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寻欢》惊禅

24、空青番五—豹瞳金目

　　是了，也怪我，明知她不晓得凡间的事儿，该提前知会她的，便也不会闹出这乱子。可也怪她，好好的跟着不就罢了，非盯着人家女子瞧。那浸过水的衫子贴着躯体，透过月色朦胧中带着旖旎，若不是她这副好皮相，怕早就被一哄而上的女人们拆了。

　　可就是因为她这皮相，俏公子的模样，却更容易让人生吞活剥了。

　　想到着，我心下更是不悦，耳边听嫦娥调笑她，问她这些凡人可好看。明明烦闷的紧，却还是想听她说什么。果然，她面色一红，便想辩解，可着实是嘴笨，又让嫦娥一句浑身胭脂味，给堵的回不了一句。

　　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倒也不争辩了，脸上神色一黯，便对我和金乌赔起礼来。

　　说来，我顶不喜欢她这副有礼，又疏离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口一句的小仙，总是看低自己几分。殊不知，若论血脉，她是西王母在人界十月怀胎亲生，分得半边精纯神血，可是比我要尊贵。

　　可她却不知，总觉得自己如无根的浮萍，任人揉捏。

　　金乌本想斥责她几句，却被我传音镇住，错愕了下，便也听话，弱了句软话。随后便向她解释起这乞巧的来源，以及七姐河的种种。

　　听到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却有些怅然，又似是不解。故事嘛，总是编来骗凡人的。可有情之人不能相守便也不假，情这一字再大，也大不过那所谓的天道，更会在权力翻覆，勾心斗角里被牺牲。

　　这一切，我只愿她不懂。

　　也是，有我，她自是不需懂得。有我护着她，便够了。

　　思绪纷乱，眼前竟出现了姑苏城的门，我蓦然停住，她也似是在走神，直直的撞上了我的背。那触感，果然……还小呢。

　　感觉她后退了两步，不用看便也知道，那脸红的模样在灯火下，定是分外可爱。金乌的声音传来，说前面便到姑苏城了。我却打定主意，把金乌跟嫦娥打发走。

　　嫦娥倒是个极伶俐的人，我还没开口，她便提出要采买，我顺势让金乌陪她。金乌虽是不解，毕竟西王母让她来，就是护着欢儿的。可见我说我道行不浅，自顾理应无碍，便也不挣扎，随着嫦娥去了。

　　倒是可怜她，本是御前威风凛凛的统领，却要来做这小厮丫鬟的差事。可不支走她们，我又如何能与欢儿独处呢？

　　果然，欢儿望向姑苏城，眸子里满是期待，我亦是开心的。

　　本以为她会吵着要走，她却不急，反而轻声问我，乱跑，我可是恼了她。那软糯声音，白玉似的小脸被笼上一层橙光，深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瞧着我，那一瞬，我只觉得，心化作了一江春水，直从心窝暖到了七经百脉。

　　见我不恼她，她便开心的笑着，说定跟牢了我，不再乱跑。可不么，那近的，都撞到我背上了。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样子，我便总想逗她，可见她脸红，又于心不忍，便只说让她在我身侧，这样我余光总能瞧到她，她乖乖的应了。

　　姑苏城里果然人多，她像小狗般左瞧瞧，右看看，对什么都新奇。那鼻子一嗅一嗅的，似是在找那香味的来源。是了，凡间的食物她定是没吃过，想必是馋了。

　　她看着街景人流倒是心无旁骛，可我却分明瞧见不少女子打她身边过，都回过首来盯着她猛瞧，甚至有几个男子也看着她，神态甚是猥琐。嫦娥调笑她桃花眼勾人的话越想越刺耳，也不愿她染上别人的脂粉味，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狸猫面具。这本是我在天界时无聊画的，却鬼使神差的觉得配她合适，便带来了。

