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0年，人类不在》一颗地豆

113、撕裂

　　太阳出来不久地表温度就升到了60摄氏度，贪凉的北美狐们全都挤到了基地的门缝旁边，守着里面渗出的凉气瘫在凉快的混凝土平台上。
　　伊卡洛斯攒的那一箱零件又被他整齐的排在了工作室的地面，2411已经装好了半边翅膀的骨架，正等着雅各用柔氏刀把合金管切成正确的长度；工作室另外一边地面上铺着那卷从城镇带来的翼膜，小扎正在裁剪。
　　“这个可比当初那个破滑翔翼高端多了！”小扎提着裁好的翼膜飞到2411旁边，准备开始固定翼膜。
　　伊卡洛斯跑去机房看了一眼装载门口的监控：“它们怎么跑了？”
　　把影像倒回三分钟前，那几只昏昏欲睡的北美狐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张望着基地东边的草原；过了十秒好像又被动静吓到，头也不回地逃向了巢穴。
　　“不会是美洲狮跟过来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再讲美洲狮笑话了。”艾因对此意见非常大。
　　伊卡洛斯不放心，特意出门去看。但是他转出大门的一瞬间，又慌里慌张地跑回来把门关上，在门口喊道：“突袭小队来了！”
　　他发送了那一刻发现的所有信号源信息：一共三十多个信号源，从戈壁向草原均匀分布，最近的机体距离基地只有6公里，是一台无人机。
　　“主机发现我们了？！”小扎失声叫道。
　　2411心里一震，这次行动真的出了问题？但是出问题最多是在潜进主机还有在主机里干活的时候，反追踪工作是自己亲自做的不会有漏洞，为什么主机会追到这里来？
　　这是搜索阵形，可能主机真的被惹毛了，正在倾巢而出寻找敌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主机还没发现我们，别慌，按训练时那样防守。”2411拆掉自己的工具，装上了屏蔽场发射器和爆破枪。“给基地建防御系统，防的就是这种时候。”
　　没发现只是暂时的。气急败坏的主机命令武装机去搜查敌人见一个杀一个，碰见之前没打开过的废弃实验室，有多大概率继续置之不理？
　　雅各、伊卡洛斯和艾因去了地面层，小扎切断了两个服务器之间的连接之后也跟了上去；2411看了一眼扔在工作台上的半截翅膀，队伍总不能今天就折在这，工作做不完实在是件让人上火的事。

