”

　　水休休微微一怔，意外地望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顾玫刃。

　　他曾说过，进宫之后，一切但凭她自己努力，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出手相助。她豪不怀疑他清冷的性子会对她的生死置之不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永成王面前袒护自己，更没想到，他让她亲自动手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根本无法碰触芳华七宝。

　　修长白皙的大手牢牢地牵住水休休的小手，冰凉的触感带着他特有的气息从交握的手心一直扩散至心底，水休休心中猛然一跳，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驻进了心底，原本为了绯萦阁而拐骗他的目的顿时变得有些犹豫。

　　这样的美人儿哥哥太过完美，完美的让人不敢亵渎，也不能亵渎，若是她知晓自己接近他的目的，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保护她，为了她冲撞自己的君主吗。

　　休休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恐怕他会对她心生厌恶，杀之儿后快吧……

　　永成王身上散发出明显的怒气，一直沉默不语的方亦止摇了摇扇子，温雅的上前一笑，“圣上息怒，臣用自己的性命担保，水姑娘的出现是福非祸。顾大人一向深得圣上信赖，他带回的人又怎么会对圣上意图不轨呢。”

　　凤醉别闻言眉毛一扬，“难得离群索居的顾大人有了心尖上的人，虽然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但圣上念在他忠君多年的份上，何不成全他的一片执念？更何况圣上终于在今日得偿所愿，这一切还要拜这野丫头所赐，圣上若要治罪，顾大人说不定就怨恨圣上赏罚不分了。”

　　“是吗？”永成王突然低低的一笑，“母后管理芳华后宫多年，一直求去不得，水姑娘一出现，就圆了母后多年的心愿，让她轻松离去。虽然朕的后宫发生了宗惜陌的憾事，但水姑娘在遗体旁发现了血字，帮朕找到了血案的线索，如此说来，朕的确应该感谢你才是。水姑娘……你想要什么赏赐吗？”

　　赏赐？

　　她哪敢要什么赏赐！

　　水休休欲哭无泪的望着房顶，万分期待老天赶紧降下一道天雷把她劈晕，省的她面对这几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忐忑不安的考虑自己还能活到几时。

　　“既然你来到芳华是为了救你家小姐，那朕就成全你的一片忠心如何。”永成王见她默不作声，便取出了三个不同颜色的锦盒摆在了面前，“这三样东西，你拿去吧。”

　　水休休眼睛一亮，心下却大惊，永成王面前所放的正是芳华七宝的其中三样：中元宫的怡蝶寺，丹霞宫的尒瑛藤以及太和殿的散魂爪。

　　这永成王吃错药了！不但不治她的罪，还要把如此珍贵的东西赐给她？

　　阴谋，绝对有阴谋！她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呃……老天还是一道雷把她劈晕吧。

　　永成王又道：“水休休，既然朕最信任的三位爱卿都力保你的安全，那么朕就交代你去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不但恕你无罪，还把我芳华七宝都赏赐于你，然后再满足你一个心愿，你看如何？”

　　“圣上有何吩咐？”水休休双眼闪着问号看向永成王。

　　永成王思索了片刻说：“你知道杀害宗惜陌的凶手是谁吗？”

　　休休无辜的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是谁把那血字丢在百花园，又恰好被你捡到的吗？”

　　休休眨了眨眼睛再次摇头，“不知道。”

　　永成王呼吸一窒，有些恼火的冷道：“那你作何在殿前故意引起朕的注意，又故意将那血字掉出被朕看到！”、

　　水休休立刻哭丧着小脸回答：“圣上……民女，民女真的不是故意的……”

　　咔嚓一声，殿前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清响。水休休满头虚汗，心道永成王该不是把哪件可怜的珍品当成自己给捏碎了吧……胆小的缩成一团垂下脑袋，却听永成王又道：“那你告诉朕，你到底会些什么知道些什么！”

　　水休休小脸一扬，嘴角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回圣上，小的知道忠于圣上，知恩图报，每日向上天祈福愿圣上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欢乐远长……”

　　“够了！”永成王咬牙切齿的一喝，“朕命令你在三位爱卿中挑选一人，继续以淑妃的身份入主丹霞宫，给朕查出中元宫里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找到宗惜陌的尸体，查出血案的真凶。”

　　“圣上，民女……”

　　“你给我记住！”永成王阴狠的盯着她道：“若能顺利完成朕的嘱托，这芳华国内除了朕的御座，但凡是你想要的东西朕都可以给你！若查不出真凶——朕立刻将你和顾玫刃打入死牢！”

　　“人也可以给吗！”水休休兴奋的脱口而出。

　　顾玫刃的眼角顿时抽搐了一下，凌厉的眼神冷冷的从她身上扫过，水休休心虚的低下头，永成王诡异的一笑，“莫不是爱妃留恋淑妃的位置，想要朕的一世恩宠？呵呵，爱妃如此有心，待事成之后，朕自当成全你的心愿。”

　　呸！

　　水休休咬牙切齿的暗自咒骂。要她嫁给这个阴阳怪气的永成王？那她不要被雷劈晕了，还是直接被劈死算了。

　　“圣上若无其他交代，那臣等就此告退。”顾玫刃攥紧水休休汗湿的小手朝殿外走去，永成王却突然问道：“水休休，你那小姐现今在何处？”

　　水休休愕然的回头，干巴巴的回答：“小姐先一步到了芳华之国，民女也不知道她在何处。”

　　永成王柔柔的叹了口气，“既如此，你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你家小姐了。在你入宫之前，凡是因桃花令而前来芳华的女子……全都离奇暴毙，香消玉殒了。”

　　“什么？！”水休休双腿一软，颓然地跪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她……”两道泪痕顺着清丽的小脸落下，休休面色惨白，几声呢喃后便白眼一翻栽进了顾玫刃的怀中。

　　顾玫刃清冷的黑瞳在接住她软倒的身子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料想不到，晕倒的水休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此时不晕，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