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25、赋灵卷· 2

　　恍然一看，真的只有七八岁的孩童，甚至连那些鸡犬也都尚幼。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这些孩童被无形的结界当在外边，他们没有如妖魔般突然撕破伪装，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
　　金色的长河蜿蜒而去，慢慢消失在视野中，随之而去的还是时时刻刻钻入耳中的童言稚语，鸡鸣狗吠。

　　这些淡金色的身影化作光尘，消失的悄然无声。

　　暮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不知道，若是刚才她站在原地，是否也会如刚才所见的景象一般。
　　只留一身白骨，灵魂被放逐此地，并在某一特定时刻消失。

　　虔宁看着这些情景，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像是早已见惯了这样的景象。
　　眼神淡漠，没有留给这些孩童一丝怜悯的目光。

　　这半大的少年转过身，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倏而停顿，微微侧过了头。
　　“此地尚且存疑，莫要跟丢了。”

　　暮杳还未回应，便又听其缓声解释：“既已入道，莫要烂好心。”

　　某一刻，暮杳觉得这样的虔宁很陌生，他的语气很淡，却也很冷。
　　初识的那一抹熟悉感被冲淡，那被打趣了会脸红的半大少年究竟是假象……还是？

　　此处无风，无声，也无任何生人的痕迹。
　　暮杳恍然回神。
　　想这么多做什么，熟悉与否，终究也才结识三月，如今被困在这陌生的地方，这孩子能保持冷静便已经很了不得了。

　　但……心里有些空空的。

　　把心神从思绪中抽离，暮杳仔细打量着四周。
　　仅这一小会儿来看，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淡金的阳光照到此处，不知光源来自何处，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淡淡的……嗯？这地上，不止有一条影子。

　　虔宁抽离身侧长剑，负其与身后，光影落于其脸侧，描摹这这尚且稚嫩的轮廓。
　　某一刻，他似乎瞥了自己一眼，随即又轻轻挪开。

　　虔宁背对着暮杳，暮杳不知道的是，这半大的少年在其看不见的地方抿了抿嘴，目光却从未放在正前方。
　　像是有什么心事。

　　-
　　这光尘浮动，破旧的茅草屋被阳光镀上了层淡金，浅浅的，像是时间被拉长，其中的怀旧被封存在永恒中。

　　再一次，刻暮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知了。
　　“小道长，等解决完这次的事，你可以教我一些修真界的常识吗？”

　　这半大的少年偏了头，垂在身后的墨发小幅度地移动了一下，可见其微微上扬的嘴角。
　　“如此，乐意之至。”
　　此话说得轻松，暮杳也是在现世安逸惯了，刚想道谢，就被其一句冷漠无情的“噤声”堵了回去。

　　有些时候，宋雨涵讨厌虔宁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孩子也太无情了，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暮杳把自己七零八落的玻璃心收拾好，果断闭上了嘴。

　　嗐，这个时候，还是听从专业人员的指示行动吧。
　　但……她这么大个人被小孩子训了不要面子的吗？就像是大学生被初中生训了……

　　见其用剑柄推开了一茅草屋的木门，暮杳屏住了呼吸。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
　　像是被耍了。

　　不过小心点总没事。
　　暮杳试图跟系统取得联系，但这垃圾统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如石沉大海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悄咪咪打开宿主页面的控制面板……

　　“？”

　　【请到信号区使用。】

　　看着这一整个被黑掉的页面，暮杳突然发现，这系统是真的鸡肋。

　　辛苦了大半天，虔宁是真沉得住气，非常谨慎地到各个地方查看情况。

　　而暮杳……心里莫名憋屈：这真搞人心态。
　　什么都不会的暮杳什么也没做，每一次紧张兮兮地开门，她真的只负责紧张。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她似乎学会了一点推理还有点察言观色。
　　知道她为什么没问虔宁不换个方式搜查吗？
　　系统都用不了，神识很有概率也用不了，而且看虔宁这样子……似乎连灵气也用不了？

　　不是？这还玩个毛？

　　最后一个地方被检查完后，虔宁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暮姑娘，检查完了，可以随处找个地方休息了。”

　　“小道长，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暮杳随便找了块儿石头坐下，至少还是要维护自己大姐姐的形象的。

　　虔宁脸上表情很淡，只把佩剑放了回去。
　　听到暮杳的声音，缓缓摇了下头。
　　“一切正常。”

　　暮杳：“……”(╯‵□′)╯︵┻━┻
　　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如果搞他们心态也算其中一个目的的话……那么，很好！
　　她的心态被搞到了！

　　这边，不寻常的景色，配合着寻常的现象。

　　-
　　那边，宋雨涵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身边的火柴人也笑得很大声。
　　【鹅鹅鹅鹅鹅……宿主怒气值爆表。】