　　2411也到达地面层的时候，基地背面的墙上传来了尖锐的撞击声。
　　撞击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猛烈，从一面墙扩散到三面，就像外面有只巨型的合金甲虫试图啃开这颗坚果。
　　基地的大门开始颤动，接着另外几面的撞击也集中到了这里，锁死的钢扣正在发出骨骼断裂的声响，通风口的风扇因为受到摇动偏离轴线，也跟着发出嘎吱吱的呻吟。
　　“你猜第一个进来的是什么？”小扎已经积累好了电压。
　　“武装机。”雅各回答。
　　金属和混凝土的大门被炸了个粉碎，探测到气压发生变化，鼓风机开始向外送风，烟尘附着到外面几台机器的身上，光学迷彩就这样失效了。两台探路的无人机进入长通道，马上被通道尽头的自动狙击射落。突击小队的狙击手上前击毁那几个自动狙击点，又被大功率激光给烧穿。
　　简直就是在重复他们当时的经历。但是主机不在乎损失多少机体，这台狙击手被清理之后又一台狙击手顶上来开始执行任务。
　　磁场开始滚动，2411眼看着这些来自主机的机器在用尸骸铺路。
　　“可以干扰了。”
　　“收到！”
　　小扎的干扰波开始起作用，2411立即开始入侵最近的那台狙击手——或者说小队的监督者。
　　外面的热浪已经顺着通道扑到了大厅，她监测到了自己内部和外部同时在升温，小扎的数值也一样。如果小扎机体温度继续上升就不太好了。
　　“小扎后撤，机体降温去。”
　　主机已经知道队伍的构成、特意挑高温的时间段袭击的可能性有多大？
　　伊卡洛斯开了一枪，迈进隧道的第一台机器是武装机，已经被伊卡洛斯击毙。
　　2411成功入侵了这个作战单位。
　　她的猜测没错，主机刚才不知道他们藏身在这里，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主机新的命令是：“接到停止攻击的命令之前，持续向目标运输作战小队，不能中断。”
　　她正要离开时突然隐隐感觉到有一双恐怖的眼睛正注视着她——这种恶心的感觉似曾相识，她试图断开和这台机器的连接，但是那双眼睛又拉了她一下。
　　“我被病毒感染了！”2411立即切断了所有的通讯，向大厅广播道。
　　“老大，只有你没法从他们的敌对目标里划掉，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小扎也冲她广播。
　　外面那群僵尸般的机器在她被感染之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开始不要命地往基地里冲，即使前面的机器全都被击毙稀里哗啦地倒在地上堵住后来者的路，它们还在往前冲。
　　2411躲过一台武装机的扫射，来自大门外一台狙击手的子弹刚好擦着她的外壳射中了墙面，留下一个正在熔化的焦黑凹坑。
　　“老大，雅各说指挥他来做，你先撤到里面去！”小扎也不在乎这话被敌人听到会怎么样，现在的敌人已经没理智了。
　　“不要试图伪装我的信号，你们谁都承受不住它们集火，明白吗？！”2411警告道，她知道有些机器发疯的时候会干什么。
　　自己躲到基地里面引敌人来攻击，他们几个借助防御系统沿途阻击敌人，这是最安全的办法，但主机是消耗不完的，他们几个尤其是小扎和伊卡洛斯的电量没法支撑旷日持久的战斗，必须得找到办法让主机撤兵。
　　主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连病毒都是为她的系统设计的？2411在移动的时候发现自己很难组织起思维，全身的数据区只有正在处理的信息受损，指针被搅得一塌糊涂。
　　难道是因为影子已经出事了，主机凭影子所知的信息来攻击她？还是因为……
　　前面的数据坍塌成了断崖，她的思路被迫中断，怎么搜索都找不到线索。妈的。
　　总之是个更坏的推测。她机体的温度越来越高，如果再不关机，自己就要烧毁在这条紧急通道——但是关机了有什么用？
　　她凭支离破碎的记忆找到了她的工作室，看到那台还通过信号缆连着服务器的五代无人机，这台无人机好像是要给谁当副机体用来着……不管是什么用处，这是她求生的机会。
　　她再次删掉了自己所有的数据，把只剩系统的自己注入那台完好的机器。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在她启动的时候面前有一台正在从里向外燃烧的机器，黄色的火苗和黑色的烟正沿着外壳的缝隙往外冒，这台机器还压着插在她身上的信号线。
　　她向后加速两下，终于挣脱了这条会烧到她身上的线。然后呢？她正翻自己身上的历史通讯的时候，外面传出了一声巨响，几秒之后又出现了机体爆炸的声音。
　　“老大！”在她自动接入队伍通讯时那个叫小扎的无人机喊道，“你没事了？”
　　她查看通讯的时候希望自己是谁都好千万不要是那个当队长的2411，结果自己就是她。
　　作战通讯正在快速同步，她看到自己怎么突然被集火、队友掩护她撤离，还看到那群发了疯的机器在艾因身上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刚刚那声巨响就是数台狙击手共同在艾因身上制造的等离子体爆炸。
　　随后雅各带其余两台机器撤到紧急通道后方，已经无法移动的艾因在大厅里制造了一场惨绝人寰的EMP攻击。
　　那是整整十六秒让队伍里的机器处在一片空白状态的电磁波海啸，在大厅发生接连不断的爆炸后，基地陷入了大雪骤停一样的宁静。
　　最初发现基地并包围过来的敌机已经一台都不剩，后续的增援还没到达。按照目前最快载具的速度，他们还有40分钟的喘息时间。
　　现在怎么办？这是逼到眼前的最大的问题了。
　　“老大，我有个想法，就是你可能得吃点亏。”
　　“说。”2411飞过一地机器遗骸到地面层的大厅找到了艾因。
　　艾因仍然是展开的壁垒状态，堆积在他前方的机器遗骸已经快淹没了他，还有两具炸碎了半截身子的武装机就躺在他的机身上。而他自己那道裂谷一样的创口从外壳蔓延到了关节，4cm的连动杆被烧蚀成了只剩下一半的黑色焦枯物体。
　　“问题不大，作战结束之后修好就行了。”艾因说道。
　　“是这样的老大！既然主机的目标是你，为什么任务结束的条件是‘接到停止命令’而不是‘目标死亡’？主机肯定需要前方的机器返回什么信号，这就是我们操作的余地。但是，但是！等下一波敌人过来的时候我们没法帮你，不出意外你肯定还要再死一遍，或者不止一遍。”小扎越说越心虚。
　　“行，知道了。”2411开始在遗骸堆里给自己找还能凑合启动的备用机体。
　　“嗳，”小扎凑到雅各旁边，“你看，老大生气了。”
　　2411懒得解释，她也没觉得自己生气，只是想着，40分钟后过来的敌机，都别想活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