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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公主 ...

  •   “混账!”折子啪的砸在地上,张纪连忙伏拜劝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齐皇的怒气与那折子无关,全源自身前暗卫的回报,他狠狠拍了两下桌子,“那小子现在在哪呢?派人去传他来领板子!”
      暗卫低了头,回禀道:“恰逢莫希道长归观,听闻此事冲入太真殿中,怒极对小王爷出手。幸国师及时阻拦,王爷并未受到重伤,但仍是被抬出净初观的。”
      齐皇立时沉默,半晌才道:“有国师在,他能受得什么伤?多是泼皮性子犯了又想赖上人家。”
      他话虽是这般说的,张纪却瞧见他脸色有些阴沉,知他对莫希此举不满更是对自己外甥有几分心疼,忙道:“小王爷从小身子骨就单薄,这可得了,圣上还是先饶过他这回,若再惹祸事则二罪并罚。”
      齐皇瞧了他一眼,复坐回榻上,“那莫微与莫夷莫希尚且不同,是净初斋这代的传人,这混帐偏偏要去辱人清誉,你这老奴,凭甚糊涂!朕不罚他,如何给净初斋一个交待?”
      张纪在他身边跟了几十年,哪里不知他是要借自己的口来给出个理由,心思一转便道:“小王爷乃是中山王独子,又有皇家血脉在身,纵是有了过错又哪里是净初观可以代罚的?莫希以下犯上,圣上不加罪于她便是对净初斋的恩典了。”
      齐皇沉吟了一下,“令那混帐闭门思过,再拟旨安抚净初。”他接过张纪拾回来的折子,又抬眼,“你替朕敲打敲打他,老实安分几日,否则仔细他那屁股。”
      齐皇有意放自己这顽劣的外甥一马,祁洲航却并不领情,这边才被抬回王府哼哼呀呀满脸委屈,两颗眼珠却转得飞快。菜籽寻了冰与她冷敷手臂上的淤青,细皮嫩肉上的那一块份外乍眼。
      饭团伸手接过,菜籽便会意离开,留下这主仆二人在屋内。
      “你说孤父王的武功会有多高?”
      饭团用纱巾包了冰块压在她伤处,“先王爷号称大齐第一元帅,祁家血战十九式练得精通,少时入羽林军为副将,众皆不服,王爷以一敌八,其中便有如今的镇军侯。”
      祁洲航把袖子拉下来,沉思道:“唐老爷子你也交过手。”
      “军中武艺大开大阖,与寻常功法不同,不过唐老爷子也是力能扛鼎之人。”
      “那便只有昭、明辈的七名入室弟子和十六位护法有可能了。”祁洲航皱了皱眉,“只是不知暗地里又藏了多少。”她方翻了个身,门外便来报,“爷,张总管传旨来了。”
      “真快。”祁洲航嗤笑一声,“也不知是跟着本王的还是守着净初观的。”她没头没尾的嘟囔了这么一句,便故作虚弱的又哼唧上,由黑豆、核桃抬至堂中。张纪正躬着身子与新宁长公主回话,见她模样忙掏出圣旨,不待众人跪好便飞快的宣完。
      “本宫管教不严,倒令皇兄操劳国事之外还为这逆子费心,当真是罪过。”
      张纪忙道:“长公主严重了。小王爷生性率直,难免有失,圣上自是知他本性纯善,不忍重罚。”
      祁洲航被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逗得险些绷不住,大眼睛一瞪,索性充愣道:“圣上罚孤禁足?还不如直接拍二十板子痛快。这禁完足那莫微姑娘走了可怎生是好?”
      她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看得新宁长公主眉头一皱,张纪见状连忙告退,心道这小王爷溜精百怪的一个人,往常哪次不是见好就收?今个儿怎就这般不依不饶,连板子都愿挨了?莫不是当真被人家小道长迷了心窍?还是……他跟在齐皇身边,最擅揣度帝心,忽地顿步,便觉头疼,这事可不能再掺合了。
      然而祁洲航却好似不想放过他,高呼道:“张总管等等,本王要与你一起面圣!”
      张纪打了个激灵正要快跑,便听活菩萨新宁长公主道:“才得了教训,还要出去丢人现眼,给本宫把他抬到佛堂去思过!”
      中山王十九年前便战死沙场,府上自然是新宁公主一人说的算,虽然她近些年修佛已不太打理府中之事,但积威犹在。黑豆核桃一听她发话麻溜的抬起祁洲航就跑,气的小王爷狂拍身下柔软的被褥。
      新宁长公主看在眼中也不喝止,目光扫过饭团,“怎么回事?”
