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寻欢》惊禅

13、章十三—莲花灯

　　我慌乱的看着她，嘴里念叨着，

　　“是我词不达意，不是着了你的道，是你……是你……”

　　“我什么？”

　　“是你太好看，入了眼，便烙在心上，再也忘不掉了。”

　　我咬咬牙，盯着她的眸子，算是交了底。那些凡夫俗子呆呆傻傻的样子，我又是何曾不是如此。见了她，便心心念念要寻她，她的身姿，那若有似无的香味，那一颦一笑看着还不够，就连酒醉发梦，也都是她的影子。

　　我，定是病了。

　　这痴言乱语入了她的耳，还不知她会如何想我。我咬着嘴唇偏过头不敢看她，手却又被她牵起。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向来微凉的指尖却似乎出了薄汗，而捏着我的手又莫名有几分用力。

　　“过了香桥，便是乞巧的最后一个环节，放莲花灯。□□了信物的男女，合放一盏灯。透过遥遥的水，连上银河，便能把这消息送到月老的姻缘殿上去。上面的小仙君看见，便知道，把这红绳都缠紧了。”

　　她却不知为何又转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我往桥下走，满眼的云淡风轻。

　　我看不懂她，亦猜不透她心思，只好跟着。而眼睛倒也被那河水中点点莲花灯吸引去，跳摇的烛火与天上星宿对应，我又不得不佩服凡人的浪漫。那火光中男女的脸，那抹柔情是我在姻缘镜中不曾见过的。我却突然发现，就算没有红线，他们彼此对视时那眸光，已然将对方锁住，拆也拆不开了。

　　月老说的没错，姻缘殿月老宫，果然是整个天界最重要的地方。而那么多神仙捏着自己的姻缘牌却想要下凡，为的就是体会这在天宫中触不到的柔情。岸边的人成双结对半拥在一起，我却觉得有些冷。

　　不知为何，月老那一声声回儿突然出现在我脑海，又想起这牛郎织女。

　　如果姻缘已定，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回过神来，眼前却是一个玲珑剔透的莲花灯。空青托着它，偏头轻声问我，

　　“要放吗？”

　　我很是惊喜，连声问她是哪来的。

　　“那边买的，用你换来的银子。”

　　她纤纤素手指了下桥边的老翁。原来她刚才走得快，是着急去换那莲花灯，果然，晚些到的自是没有了。

　　我开心的点头，牵着她走到河边，借了火折子燃了烛火，便蹲下来。

　　她却还站着。

　　我拽拽她，

　　“一起放吧，毕竟是你换来的。”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

　　“你想同我一起放莲花灯？”

　　我点头。

　　她便同我一样，蹲下身来，丝毫不在意河畔的泥脏了衣裙。她执着左侧，而我拿着右侧，一同把这莲花灯放进水里。轻轻一送，水波荡漾间，把它带的越来越远，似真要流向那银河，去姻缘殿送信一般。

　　我闭上眼，也学凡人那般许愿。若我和空青真是凡人就好了，这样我们的姻缘牌便会出现在姻缘殿，而同我那般不负责的小仙君见了，便只管缠上红绳，这一世的缘分也就定了。我便能娶了她，叫她做我的妻子。她这般好看，出身尊贵不说，对我又处处照顾，可断不能在这尘世打滚。受了委屈，我要心疼的。

　　可……我不是凡人，她更是高高在上的殿下。月老的话还在耳侧，仙界的人，没有姻缘牌，是了，她的必然在自己手里，而我的姻缘，又会在哪呢。

　　正胡思乱想着，却觉得脸上蓦然一凉，似是面具被摘，忙想睁眼戴回来，却觉得一双唇轻点在我眼角。那微凉的触感，细细的摩挲过我的泪痣，又带起一丝燥热。

　　我睁了大了眼，空青的脸离我极近，我的鼻尖与她的下巴几乎贴在一起。而我抬头，她低头，两唇便碰在一起，我只听得胸膛里心脏似猛兽般狂吼，鼻翼间净是她清冷的香气。我手与她还牵在一起，而唇轻抖着，似能描摹出她唇上那细密的纹路。

　　明明只是一瞬，我却觉得过了半生光景。

　　“你说的，任我责罚。”

　　她笑着，眉宇间满是温柔，而我似乎要溺死在她的眸子里。

　　寒潭化春雨，润物无声。

　　“这哪是责罚啊……”

　　我红了脸，小声嘟囔。

　　她却抬手，拂上我的脸，拇指又在我下唇处摸了摸，淡淡吐出二字，

　　“红了。”

