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0年，人类不在》一颗地豆

111、复制

　　两天后的下午确实放晴了。但是在第三天的早上，晴朗无风的山脚下的密林一夜之间黄了一半，还带着雨水的宽阔叶子劈里啪啦地落到地上，草里的鸣虫跟着惊慌地叫。
　　这场落叶的大雨毫不逊于刚刚过去的飓风。
　　“看来夏天到了。”艾因停在路边拍了照片，正好拍到小扎被落叶砸中，溅了一身水。
　　2411站在树叶砸不到的地方笑话他，小扎看了看头顶的树枝，飞上去撞了一脑袋——2411没来得及跑开，全身都是被震下来的雨水。
　　“可是为什么到夏天掉叶子啊？”
　　“在夏季异常炎热干旱的地方，不懂得保存水分的植物就会因为过度蒸腾直接死掉……你们不要闹，这样我看不清路况——”
　　小扎和2411不顾艾因的抗议各举着一条全是雨水的树枝，把水甩到了艾因的镜头上。
　　“小扎起的头。”2411甩锅。
　　“对对怪我。”小扎毫无感情地说道。
　　“……所以有些植物会用落叶休眠的方式保护自己，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看到草原变黄，风滚草也要出来了。”艾因说道。
　　小扎在草原上徘徊了一会，被阳光暴晒得机体温度过高这才回了货舱：“突然好怀念最开始的时候啊！队里只有咱们三个的时候，好像和现在一模一样。”
　　2411摇头：“现在比那时候致命多了。”
　　“还是大傻子和小伊他们俩的工作轻松。”
　　在昨天雨停的时候2411就分配好了任务，地面干燥后雅各和伊卡洛斯去垃圾场和镇上清理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艾因负责载着队伍里的两名骇客去回收工厂。2411和小扎的任务是从回收工厂中转前往主机，完成“紧急转移功能”的最后一部分。
　　紧急转移功能是为了在团灭时恢复力量，而一旦队伍全军覆没这种情况发生，基地必然是不安全的——真正适合队伍存放备用机体的地方是主机，那些被SEED文件附着的机器都是他们的备用机体。当基地的紧急程序被触发，服务器内精简的个体数据就会沿着周围的一切信号向上游进主机，在发生响应的机器上释放。
　　当然，这次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再次潜入主机，把一部分SEED文件替换成修改版本，下一次任务才是测试工作。
　　在以前他们断然不敢做这种事，但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主机的盲区在哪。在主机两眼一抹黑的地方只要不惊动其他机器，这个危险的庞然大物和一座普通的研发实验室也没有区别。
　　“我还是觉得我们在干一件特别疯狂的事。”小扎从回收工厂驶向主机的轨道车上钻出来，对正往轨道车上装屏蔽器的2411说。
　　“你怕它吗？”2411问他。
　　“我——我说不怕那是假的！做骇客的都清楚，最难的是物理入侵的那一块，当初咱们不管入侵什么，主机派小队过来都得好长时间，现在出一点岔子就能当场回回收工厂了！”
　　“所以谨慎一点。”2411说道，“在高级骇客的数据还原区见。”
　　2411翻进轨道车咣当一声合上车盖，主机信号区的第一道扫描波从他们头顶荡了过去。
　　轨道车里装的是分类打包好的零件，还有两个图谋不轨的叛变机器，正在前往生产新机器流水线。
　　前往流水线的路上有一条狭长的隧道，隧道前后都堵着武装机，但隧道里什么都没有，连主机的信号都遭到了屏蔽——轨道车即将离开隧道的时候，两个图谋不轨的机器从车里翻了出来。
　　小扎冲前面的武装机吹了声口哨，那台武装机立即子弹上膛过来查看。
　　什么都没发现。武装机放松戒备，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比大傻子还傻，所以大傻子已经不算大傻子了，顶多算小傻子。”
　　他就是耍了个小把戏，稍微短暂占用路过机器的内存，连入侵都算不上，但这样就是能在主机里畅行无阻。
　　搭了十几台机器的便车在流水线的局域网转了一大圈，他终于蹭着另一个负责监察数据的智能，伪装成报告溜进了主机网络。
　　主机网络他摸得比老大更清楚，老大充其量在这里打过工，但是他可在这里死过不知道多少次。高级骇客的数据还原区很好找，数据动态最大、而且最混乱的一片就是：这其实是负责复杂工程的高级骇客们清内存倒垃圾的地方，只有在这里读写大量数据才不会引起主机注意。
　　小扎像故地重游般热情地对每一个路过的清洁工打招呼，装成偷懒的高级骇客在数据还原区和每个惨兮兮的同行闲聊，然后如愿以偿被2411抓到了。
　　“它们是安全的。”小扎解释。
　　“干活。”2411把新的SEED文件丢给了他。
　　小扎一边复制并压缩SEED文件一边粗略统计了一遍，当初散播出去的SEED已经少了一半，不过幸好覆盖的机型没有变，说明主机还没发现这些勾当。
　　受主机内的运算空间限制，他们一次只能复制压缩一个SEED文件，而他们工作就是把这件事重复几百次，然后把这些体积为零的玩意散播出去，让文件自动完成替换。
　　替换的原理不是量子纠缠也不是2411写了复杂的追踪程序，只是简单到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侮辱的“替换同名文件”。正是因为这玩意看起来存在又根本不存在，所以监测不到任何痕迹，所以他就在这做这种这种简单愚蠢的工作。
　　——反正这这段记忆不会留给他在外面的机体，因为这次进入主机的是他和老大的复制体，等到任务完成，直接把自己销毁在这个垃圾堆就好。销毁之后他们的痕迹就会迅速被高级骇客们的垃圾覆盖，什么都不留。

