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23、山鬼卷副卷· 写魂

　　晚风迟迟，天边霞云翻涌，绚烂瑰丽。
　　坐于荒山山巅的那小院，树枝光秃秃的，连着地面也满是枯黄，无处不秋凉。
　　暮杳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问州事了，新上任的知州是沈禹卿手下一位读书人，甫一上任便大肆整治原先人马，有理有据，丝毫不含糊。
　　看来，沈禹卿这是蓄谋已久。

　　那读书人是个面善的，但心眼子不少，不过，也好，镇得住下面那群人。
　　那些天人心惶惶，这新上任的知州配合那群荒山修士安顿好伤民，便又打着“安抚”的名号同暮杳谈了好些事。

　　宋雨涵以其敏锐的直觉，再次……感动得稀里哗啦。
　　亲闻这桩筹谋十年之久，只为能给其姐报惨死之仇的事迹。

　　那年沈眠歌于荒山失踪，沈禹卿没能找到人，于是一众人都遭了殃，这背后各路人马做的腌臜事连带着证据全给打包送到了京都，期间他自己清理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
　　先斩后奏不说，还牵连甚广，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成长了很多，陌生又熟悉。

　　-
　　这边，虔宁带着暮杳再次回到荒山，宋雨涵也跟着来了。
　　甫一落地，这小土豆便自个儿跑去跟山灵玩。

　　暮杳看着，笑骂一句没心没肺。
　　不过，挺好，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这小土豆很通透。

　　“那姓沈的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宋雨涵那欢快的背影，虔宁闷闷地开口，像是搞不懂为什么她们两个这么在意沈禹卿。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绝对的好坏，若是坚持做好人……会很累。”
　　暮杳将目光收回，看向一旁认真思考的虔宁。

　　“暮姑娘说得有道理。”
　　良久，虔宁缓缓开口。

　　看其这样云淡风轻，暮杳突然想起这半大的少年关自己的那两个多月。
　　“小道长是不是经常闭关？一般闭关多久？”

　　虔宁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在心里思考片刻，实话实说：“还好，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十天半个月。”

　　眉前发梢被晚风撩起，暮杳只在心里叹了句“山顶洞人”，随即便把这件事揭过了，但有一说一。
　　“把人关那么长时间会闲出病来的。”

　　见其白瓷般的脸浮上点薄粉，暮杳才觉心里舒坦。

　　“对不起。”
　　听这像是例行办事的语气，虽然带着歉意，却还有点不敢相信，有种“虽然觉得不太对，但还是先道个歉”的感觉。

　　于是，暮杳开始举例了。
　　“不信，你把那只关一天……”

　　而抱着兔子的宋雨涵：“？”姐妹怎么知道自己手里有只兔子？

　　虔宁看着闹腾的宋雨涵，这只关了估计会出事儿。

　　宋雨涵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典型例子，抱了兔子过来给暮杳看。
　　“姐妹，快看，兔子……呀，跑了。”
　　然后又趴进草丛里去捉。

　　“抱歉。”
　　虔宁这次真心实意了不少。

　　但暮杳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要跟个孩子这么较真？
　　【系统，你最好赶紧把我丢的那一魂找回来。】

　　系统不敢吭声。
　　鬼tm感情淡漠，这根本就是该淡漠的时候不淡漠，不该淡漠的时候瞎淡漠……揍它的时候是真淡漠，它犯事的时候有本事也淡漠点。
　　系统更愿意称之为选择性发疯。

　　“这处我先前常来……那边那个山头，每至夜中惊醒时，祂便会来看我。”
　　虔宁望着远处的一个小山头，语气有些怀念。

　　荒山破旧的小院房屋很多，暮杳没想到的是，这其中还有虔宁曾经居住的地方。
　　泽到底捡过多少人啊？

　　无奈的同时，暮杳的思绪被虔宁打断。
　　“暮姑娘，谢谢你。”

　　这或许是指小嫁娘的事……不过……
　　“你也帮过我……不过，你做过什么？小嫁娘似乎很讨厌你？”

　　看着这小少年很认真地思考，晚霞落下，为其白色道袍撒上了点粉色，其皱着眉，似乎没有想出来。
　　“自我有记忆时，她便不待见我……或许，是在荒山时一次饭后没有洗碗？或是有两次没来得及为祂打扫庭院而让她劳累了？暮姑娘，我也不清楚。”

　　暮杳：“……”这还不清楚？你这是跟小嫁娘抢活儿了吧？
　　果然卷生卷死的卷王在哪里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虔宁回想了两遍都没有认识到自己那里做错了，不过……
　　“这不重要……暮姑娘，你好像少一魂。”

　　暮杳挑了挑眉，没说话。

　　“暮姑娘有何打算？”
　　虔宁的目光落在地上，没有去看暮杳。

　　暮合四野，此处完全暗淡之际，宋雨涵终于跑了回来，头发上粘了枯叶，连着裙摆也沾了灰尘，那小脸，像是跟兔子打了一架，脏兮兮的。
　　“哈，姐妹，看，小兔子送我的礼物。”

　　见宋雨涵举着片野菜叶子，暮杳颇有些无奈。
　　而后，宋雨涵也加入了这场围绕着她“少了一魂以后该怎么生活”这个话题。

　　在他们两个的讨论中，暮杳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什么万一痴傻了……像沈眠歌那样；或是变得不近人情……这点系统深有体会。

