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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逢 ...

  •   乱梦裹了层血气,佐着熟悉的惊恐哭叫声,简直摧心折肝。
      白药于剧痛与梦魇中猝然睁眼。
      他茫然地盯着眼前漆黑,眼珠仿佛冻住。良久,他在逐渐恢复的五感中突兀听见一声:“你醒了”
      在一阵难以言喻的悚然里,他也就真的醒了。
      记忆纷至沓来,凌云巅的山火,漆黑的身影,凭空而至的屠杀。
      他九岁入凌云巅拜师,至今已经过去一百二十三年,前尘种种,在今夜这一睁眼中恍如梦醒,亦如梦卒。
      白药木着脸,不去看是谁人出声,也不应声。似乎这样,他就能趁着这比夜色更浓的漆黑再睡一觉,待醒来就能一切照常。
      师父脾气仍旧火爆万分,动不动拿捆仙绳当抽人的鞭用。师妹还似旧时躲在他背后吃糖人,师弟苦口婆心劝诫她少吃,会烂齿。
      师姐师兄喜结连理,幼儿已三岁。
      白药情不自禁忆起旧事,嘴角还想要牵起,泪水却已经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他难以承受地弓起腰身,咬牙切齿双手颤抖着捂住了眼睛。
      这地方寂静的可怕,近乎死寂,无光无声,白药低而细的哭声似被放大数倍。
      “为什么哭”半空中的声音问。
      白药默然蜷缩着身子,没有回答。
      “问你话,哭什么”
      那声音由远忽近,浮在空中,又仿佛贴着他耳廓,低沉而饱含兴味。
      夜色掩盖下,白药闭起眼。
      数息后再睁开,又是坚冷如冰雪一双眼瞳。白药支肘起身,强忍着浑身筋骨寸断的疼痛,嗓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纸活生生磨过:“你是何人?”
      “苍乾”那人道。
      白药顿了顿,问:“何人敢以苍天为名?”
      苍乾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嘲意,复又问:“你方才哭什么?”
      “这与你无关”白药寒声道。
      苍乾反问:“我救你一命,想知道你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这也与我无关?”
      白药沉默了一会,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让我出去。”
      “什么出去?”苍乾疑道。
      白药心头猛地一沉,“你我现在何处!”
      苍乾饶有兴致的声音传来,“一间破庙里,屋外风雪大作。你身受重伤,我怕你让这贼老天冻死,在门外设了一道屏障。”
      白药双唇紧抿,眉目之间的焦急再也藏不住,他对半空一拱手,强作镇定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恐怕我此刻双目已盲,至于我的身世容后再与你细说。敢问恩公,我跌下山崖时我身后背着的人在何处?”
      苍乾莫名其妙,“跌下山崖?这里名为荒莽原,方圆百里没有山崖,只有经年积雪,除了偶尔觅食的妖兽,荒莽原杳无人迹。你是从何处来?”
      “....君子国,凌云巅”
      白药一颗心沉到了底,寒声道:“我不是在凌云巅后山被你救起?”
      “不是”苍乾道:“我是从琅嬛谷把你带出来的。”
      白药熟知四海八荒地域,唯独没有听过琅嬛谷。不由得一愣,“琅嬛谷是什么地方?”
      “你孤身一人倒在荒莽雪原里,教雪埋了。我途径此地,从雪底将你挖出来,我看你浑身发僵,本想将你制成肉傀儡,谁知道你还有气息,我就将你带来琅嬛谷周围唯一一处能藏身之所在。”苍乾说着一顿,“距我救你那日,已过去十三日”
      “咳..”白药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一句,立时急火攻心,喷出一口热血。他捂着心口,踉跄起身,一动之下牵动内伤,口鼻又呛出一蓬血雾,身形不稳跌跪下去。
      苍乾懒洋洋道:“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去寻人?此地往北五百里,就是妖族的地盘,兴许你要找的那人已经被分食干净也说不定。”
      “住口!”
      白药声音忽然凄厉,陡然面朝苍乾的方向。那双眼眸漆黑无光,其中却不见半点惶恐不安。
      是天塌地陷也能毫不动摇的凛冽坚定。
      苍乾盯着他看:“你非要去寻人,也不是不行。既然你看不见,也算你有几分运气,我这便带你去一处有助于养伤的好地方。”
      “不必...你..住手!放我下来!”