　　他们两个也不是没事干，就是在发现公主没有再搭理她之后……因为不知道那少年叫什么，暂且称他为“公主”。
　　总之，没人管宋雨涵，她就开始在这琉璃宫殿里乱逛了。
　　然后就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倒映着暮杳和虔宁的影像。

　　宋雨涵刚开始还紧张兮兮地，后来，她的心也放平了。
　　虽然，这期间，她的心态也被搞到了，然后，她选择躺下看。

　　别说是因为她没有亲身经历，就算是她亲身经历，她也绝对会躺下的。
　　呵，这什么搞心态玩意儿，她不干了，爱咋咋地吧。
　　【系统，要不你过去提醒一下姐妹，这真的很搞心态啊。】

　　系统葛优躺，戴着像素墨镜，优哉游哉。
　　【我过不去啊，要是能过去早过去了，而且，就算过去了，就回不来了。】

　　宋雨涵也葛优躺。
　　此刻的她更像是这琉璃宫殿的一块脏抹布了。

　　看着看着，她那生了锈的脑子开始转起来了。
　　【等等，系统，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姐妹那边……很好，你等着姐妹回来修理你吧。】

　　火柴人惊恐捧脸，像是某张世界名画。
　　宋雨涵见其惊得像素墨镜都掉了下去，抬手去捡，可以拿起来，不过就是太小了。

　　惊恐了一会儿，火柴人又把手放下了，它跳到宋雨涵手上，把像素墨镜抢了回来。
　　戴上这像素墨镜，它又继续躺回去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宿主都会揍我的，干嘛不先舒服会儿呢？而且，我过去了，那搞宿主心态的就不是这诡异的村子了，可能还会被宿主记恨一段时间，干嘛去找不自在呢？】

　　宋雨涵想了想，好tm有道理啊，系统这玩意儿在哪里都是最搞心态的。
　　它不去捣乱才是正确的，不然姐妹会把这火柴人拆了吧？不会……吧？

　　宋雨涵本想再去研究火柴人的像素墨镜，但忽然的，系统的身影不见了。
　　刚想问怎么了，身旁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在做什么？”
　　是那个漂亮的少年。

　　几缕浅金色的头发落在宋雨涵肩上，雪白的皮肤下青蓝血管可见。
　　宋雨涵：“！”好近好近！不敢呼吸了！

　　“在想公主为什么这么好看！”
　　那憋着的一口气还是被这句话冲散。

　　“公主，请允许我离您远点，我怕我的呼吸会弄脏这片空气。”
　　宋雨涵见公主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于是赶忙倒腾这小短腿往后退退退——
　　直到退到墙角。

　　然后——

　　“！”

　　“公主，请好好穿衣服。”
　　宋雨涵抬手捂着眼，然后……诶？她的手指并不齐……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透过指缝看那少年……哦不，是看看她指缝这么大会漏多少财。

　　公主还维持这先前的姿势，一只腿半跪着，胸膛微微向前倾，雪白的长衫没有遮住胸前的皮肤，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点白皙的皮肤。

　　宋雨涵下意识去摸脸，不用想都知道，她的脸烧得像猴屁股。
　　【……丢人现眼。】

　　系统：【？】谁把它心里话说出来了？

　　【宋雨涵啊宋雨涵，你看看你自己，丢不丢人啊？！快别看了！！！】
　　宋雨涵狼狈捂脸，把头埋进胳膊，脸上烧得慌，就连耳朵也烫烫的。

　　那公主像是不理解宋雨涵为什么这么做，慢悠悠地走到宋雨涵面前，蹲下看她。

　　“你这样做的动机是？”
　　清冽干净的声线钻入耳中，痒痒的，宋雨涵那嘴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因为我丢人。”
　　宋雨涵声音闷闷的。

　　本以为这公主会像之前那样点点头就不问了，宋雨涵已经提前松了口气。
　　但——

　　“为什么觉得丢人？”

　　“因为我拜倒在公主殿下的石榴裙下，想摇着花手七百二十度花式降落跪地捧玫瑰求婚，如果公主殿下能用那双尊贵好看的手给我两巴掌我会非常高兴。”
　　宋雨涵面色……不敢狰狞，但嘴十分诚实。

　　好家伙好家伙，她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心里的小人挠头痛哭抢地。

　　而这长得很神明的少年垂眸思索着，宋雨涵……宋雨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雨涵心中忐忐忑忑，心情哇凉哇凉。
　　她肯定被当成神经病了。
　　嘤，好丢人。

　　果然，听到她家公主吩咐了。
　　“抬头。”

　　宋雨涵丧气地想，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请好好嘲笑她，她怕是再也没有下一次犯贱的机会了。

　　头它自己有想法，抬起后，眼睛也很有想法地闭上了。
　　只要她看不见那就看不到那嘲笑的……

　　脸上落下一点冰冰凉，很轻很轻，像被羽毛抚过。

　　“这样吗？”

　　“……”

　　少年的手落在宋雨涵的脸上，冰凉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