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一只小林

9、第 9 章

　　寺内清没有想到，父亲会主动提出让他见母亲，他一直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及母亲，因为他曾目睹父亲因为仆人无意提及母亲后被责罚的样子，那个仆人不住的在父亲面前磕头，地上沾染了他因用力磕出的鲜血，但父亲面上的神色仍是毫无波动，直到父亲无意间看见了躲在门后的他，这才决定放过那个仆人，但是他再也没在家中见过那个仆人，或许是被父亲辞退了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那么生气，但他能感受到母亲是能引爆父亲情绪的一枚炸弹，就像那天射向拓也的那枪，大概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因为他在席间就感受到了父亲情绪的变化，尤其是对方提到母亲的那一刻，他很害怕父亲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曾见过父亲暴怒时将书房内的物件摔的一地狼藉，最后还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才像是消了气。于是，他小心的伸手牵上了父亲，他能感觉到父亲在低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情绪松懈了不少。
　　寺内清看见过母亲与父亲的合照，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像母亲，但是却一点都不像父亲，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但是无论在什么场合，至少父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总是能舒缓面上的情绪，所以他觉得父亲还是很喜欢自己的。
　　他与母亲见的第一面，是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长长的锁链禁锢着女人的手脚，女人的头发凌乱的垂落着，她光着脚，穿了一身洁白的长裙，但她的面上毫无血色，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地下室里的气味并不好闻，甚至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令寺内清的心中有些不安，他不喜欢血液的味道，因为上次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还是父亲在摔东西时划破的手掌，鲜血滴了一地，他小心的拿着管家递给他的医用物品来到了父亲身边，父亲却愤怒的将桌上的书向他砸来，直到血腥味弥漫了他的鼻腔，他才看见父亲惊愕的目光。
　　“对不起小清，爸爸不知道是你”寺内仓介心疼的抱着寺内清，声音有些颤抖。
　　思绪被迎面砸来的物品拉回来思绪，寺内清下意识想躲，但父亲却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只精致的茶杯，上面刻着美丽的纹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来自中国的瓷器，那只杯子看起来十分昂贵，但此时却破碎在他脚边。
　　“小心点，别踩到”父亲的手从腋下将他托起，随后，他站在了一片没有瓷器碎片的地面上。
　　他有些害怕母亲如此燥怒的举动，于是又习惯性的躲到了父亲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朝母亲望去，却刚好对上了母亲如同蛇蝎般恶毒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的身躯撕碎之后尽数吞吃入腹。
　　突然，母亲的眼神定格在他的脸上，焦躁的情绪好似平复下来，呆呆的看了许久，像是没反应过来他是谁，口中喃喃的喊着一个名字：“天程”。
　　听着像是个人名，可是他不认识这个名字，母亲果然没有认出自己，寺内清这么想着，随后试探性的开口用中文小声说道“妈妈，我不是天程，我是小清”
　　“小清……小清是谁”女人自言自语道，却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变得柔和：“哦，小清，我想起来了，小清是我的孩子，来，快过来，让妈妈抱抱你”
　　寺内清有些胆怯，却见父亲拍了拍他的头，“去吧”
　　他犹犹豫豫的上前，却在快要靠近女人的时候被用力的一把扯到了女人的面前，力气很重，他嘶了一声，手腕被拽的有些疼，但他不敢哭喊，怕吓到母亲，因为父亲在来之前和他说过母亲生病了，所以可能不记得他了，不过还好，母亲是记得自己的，他有些庆幸。
　　接着，女人用一种近乎痴恋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像，真像，和我的天程长得真像”
　　“妈妈，天程是谁”寺内清不解的询问，眼神中带着些许茫然，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天程，天程是你爸爸”母亲捧着他的脸细细端详，眼中满是柔情
　　“妈妈，爸爸不叫天程，他叫寺内仓介”
　　寺内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的笑僵在了脸上，她的瞳孔骤缩，神色变幻后，还没等寺内清反应过来，那双本在他脸上轻抚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咽喉，对他怒吼：“孽种，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你怎么还没死，你该去死的”
　　女人满眼通红，似乎想要活活掐死自己，寺内清感觉空气从他的肺腑中一点点的消失，他不理解为什么母亲会想杀死自己，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允许别人触碰自己的脸颊，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颈上的力气突然松了，他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听到了父亲的怒斥，也听到了母亲癫狂的咒骂，有些是对着父亲，有些是对着自己，但他的耳朵此时嗡嗡的响个不停，他已经听不清具体内容了，于是，他在父亲的怀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