      苍乾对他的拒绝充耳不闻,悍然将白药拦腰抱起,二人相贴时,白药才感受到这名为苍乾的男人有多高大。苍乾一掌托着白药双臀,另一只手绕过白药后背,掌心紧握白药臂膀将他扣在身前,这个姿态十足羞耻而亲昵,几乎与寻常人家中双亲托抱稚子无异,孩儿稍微大一些,都不会再让人这样抱着。
      苍乾就这样抱着白药大步走出门外,白药一生至今,何曾沦落到如此无力自保任人鱼肉的境地里过。
      屏障之外风狂雪重,冷意砭人肌骨。
      苍乾慢悠悠走在荒莽原上,他瞧着白药面色铁青却不得不倚靠在自己怀中,嗤笑道,“你知不知道大荒之北有座绣山?”
      白药喉中疼痛,气得发抖,此刻压下心头狂怒,指尖拈决,筋骨中传来令人发狂的疼痛。他默默忍耐着,指尖飞快变幻。
      这指决复杂至极,需得全神贯注,就在这时,苍乾又道:“绣山多芍药,终年如春。前些日子,十二城五楼出了乱子,滕六重伤濒死,芍药仙子被她的寒气所伤,绣山花海尽数枯萎,牡丹仙子怕她失职一事被青帝察觉。便扬手召出漫山遍野的白牡丹,花大如盘,夜里盈盈含光。时人称之“昆山夜光”,腾六沉寂后,绣山昼夜落雪。昆山夜光于茫茫雪海怒放,遇上晴夜,冷月空照牡丹花海,那景色连姮娥所居住的广寒宫也要逊色。引得方圆百里附庸风雅者前来赏花。”
      “说这些做什么...
      这些仙家故事令白药听得入神,竟忘了拈决。
      苍乾漫不经心扫了眼他垂下的手指,脸上浮出了个怪异的笑。
      肉傀儡的绝佳躯体。
      ....可惜了。
      然而思及心头那个自他有意识起就时不时响起的承诺,他只得作罢。
      白药目不能视,耳力与思绪变得格外敏锐。他脑海深处闪过一张柔美的面孔,转瞬间又沉回那海面之下。他喃喃自语道:“....雪神腾六”
      白药迷茫回想,委身在苍乾炙热的胸膛前,像是朵被人强行摘进掌心的病牡丹。
      苍乾嘴角露出了个毫无温度的笑,身躯如烟消散。
      白药只闻耳际传出了声足以啸停风雪的龙吟。
      同一时刻,方圆百里之内鸟兽惊逃。
      夜中寒风呼啸,积雪过人腰。
      腾空而起的庞然大物掀起遮天蔽日的雪尘,荒莽雪原之上,一条通体覆玄鳞的苍龙仰冲天际,在云上张开了琉璃巨眼。
      苍乾抱着白药坐在一处狭窄温暖之所,风声被挡在外,白药惊疑不定,下意识问道:“方才那是龙吟?”
      “有点见识”苍乾奇道:“你只凭耳力,如何分辨?”
      “我师门中有一枚藏音石,其中有龙凤遗音”白药沉声,“但先天神族分明三千年前就已经被天意降下的劫数诛杀”
      苍乾闻言,似笑非笑道:“天么,只能作张大被,盖在地席之上,相隔着二亿一万六千七百八十一里。二者永生永世相望,比参商二星还不如。它连自身命数都算不到,怎么诛杀神族?”
      白药平生只敬苍天,不敬鬼神。
      这番论调让白药愣了愣,道:“自盘古开天辟地起,天道便是至真。若如你所言,诸天神陨落又是为何原因?”
      苍乾这次沉默许久,白药敏锐抬头,陡然对上苍乾探究的打量。
      “什么神族鬼族,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都是些让人耳朵起茧的掌故。”苍乾伸手不由白药拒绝地揽上他的肩头,危险道:“我忽然想起,道长方才不是说容后再与我细说你的身世?”
      苍乾伸出手指,重重一抹白药侧颊,“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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