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24、赋灵卷· 1

　　修真界，善水。

　　若说这世上奇怪的人不少，那也确实，但……

　　此处碎光粼粼，灿金色淡影随处可见，像是浮动的鱼，往来翕忽。
　　宋雨涵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一个漂亮庞大的玻璃缸中，淡金阳光透过宫殿，落于琉璃地板，光尘神圣美丽。
　　像是处在童话中一样。

　　当然，这样漂亮的宫殿都有了，童话因素一应俱全，怎么能没有公主呢？

　　目光落在上首琉璃塌上的少年，少年半躺着，十三四岁的模样，浅金色的长发，琥珀色的眸子，白雪般的的皮肤，淡粉的唇，雪白衫。
　　此刻他半垂着眸，浅金的睫毛宛若蝴蝶翅膀，落在眼窝处形成淡淡的光影。

　　宋雨涵自惭形秽，她在这里，在这景中，她像块脏兮兮的抹布。
　　她不敢抬头，当然，不是因为怕上面的少年会对自己做什么——
　　是怕自己对他做什么。

　　好家伙，这公主也太漂亮了……像个娃娃，精致，美丽，神圣。
　　所以，她可以陪娃娃玩换装游戏吗？

　　啊不，算了，这还是个孩子，对人家动手动脚犯法啊！
　　不过，有一句话她想说……

　　“是有什么话想对吾说么？”
　　少年语气淡淡。

　　“公主，请更衣。”
　　宋雨涵的嘴再次不受控地把心里话丢出来。

　　那少年愣了愣，起身坐端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嗐，这少年像是中了魔咒的公主。
　　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对他说实话，所以，最开始见面，宋雨涵也是倒豆子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我看你才是中了魔咒。】
　　系统在脑中默默道，这电子音中带着点无语。

　　看这场面，就知道宋雨涵被捉了，但她根本不着急。
　　因为抓了她，他们小队战力- 0.5，根本没什么用好吧？
　　再者，她刚才还跟姐妹打语音呢，慌啥？就算现在信号不好，但还有系统，可以实时追踪。

　　这里，就不得不说说，别看这公主颜值在线，但视力是一点也不在线。
　　要颜值有颜值，要视力有颜值，公主您绝了。
　　是的，他抓错人了，本来是要抓姐妹的，谁知道把她抓走了，图啥？

　　不过，这笨蛋属性……莫名有点熟悉。
　　“你跟我们山鬼大人是亲戚吗？”

　　那少年抬手，纤长的手指没入额上的头发，缓缓向后顺去，另一只手从空中一捞，一根白色的发带被捏在手中。

　　少年嘴上叼着发带，瞥了一眼宋雨涵，随即双手拢发，雪白衣袖话落手肘处，白皙干净。
　　柔顺的淡金长发被拢在手中，肩膀微微向上，连带这下端衣摆处也被向上提起一点，露出白皙圆润的脚趾，其脚骨清朗，便是少年感极佳。

　　宋雨涵也是真不避讳，她在心里骂自己两句，然后继续盯着看。
　　系统：【……丢人现眼。】

　　那股子慵懒感像是专门为这少年打造的，淡漠又神圣。
　　宋雨涵也不催，就看着那游鱼般的淡色浅影在少年身后游动，心里直呼神迹。

　　系统看不下去了，直接跑去暮杳那儿了。
　　懒就懒吧，还慵懒，这懒货都不会梳头的……看清楚点啊！那发带打的是死结好吧！！！

　　“……”

　　待少年绑得差不多了，才从上面走了下来，光脚踩在琉璃地砖上，轻悄无声。
　　这处没有一丝晦暗，灿烂神圣，就好像真的神明下凡般。

　　“山鬼大人么？可以这么说，祂是吾的主人，却从不让吾这样喊……不过，祂说过，若吾愿意，可称其为‘父亲’。”

　　视野中出现这少年的双脚，很漂亮。
　　同时，宋雨涵的脑子也在宕机。

　　-
　　另一边，善水旁。
　　暮杳看着这灿金色的长河，其中不乏有淡色如游鱼般的东西来回游动。
　　甚至，有些还停留了片刻，看着这两个路过的陌生人。

　　见系统跑了回来，暮杳在脑中询问。
　　【小统子，宋雨涵没事吧？】

　　火柴人抱胸坐在暮杳肩膀上，看着这长河，语气沉重：【不太好。】

　　暮杳：“？”
　　刚刚还说没事的，甚至还有功夫插科打诨，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太好了”？

　　火柴人抬起手，假惺惺地抹去像素眼泪，随即悲痛开口：【陛下，奴才觉得宋大人这是被那美人计迷了眼，一心扑在那小子身上……如此往后，恐有投敌之心，不如……】
　　这电子音带着某尖细熟悉腔，随即更是收起了那假惺惺的像素眼泪，抬手在脖子上一抹，继续道：【防患于未然……陛下，可莫要糊涂啊。】