　　也不知是蹭了她的胭脂，还是我的唇色，我却是更热了。

　　河岸边放莲花灯的男女还在继续，耳边满是恋人细密的爱语。而我却只想与空青去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再呆一会儿，呆一会儿就好。在这繁乱的尘世里，我们的身影一瞬间被吞没，如一粒沙，可我却觉得安全。在这，她不是高高在上的殿下，而我也不是那劳什子仙君，只有我们二人，便够了。

　　我头一次明白什么叫怕，她手掌传来的温度太灼人，让我恍惚间觉得那姻缘殿月老什么的，都是我的臆想。只有她，是真实的，可一回去，这一切便似泡影，陪着我的，只有那月宫清冷的光。

　　我拉着她便跑起来，穿过那小桥流水，跨过热闹喧嚣，想钻进林子，找个山洞，过只有我们俩人的日子。她也随着我，任由我拉着她，直到身旁除了山涧溪流再无旁人，抬眼，居然又跑回了七姐河，那个刚才让我出丑的地方。

　　没有刚才的人声鼎沸，只有河水跳跃过青石，留下哗哗的空响。山间清风极柔，又似我般不忍心惊扰她，只微微托起了她的裙摆，那墨色的发也随着风轻轻荡着，而她望着我的眉眼间满是柔光。

　　我松开她的手，从须弥戒指里拿出那凤钗。说来也怪，透过锦盒，它居然仍能渗出丝丝白光。

　　“送你的，礼物。”

　　我这次没避开她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哦？”

　　她倒不似有多吃惊，伸手拿过去，打开盒子，将白玉凤钗从里头取出来。这凤钗在她手里那光芒更盛，凤眼那一抹红又跳出来，却没似先前般散去，倒像是与她有缘似的。

　　看到这凤眼，她神色却是一顿，似不能相信。又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钗身上突然金光大展，闪过几个仙家文字，我捕捉到两个字，偃、司……这又是何意。

　　想到金乌曾说，须弥戒指认主人，难不成这仙界的发钗也有名姓。这下坏了，拿别的女子的首饰送人……这，却是比登徒子还过分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首饰……要不，要不待我回天宫，定攒些俸禄，换个新的给你。”我有些着急。

　　她听了我的话却淡淡一笑，

　　“你送我的，我自然欢喜。只是感觉到了此物不似凡间所有，便有些走神了。”

　　她把发钗收回了盒子，又轻挑了下眉毛问我，

　　“这，可是用你那外衫换来的？“。

　　我点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便把在当铺的遭遇说了。她听完便喃喃重复着涿鹿二字，这地儿，有什么古怪吗？这礼物送的，却是把刚才那氛围都打破了。我暗自咬牙，恨自己眼拙，还没气够，便听见金乌的声音。

　　“殿下！”喊得倒亲。

　　我抬眼看，只见金乌和嫦娥由远及近，是回来了。嫦娥倒还好，金乌却提满了大大小小的锦盒，脸上尽是苦色。这哪是寻东西啊，快把姑苏城搬回去了。

　　见了她们，空青倒恢复成了清冷的模样，只是微微颔首。而嫦娥一见我，却噙着坏笑，

　　“呦，小欢儿，唇色这么红，是让谁咬了？”

　　……我想，我除了研究如何让玉兔张嘴说话，还得看看如何让这厮闭嘴才行。

　　“咬了？什么咬了？”金乌听嫦娥说完，倒了凑了两步过来看，“蛇虫鼠蚁的话，我倒有药，抹上不消片刻便好……”

　　嘶，酒喝多了，头果然又疼了。

　　“时辰不早，便早些返程吧。”空青开口算是解了围。而金乌一听便立马幻回了原型，我们一行人便又向那天宫飞去。

　　我瞧身侧嫦娥的身影，似有些寂寥，那眼睛直直的盯着凡间，似要把这一切山水记在心底。而我也百味杂陈，回了天宫，她便是小殿下。

　　我……还能再见她么。

　　白色的柔光仍罩住我，罡风雷电也消散于无形。再一回神，便又是广寒宫那清冷的月，姻缘殿那暗夜琉璃的光。天宫的一切，极静，静的让人心慌了。

　　我们刚站稳，便看远处一道人影冲过来，带着怒气。定睛一看，竟是月老，玉冠歪斜，原本乌黑的发不知为何白了一缕，分外显眼。而那桃花眼，竟都急红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姻缘殿让人砸了？

　　初恋啊，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