　　该说宋雨涵不愧是写小说的吗？提的办法是……一个比一个离谱，但被虔宁无情的驳回了。

　　“姐妹，我的……可以给你。”
　　宋雨涵西子捧……碗状。

　　“你的会被排斥，无法融合……这根本无济于事，倒是世上会多个痴儿。”
　　虔宁面无表情，像是不理解这种愚蠢的做法。

　　宋雨涵觉得自己中了一箭。
　　对浪漫过敏吧这小孩儿？
　　“那你说说要怎么办？”

　　虔宁想着，一脸严肃地开口：“用我的。”
　　宋雨涵……嚼了嚼口中的饭，咽了下去才道：“那这世上会多两个痴儿吧？”

　　“哪两个？你跟我？”
　　虔宁默默开口。

　　这饭桌上边吃边说地就宋雨涵一个，听了这话只觉被内涵……哦不，这不摆明了在怀疑她的智商吗？
　　气急的她迅速扒拉着碗中的米饭，嚼嚼嚼……

　　“食不言，你还是别说了。”
　　虔宁眉头微皱，像是对宋雨涵的吃相有意见。

　　宋雨涵低头扒饭，在心里告诉自己，自信点，去掉“像是”，这小子就是对自己的吃相有意见。

　　面颊鼓鼓的，像是只小仓鼠，这小土豆生闷气时还挺可爱的。
　　不过，宋雨涵口中的“两个痴儿”……应该还包括她。
　　这小土豆是懂误伤的，俗称猪队友。

　　这暮杳就不得不说一句了。
　　“你们两个别闹了，也没什么大事，不然这世上就该多两个痴儿了。”

　　宋雨涵点头，而虔宁脸上一红。

　　“或许，有件事没跟你们说……在那边的石壁……我看到了解决方法。”
　　见这两个安静了下来，暮杳才缓缓开口。

　　虔宁垂眸思索，不确定地开口：“暮姑娘认识那些图案？祂当初让我刻上去的时候……似乎就猜到了……”
　　后面这句他说的很轻，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知道我知道，是情书！”
　　宋雨涵把桌上的粮食洗劫一空，随即满足地放下了碗，听到这个话题，她忽的抬起了头。

　　也就是那一刻，暮杳发现虔宁这孩子竟然……站起来收拾碗筷了。
　　“……”
　　所以，你当初真不是故意的？

　　宋雨涵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如风卷残云般把碗筷收拾了，拿到了一旁的厨房。

　　“小道长，那真的是情书，不信我念给你听……”
　　两处也相距不远，而宋雨涵直接隔空喊话。
　　“哦豁，谢了姐妹！”

　　暮杳：“……”所以，她现在把火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那不是情书，就算是，你念人家的情书也不好。”

　　厨房处传来碗盘相撞的清脆声，随即是水冲刷碗盘。
　　“嘶，姐妹，你这火能直接烧水不？”

　　问完这句，又听见碗盘被迅速洗刷，一阵噼里啪啦。
　　“哈哈，我洗完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姐妹，不用烧水了。”

　　随即，这小土豆似乎又舀了瓢水洗手，最后直接把湿手擦在了衣服上。

　　“……”

　　看着虔宁这眉头微皱的模样，暮杳敢肯定这小道长是有洁癖的。
　　遇到宋雨涵，真是苦了他了。

　　“那啥，说到哪儿了？情书是吧？山鬼都让人把情书刻到哪了还怕别人知道？”
　　宋雨涵哆哆嗦嗦的坐回来，随即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暮杳手里。

　　跟随的火焰被收回，暮杳握着这小姑娘的手，看着她傻傻地笑着，心里无奈。

　　倒是宋雨涵被虔宁瞥了一眼，她回想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恍然大悟。
　　“好的小道长，是山鬼大人，我们山鬼大人肯定不怕别人看到的。”

　　虔宁：“……”
　　别污蔑我……还有，什么我们？关你什么事？明明……

　　宋雨涵像是得逞了一样，朝虔宁笑笑。
　　“我懂我懂。”

　　像极了逗猫怕被挠，宋雨涵往暮杳那边靠了靠。
　　即使手已经暖和了，但……挨着姐妹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话题一再被带偏，暮杳看了眼这小土豆，这家伙还有点沾沾自喜……另一边的虔宁完全不是对手，面红耳赤别过头，抿着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暮杳：“……”这小土豆有毒吧？

　　之后，暮杳解释了一下那只笔，就是背包里的那只“朱笔”。
　　或许，人是伤感的，但听到宋雨涵跟系统交流的内容……哪有什么伤感，全是沙雕味儿。

　　【系统，这里人物死亡还爆装备吗？蛇妖也爆出个妖丹……】

　　系统暗戳戳地，连电子音都格外地小声：【要不你试试？看看会不会爆出个啥？】

　　暮杳：“……”你们，够了啊。

　　系统对这只笔并没有过多介绍，但暮杳似乎在石壁前看到了这只笔的用法。
　　偶然间，祂取了自己指尖的血，抬笔在眉间写下“情”之一字……

　　暮杳咬破指尖，朱笔沾了血，她在空中写下了“情”字……

　　然后，跟她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这字糊了自己一脸，然后……
　　“咔嚓——”一声，笔断了。

　　“……”
　　卖家秀和买家秀？

　　桌上很安静，人没说话，倒是有个没眼力见儿的系统，笑得好大声：【鹅鹅鹅鹅鹅……】

　　【您的系统已被禁言。】

　　“以此，赋灵，情字入魂，愿君常欢颜。”耳边再次响起这句话。
　　恍若清风徐徐，春暖花开。

　　“哎？姐妹别哭啊……找个胶粘一粘应该还能用。”
　　宋雨涵踮起脚，手忙脚乱地拿衣袖给暮杳擦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