　　此处金色长河淡然无声，暮杳心里也默然。
　　突然，她抬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

　　虔宁听到动静，疑惑道。
　　“暮姑娘，怎么了？”

　　暮杳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有蚊子。”

　　虔宁心下疑惑：善水……也有蚊子吗？
　　火柴人被拍了出去，以一种诡异的妖娆姿势拿了像素手绢哭唧唧：【陛下，您可要好生掂量啊……宋大人……】

　　暮杳忍无可忍：【滚。】

　　火柴人赶忙起来，迅速跑路。
　　【陛下，奴才愿忍辱负重为您打探消息。】

　　指望系统不如指望自己，暮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平心态。
　　这垃圾统除了捣乱，一点用都没有。
　　虔宁见暮杳这样担心宋雨涵，心里思量着，不如……
　　“此处有蹊跷，我们暂且按兵不动。”

　　这条河流旁有个小村子，只十几户人家。
　　本想着进去打探消息，却不想被其中的景象所震惊。

　　那这村子位于金色长河旁，其中每一户人家都像是镀了金。
　　在外面看确实像是个普通村子，几间茅草房子，似乎还能听见小孩儿的欢声笑语，以及鸡鸣狗吠之声。

　　甫一入内，便觉景象突变，像是进入了某种结界。
　　暮杳心里咯噔一下，迅速退了回去。

　　不只是她，虔宁也是，这半大的少年脸色一变，忽地退了出去。
　　这一瞬间，这一大一小十分默契。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安全地退了出去。

　　“……”
　　像是诈骗。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方。
　　自那支笔断了后，暮杳的情感也不会被外界影响了……系统这个马后炮给她解释过。
　　为什么她见到泽会哭，实际上算是被周身人物的情绪影响的，踏入荒山，万灵默哀，无不是悲痛。

　　“……”
　　算了，不说这些了。

　　余光瞥见虔宁微红的耳尖，暮杳突然就不尴尬了。
　　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尴尬那叫尴尬，在场的所有人尴尬，那就不叫尴尬。

　　“这处的结界……似乎只起一层遮掩作用。”
　　看虔宁故作镇定地上前查看屏障，暮杳也跟了上去，仔细看着，然后又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
　　她算是废了，什么都觉得熟悉。
　　还是听听虔宁怎么说吧。

　　“修真界对善水这处并没有记载，我们可能是近千年进来的第一批活人。”
　　虔宁垂眸思索，随即伸手，在结界处探了探，最后摇了摇头。

　　“这气息……有些熟悉，或许……是他，他又现世了。”
　　虔宁疑惑开口。

　　暮杳只听着。
　　所以，是谁？为什么你称呼“他”有种“那东西”的感觉？

　　-
　　两人在原地转了很久，最后并没有离开这里。
　　试图发现些端倪，可怎么看也没找出个什么来。
　　只是听虔宁从一些旧迹中拼凑这个“善水”的由来。

　　善水是突然出现在修真界的，出现时间不固定，初次出现的时间是十一万年前，但进入这里的人或物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不是单纯的消失不见，而是其在世间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了，像是被抹除了痕迹。

　　因为没有人活着出来过，所以……

　　“也并非没有人活着出来过……但那人并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进入善水的。”
　　暮杳听着虔宁科普善水的由来，在心里默默为宋雨涵点根蜡。

　　“以宋姑娘那样进入善水的为非正常渠道，我们这样……是一般渠道。”
　　暮杳默了默，随即为自己点根蜡。

　　虔宁的声音严肃，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耳边安静……也不能说是安静吧，那村子中孩童的欢声笑语，以及鸡鸣狗吠声时不时传入耳中。
　　脚下是金色的细沙，软软的，像是井中水上涨般……等等，不是沙子在上涨，而是是他们在下陷！

　　“不好，善水要消失了。”
　　虔宁忽地回神，抓住暮杳的胳膊，随即拉着人进了那处结界。
　　从结界看向外边，果然能看到那条挂在天边的金色长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失。

　　金色的细沙上浮现出皑皑白骨，大大小小，那稚童的欢声笑语便穿过结界，钻入两人的耳中。
　　再听这声，两人不寒而栗。

　　就连那鸡鸣狗吠之声也格外嘹亮。
　　淡金色的小孩儿身影从白骨上浮现。

　　他们笑着，嘴角于双眼都完成月牙状，摇摇晃晃地走向结界，拍打着结界，哭着，眼中流出淡金色的眼泪，清澈明净。

　　“大姐姐，哥哥，你们出来好不好？”

　　“我们好孤独，来陪陪我们吧？”

　　“……”

　　没有血腥，没有鬼哭狼嚎的惨厉，就是普通稚童在哭闹。
　　在这神圣的美丽的地方，反倒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为什么只有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