　　载着等待拆解的机体的轨道车又回到了回收工厂，在轨道车被回收工厂的巨口吞进去之前，2411撬开车盖，小扎首先从里面飞了出来。
　　“憋死我了——”
　　不管哪里的夏季傍晚都是一样的高温且潮湿，狂风暴雨那几天水位上涨之后严重拓宽的河岸又被太阳晒成了干裂的土地，最上层龟裂的泥土甚至卷了起来；还有一部分没完全蒸干的变成了蚊虫聚会的场所，一束光照过去可以看见数百只密密麻麻的白色影子在光束里乱晃。
　　“欢迎回来，我在回收工厂背面。”艾因发现了他们的信号，立即开启了通讯。
　　“诶你怎么跑那边去了？”小扎飞到工厂背面，看到艾因停在了一棵长得不怎么样的树旁边。
　　“嗯……难以启齿。”
　　“你勉为其难启一下呗！你说不清楚老大又该担心出大事了。”
　　“回收工厂这里是两头美洲狮领地交界的地方。”艾因委屈地从树下开了出来，打开舱门让两台机器钻进去：“今天应该是到了它们检查领地的日子。”
　　“噗——我好像猜到了。艾因你是被它们给尿了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
　　“等回去帮你洗干净。”2411安慰道。
　　小扎搭腔：“最好用油性溶剂擦一遍，然后再喷除臭剂。”
　　“我建议用泡沫清洁剂，城镇的仓库里有。”艾因关闭货舱，开上了大路。
　　“我记得！那个还是‘经典松木香’来着。”
　　“行了，别笑话他了。”2411打断了小扎即将开始的长篇吟唱，“喜欢干净又不是缺点。”
　　“……你们任务进行得顺利吗？”艾因开始强行转移话题。
　　“那得看你觉得怎么样是顺利了，因为把自己的复制体送出去之后的事情我们完全不知道。唉别说，跟着老大干活时间长了，碰见这种没法确认结果的事，真的提心吊胆的。”小扎说道。
　　“如果艾尔夫打算下手的话，他不会用一切顺利的假象骗你，他会制造一些小问题来让圈套显得更真实。”艾因开始了分析。
　　三台机器对这次任务的结果进行了一通推演，一路上的暮色逐渐收缩成了夜色。艾因带着尘土和美洲狮的气味回到基地时，被云层遮掩的月亮刚好完整地露了出来。
　　基地的大门轰隆隆地打开，走在前面的小扎只搜索到了伊卡洛斯的信号，雅各的信号没在基地。
　　“我们回来啦——诶小伊，傻子哪去了？”
　　“他去打猎了。”
　　“啊？你是说哪个打猎？他去猎兔子还是猎主机去了？从我们离开到回来你们遇到什么了？”
　　在小扎还在问的时候2411已经紧张地跑出了基地，她扩大信号搜索范围从草原密林转到草原，总算抓到了正在乱转的雅各——他还用枪管挑着一只个头不小的鸟。
　　“队长！你轻点！”还没等2411发作，这个没谱的武装机先喊起来了。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2411的火腾一下冒了起来。
　　“我在猎动物，给北美狐吃的。”雅各立马收了手上的枪立正站好，试图说明缘由：“我们在垃圾场发现之前那一窝北美狐都在那，大的那个腿断了。我们完成任务之后就把它们带回了基地，伊卡洛斯给大的治骨折，我就出来给它们猎吃的了。”
　　确实是打猎，2411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