      饭团止步恭谨地回道:“昨晚爷从镇军侯府回来,于望山楼遇刺,幸得一女子相救,爷惊为天人,张贴告示寻得此女乃净初斋莫微道长,按捺不住去净初观提亲,不料被莫希道长打伤。”
      “她虽顽劣却事必有因,你知道本宫问你的是什么。”
      饭团垂眉低头再不言语。新宁长公主低头瞧了他一会儿,挥手道:“下去吧。”

      入得夜里,天气也不是很凉,祁洲航在榻子上就着菜籽的小手喝了碗粥,咂咂嘴吧瞧这堂上供奉的佛像。大齐尊道教,以净初为首,对佛教虽不抵触但也不推崇。新宁长公主是少见的信佛教的皇族。
      佛家说因果,道家讲无为。祁洲航抬头对着那佛像勾了勾嘴角。
      “真邪性。”菜籽嘟囔。
      祁洲航捏了一把她的小脸,看着她脸色微红,“说谁呢?”
      菜籽吐了吐舌把碗收到食盒里,蹦蹦跳跳退到门口,“爷猜奴婢说谁?”她说完便要跑,还没转身便撞上了新宁,一个趔趄看到来人慌忙跪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十杖。”
      祁洲航从榻子上翻起来,眼中闪了闪,没有求情。
      新宁在椅子上坐下,屏退下人,端着茶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女儿。终年照男子养着,让她脸上又是阴柔又有英气。祁洲航生得极好,取父母优点长成,身形颀长,扮作男儿稍嫌单薄,若是女子应当更美,只可惜这一世都难能红妆。
      新宁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轻声道:“你的人教得不错。”
      祁洲航抬头对着她,看不出什么格外的情绪,“是母亲珠玉在先。”
      新宁皱了下眉,错开话题,“本宫和你父王只望你一世安乐,你何苦要惹上净初斋?”
      “孩儿却是为了咱们母女。”祁洲航直视她的眼睛,“为我们赎罪。”
      新宁瞬间握紧扶手,脸色有些苍白。
      祁洲航看在眼中,从榻上下来,站直身子走到她面前,轻轻地道:“父王殉身塞外,母亲以续弦之身要守着这个王府,稳住中山王一系着实不易。你谎称我是男儿,毒杀大哥陷害秦侧妃孩儿都可以理解。”她视线凝在新宁鬓间的白发上,低低叹口气,“只是就这般断了祁家的血脉,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此事已无回天之力,孩儿唯有以仇人之血为你我洗去罪孽。”
      她目光打量过那一排排佛像,大佛金塑,无悲无喜。
      新宁抬头,“你都知道了。”
      “母亲亦是迫不得已,孩儿不会怪你。”包括九年前王府那场清洗。
      新宁并非常人,很快平静下来,“既是如此,你怀疑王爷之薨是净初斋做的?”
      祁洲航衔着笑看着她,没有回答。
      “净初斋素来不理朝事,守护大齐,又为何要在与夏国对战之时刺杀王爷呢?”
      “这也是孩儿所不明白的问题。”
      新宁心中一定,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有心人刻意挑拨,想让中山王一系与净初斋交恶?”
      祁洲航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有些犹疑,似乎被她的话所打动,片刻后慢慢地道:“所以要查了才知晓。”
      新宁自椅子上站起来,她身量比祁洲航矮些,但却全无仰视之感,一贯的雍容使她显得份外容易信任和依赖。她拍拍祁洲航的肩,轻声道:“所以你才算计上了净初山的那位准宗主?你可知若是不成尚好,若是当真成了,你能担得起身份暴露的后果吗?”
      祁洲航道:“孩儿明年既加冠,成婚之事不可避免。不瞒母亲,此前的刺杀本就是孩儿刻意安排。净初山不理世事守着道教根本,只怕出山前她连个男子都未曾见过,如何知道男女之别阴阳之分?何况便是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依净初山的行事作风,料想她也不会泄露分毫。”
      “非得如此吗?我早已为你打算好了,明年娶了宛儿,以她的性子定不会戳穿你,日后再为你包养个孩子,即可一世安然。”
      “孩儿主意已定,请母亲助我。”
      新宁深深的看了她有一会儿,挥挥手,自己跪到蒲团上。她身后祁洲航行过礼,又复躺到榻上,过了一会儿饭团带人前来问安把人抬走。
      念诵完佛经,新宁才复又睁开眼,“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应该明了。”
      佛堂中明明空无一人,却有声音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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