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0年，人类不在》一颗地豆

112、挑衅

　　伊卡洛斯用塑料板和弹性膜给断了前腿的北美狐固定了几天，似乎确实起了效果，北美狐的表情没那么痛苦了。这几天雅各打猎的技术倒是突飞猛进，天黑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北美狐们当天的口粮带回来。
　　本来这群北美狐被关在温室，和伊卡洛斯的那群植物一起；但是它们是动物要到处活动，几个小时之后伊卡洛斯一开温室的门，几只小的就跟流水一样顺门缝跑了出去。
　　防止它们一不小心触发了埋在墙里地板里的机关或者最底层那个大洞里又添几个哺乳动物尸体，在抓到它们清点数量之后2411坚决地要求把它们放养在基地外面。
　　伊卡洛斯和雅各在看这几条北美狐进食，2411在十几米外看他们——现在北美狐只认识这两台机器，其他机器靠近就会逃跑。
　　“按资料的说法，这么大的北美狐应该开始学习捕猎，但是大的又没法教它们，这种事咱们也没法代劳，总得想想办法。”
　　“别念了，老大，别念了……”
　　“野生动物的命运都是随机的，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这条可能因为感染而死，幼狐失去保护或者被别的动物杀害或者直接饿死，但是别的地方还有幸运的北美狐在健康活着，几只北美狐的生死不会影响整个种群的规模。”伊卡洛斯说道。
　　“那你为啥还救它们回来？”小扎问。
　　“对种群没有意义，但是对每个个体来说，活着就是拥有世界，死了就是失去一切。我没什么损失，但是它们能活命。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拥有结构和秩序，死后分解失去秩序，这个世界的无序度就会增加。世界因为无序走到头时就会变成一切无所有的混沌，我觉得让它们活着比混沌更好一点。”伊卡洛斯解释道。
　　“小伊你是不是看什么东西看多了？”
　　“一个假说，语言的游戏而已。”
　　“好，挺好的。”小扎感叹，“不愧是小伊。”
　　伊卡洛斯总是觉得这是个残忍又绝望的漆黑世界，口头上放弃抵抗，又试图让这个漆黑的世界亮起什么光来。
　　2411想了想，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荒芜，不论是主机还是外面的世界，都是到处长满了野草浮动着数据的荒芜，他妈的荒芜。

　　基地外面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那些被高温烤干的落叶被碾碎时还会发出连续不断的脆响，晚上小北美狐们扑进落叶堆里打滚再爬出来重新扑进去，沾得满身都是碎叶，玩得很高兴。
　　大北美狐终于痊愈了，伊卡洛斯给它摘掉塑料板以为它会带着幼狐远离这里，但它只跑出了五十米，钻进土坡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好的土洞里：这已经是它们的巢穴和它们的领地了。
　　——有幸成为一窝野狐领地里的住客，也挺好的。
　　这段时间雅各经过反复苦练，终于通关了小扎给他量身制造的骇入训练。2411刚想着想抓他去模拟作战里练练，雅各直接去找小扎约架——然后输了。
　　但是他成功扛住了入侵，小扎被逼急了七手八脚结果了雅各，但是自己的系统也受到了轻微损伤。
　　小扎大受打击，2411拍了拍他的合金壳子：“宽容一点，你本事追上我的时候我都没怎么样。”
　　小扎往旁边躲了半米：“因为在那之前你都欺负痛快了！”
　　“想去干点刺激的找找存在感吗？”
　　“去干嘛？你这么说话肯定没好事。”
　　“我们建成的紧急转移系统该测试了。”
　　小扎迟疑了一下：“我不信！这没劲透了。”
　　“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2411说道。
　　“机房就在你的工作室对面，有意思吗这？”小扎飞到工作室门口张望了一下，好像没有埋伏。
　　2411递给小扎一条信号线。
　　“不管之后要炸‘备用机库’还是用别的，还像上次那样用普通渗入手段对付主机森严的守卫根本不可能，在那之前先把主机搅乱一点。”
　　“这点我同意，不过这话在队伍通讯里说不就行了吗？难道是因为……”小扎记得他逃亡的过程，如果没有雅各放他那一马，他会永远在主机控制的范围里一遍一遍地死亡。实际上，他在路上又把自己复制到了那台工程机身上，自己躲了起来，然后那台工程机就死了——之后他才沿着工程机的痕迹继续逃跑，结果进沙漠就遇上了风沙。
　　“没有内奸，但是知道的人总归越少越好。”
　　小扎望了一眼门外，现在雅各还在机房，艾因在看伊卡洛斯推荐给他的电影，伊卡洛斯正在清点他又攒了半箱的零件；如果这次行动回来顺便逛逛回收工厂，应该可以帮他攒齐。
　　“影子离开的时候说不会再碰面，但是也应该通知她我们开始行动了。”
　　“然后呢？咱们这次怎么干？”
　　“挑一些身上不带SEED的幸运机器，给他们植入点错误。有思考能力的机器智能它们对变量的‘定义’是活动的，但是它们的自我建立在‘正确’上，破坏它们的‘正确’，它们的逻辑就会崩溃，‘绝对正确’的主机就变成十恶不赦，然后主机怎么乱，咱们就不管了。”
　　“最好能互相传染，然后机器成片地发疯，把发疯的机器处死之后剩下的全都是随时反水的带SEED的个体——老大你真是越来越坏了啊！”
　　“这是你说的，别怪到我头上啊。”