　　让她莫摘，她点点头，也不知能不能记住。好在她身型本就纤瘦，这面具一带，饶是有双桃花眼，也少了些魅，多了几分稚气。

　　可爱有余，倒不那么勾人了。

　　我自己也拿了个白玉面具遮住半张脸，融在人群里倒也不突兀。本想带她转转，她却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要去换钱。怪了，尘世的事儿不记得，倒知道买物件要花钱。

　　给她指了间当铺，又悄悄分了一缕神识附在她那面具上。倒不是有心窥视，这人界虽说不似天上，可她不会法术，万一遇到什么事儿，连千里传音都使不出。

　　多一分小心总是好的。

　　谁料她刚跑出去，却又折回来。我一惊，怕是这缕神识让她发现了。她神识极强我是知道的，所以没附在她身上，怕她多想。好在，是我想的太多，她只是怕出来寻不见我，便央求我莫动。

　　真是傻，就算她寻不见我，只要等在原地，翻山过海，我也断能寻到她的。

　　她蹦蹦跳跳的去了，从背影也能看出有着小算盘。多亏了那抹神识，她见如我见，我才知道，看上去软糯的性子，竟也能伶牙俐齿。硬是用一件衫子骗来了礼物，还诓了不少银子来。

　　那衫子到底是仙界之物，掌柜的不亏。可她换回来那玉钗却有几分古怪，是十足的仙界之物。而那气息也有几分熟悉，但仅凭一缕神识，我便也不好判断。只是涿鹿之地我听着分外熟悉，而那掌柜的话所谈及的玄素二女……不正是我两位阿娘么？

　　而那凤钗的形态，我也似在哪见过。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她却似是怕被发现，手极快便收进了须弥戒指里，连那一抹气息都阻隔了。

　　换了礼物，又得了银子，她欢欢喜喜的冲我跑回来。我身前站了几个男子，聒噪了半天，我只顾看她倒也没理。谁料她却生气了，竟直直的朝这些人撞过去。这小身板，也不怕伤了自己。

　　我赶忙掐诀，用真气护住她，凝了层薄薄的盔甲。她将人撞倒，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眉宇间竟有几分开心。

　　那些人嘴不干净，似是咒骂，不动手我便也没再护着她。只见她对着这群人一瞪，那桃花眼竟闪过一丝金光，呈半环之态，煞气涌现，瞳若冰冷。

　　我心下一惊。

　　凡人只知西王母身份高贵，却不知她若征战杀戮，便作虎齿豹尾之态。而若化兽形，便是只金目环眼黑豹。她这血统，果然精纯。

　　她看向我，却一瞬间换了神色，直问我可安好。见我点头，她又凶巴巴的对着那几个可怜的凡人耍狠，吓得他们抖如筛糠，飞也似的跑了。哪怕不会法诀，也能吓破凡人的胆，我倒是小瞧她了。

　　可听她说要护着我，那气鼓鼓的样子却着实可爱。我便又想逗她，她嘀嘀咕咕，倒不想承认自己纤弱。我便也不忍戳破，又问她换钱的事儿，想看她可会瞒我。

　　果然，她不老实，不说实话。饶是我探究的看她，也咬紧牙关，心思倒是多。

　　可我想起刚才她的样子，又软了心肠。罢了罢了，那东西早晚也要到我手里，现下便放过她吧。

　　知道她想尝尝凡间的美食，便提议去酒肆吃饭，点了些想着她会喜爱的菜色，又加了壶杨梅酒。这酒我先前在凡间尝过，滋味甘甜，后劲却足。这小傻子，怕是又要喝多了。

　　我倒未必灌她，只怕她自己贪杯，便又加了盏茶。雪前龙井，人间难得的好物。清香淡雅回甘，雪落无声又润万物，一如她。

　　果然，这美食她吃的酣畅，而酒尝了一杯便也停不下。

　　早前看她喝桃花酿，便知道她酒量。本是不该让她多喝，我也劝了。可心底却莫名想看她醉了，那副乖巧又妖媚的模样。

　　果然，她醉了。

　　喝多了不好，容易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