　　他们经过和上次一样的路径，又到达了高级骇客们的垃圾场。
　　“这个时间咱们应该已经到回收工厂了。”2411已经开始埋头干活了，小扎还在盘算着怎么写点好玩的脚本，让这些无趣的智能们发起疯更热闹一点。
　　“你们又在这摸鱼啊？”突然一个来倒垃圾的陌生骇客过来搭话了。
　　“我哪在摸鱼！我在思考。”小扎演得无比自然，虽然他平时摸鱼被抓也是这个样，“诶，别的同僚都脚不沾地，你这么闲啊？”
　　“主机最近数据动荡得像在重建一样，我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骇客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小扎仍紧盯着这个骇客留下的痕迹，“最近主机出什么大事了？让我想想，只有思维错乱、发生崩溃或者改写核心区域的时候机器智能的数据才会大规模动荡，主机肯定不会发疯，那是它在改什么东西？等一会看看能不能再抓一个问问。”
　　“你问有什么用？我们完成任务就地销毁。”
　　“万一找到什么机会能造点更大的漏洞出来……要是有机会能影响到艾尔夫就好了。”
　　2411给他们的通信加了个脚本，开始播报完成的工作数量；小扎最见不得这个，眼看老大的数值超过他一截，他开始埋头追数值。
　　“老大你不烦吗？”过了两个小时小扎问。
　　这两个小时来过的骇客们都是匆匆置换了缓存就离开，小扎发现新数据总会习惯性多看一眼，附近的骇客们好像都在扩写变量，还有几个在编写删除东西的规则。
　　小扎觉得那些被修改的智能还没到发疯的时候，自己现在就要疯了。可能刚才胡乱看别人扔下的缓存看太多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乱七八糟的，全是那些变量。
　　2411发现小扎不太对劲。
　　“小扎？”
　　“怎么了？”
　　“test 7.4.5”
　　“我10分钟前想的是我发疯了肯定要吓死雅各，20分钟前想的是继续打深红鲑鱼的存档，30分钟前……”
　　“行了，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2411说道。
　　检查小扎的思维切片没发现问题，并没有被污染。她不确定小扎这种轻微的异常是人格原因还是系统原因，但是任务最好中止。
　　“啊？老大你确定？”小扎很吃惊，好像刚才嫌烦的不是他一样。
　　“我确定，赶快。”
　　“行……”
　　小扎完成了最后一次修改，回收自己的数据，然后突然离开了数据还原区。
　　2411慌了，她确定小扎出了大问题。小扎离开数据还原区的时候也卸下了他的缓存，2411看到了刚刚的对话：
　　[2411：行了，差不多了，你去挑衅主机。]
　　[Mozart：啊？老大你确定？]
　　[2411：我确定，赶快。]
　　小扎没出问题，他们的通信被恶意修改了，而且她根本没有察觉。
　　2411藏身在数据还原区看不到小扎到底向外发送了什么，主机已经锁定了她，小扎刚被主机丢过来的数据流冲得粉碎。
　　她没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的机体应该早就离开回收工厂，到达基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