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枝美人花》芋秋秋

11、外室

　　宁府花宴结束后，康大夫人与二房、三房的夫人一同回府，如今她可扬眉吐气了，准儿媳与朝宁公主是手帕交，新妇进门后定能帮武哥儿寻个好官职。

　　三房瞧不惯大房那小人得志的姿态，偷摸着翻了个白眼，回自己院子里了。

　　二房夫人眼尖，瞧见了康家大房的少爷，阴阳怪气：“哟，那不是武哥儿么，从哪里风流回来了？”

　　康武暗道倒霉，只能凑过来给各位婶婶、嫂嫂请安。

　　好不容易送走了二婶婶，康武又想溜走，康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凶狠恶煞：“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母亲...”康武不耐烦，连连摆手，“儿子去念书了。”

　　知子莫若母，康大夫人哪里不晓得自己儿子的性子，指着他鼻子骂道：“是不是外头那个小娼妓又来缠着你了？没出息的东西！”

　　“罢了，等新妇进门，你也能安分了。”

　　康武叫苦连天，连声道：“母亲，我不想娶她。”

　　秦家大姐儿是个会武功的，他养在外头的姑娘个个娇滴滴，要是被家中悍妇打伤了可怎么办啊？

　　康大夫人啐了一口：“你不想娶她，那想娶谁？难不成是外头的小娼妓？我呸，别做梦了！”

　　“母亲您之前不也想悔婚吗？”康武真真是为难，柳儿在他跟前闹了几日，说若是叫那个秦大姑娘进门，她就再也不伺候了。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柳儿赎出来，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康武满心满眼都是她，自然什么都听她的。

　　“那能一样吗？”康大夫人只觉得自己儿子没长脑子，恨铁不成钢，“人家现在什么身份，公主的手帕交，马上就要进宫当伴读了！”

　　“要是别人进宫碰上个王子皇孙，哪还有你的份儿？”康大夫人简直要气死了，老子不中用，这生下来的小子也是个笨玩意儿，一家子都不让人省心。

　　“我告诉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只要你娘我还喘气儿，就不可能让不干不净的人进门！”

　　挨了骂的康武也不敢跟他娘顶嘴，夹起尾巴灰溜溜滚回自己院子去了。

　　康大夫人还骂骂咧咧个不停，拉着自己的心腹婆子一个劲儿数落，最后嘴巴说干了，喝了一盏茶润润嗓子。

　　心腹周婆子问道：“夫人，咱们可要把武哥儿外头的小娘们儿处置了？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好。”

　　康大夫人挥了挥手，不屑：“几个小娼妓罢了，她嫁进来就是正头娘子，难道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她这个当母亲的可不乐意去做恶人，免得武哥儿与她生分了。

　　要不是看在朝宁公主的面子上，康大夫人还真瞧不上秦灼的家世门第，一个女孩儿家家，成日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

　　罢了，等秦大姑娘嫁进来，她费些心思调理就是了。

　　但康大夫人想不到的是，这门婚事很快就要告吹了。

　　秦灼自知指望不上秦父，回府后她亲自派人去调查康武的事，果然找到了康武在外面养的两房外室。

　　其中最为得宠的便是那位卖唱女杨柳儿，另一个叫夏媚儿，两人同住在一个宅子里。

　　杨柳儿姿色上佳，又有一个好歌喉，平日里最爱院子里唱戏，顺带奚落一下不得宠的夏媚儿。

　　夏媚儿则是早年跟着康武伺候的小丫鬟，康大夫人不喜她狐媚，将她打发出府了，那时康武初尝情事滋味，就瞒着康大夫人把夏媚儿安置在康家闲置的院子里。

　　其实康大夫人也知道这事，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如今康武对夏媚儿已经没了新鲜感，整日与杨柳儿厮混，还叫夏媚儿给两人打掩护，这其中的酸苦怕是只有本人知晓。

　　时间一长，夏媚儿就动了别的心思，勾搭上外头一个货郎，这事她做得极为小心，处处提防着，生怕叫别人知晓。

　　要是捅出去，她就没命了！

　　可当她被人押着到了一间小屋子里，瞧见主位上坐着的姑娘，以及四周围绕的奴仆，夏媚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咽了咽口水，堆着笑脸：“娘子，您找错人了吧。”

　　她一见到眼前锦绣华服的女郎，猜想是未过门的正房夫人准备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秦灼微微一笑：“没有找错，我要找的就是夏媚儿。”

　　夏媚儿跪在地上，愣了愣神，这就奇了怪，她又不得宠，找她干嘛啊？

　　要找麻烦也该去找杨柳儿，她天天在大公子面前伺候，还挑拨离间，试图搅乱大公子与秦家姑娘的婚事。

　　秦灼身旁的丫鬟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纸，摊开放在夏媚儿面前：“这个人，你可熟悉？”

　　夏媚儿凑上前一瞧，看到自己姘头面容的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凉了。

　　“你别怕，我只是想请你办一件事，事成后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再送你离开长安城，”秦灼依旧笑盈盈，可笑不达眼底，吐出的话也冷冰冰的，“要是事不成，我进了康家的门，头一个处置你。”

　　*

　　坤宁宫。

　　姜晏正与温皇后一同修剪梅枝，这是花房送来的新鲜绿梅，花苞圆润，清香扑鼻，插在白玉瓷瓶里煞是好看。

　　温皇后是六宫之主，平日要打点内宫事务，只有这时能与女儿谈心闲聊。

　　所聊之事无非围绕吃的可香、住的可好，眼下又多了一个事，便是询问姜晏可有结交到适龄的好友。

　　姜晏都一一回话，她时常出宫玩乐，温皇后是不放心的，听了她的话，倒是安心许多。

　　菊香提着食盒从殿外进来，向皇后以及公主福礼。

　　“你父皇每到冬日就头疾发作，母后一早命小厨房炖了莲子羹，今日你送去紫宸殿，以表孝心。”温皇后说话轻声细语，言语中带着对女儿的期盼。

　　大皇子久病成疾，陛下对他的关心日益减少，如今姜晏回宫，理应在陛下膝前尽孝。

　　姜晏乖巧放下手中的剪子，示意侍女蕊珠接过食盒，她微微福了福身子：“母亲考虑周全，女儿这就送去。”

　　在姜晏身边贴身侍奉的只有蕊珠一人，温皇后见状问道：“寻梅呢？可是不喜欢她，母后再给你寻几个性子好的宫婢？”

　　姜晏摇摇头拒绝：“寻梅做事妥帖，女儿没有不喜欢，只是身边不习惯太多人侍奉。”

　　温皇后叹气，又想到自己亲生骨肉在宫外受苦，内心难免伤怀。

　　而姜晏当然不会告诉温皇后真相，寻梅处处留意她的举动，将她的一言一行都告诉姜景恪，是自己身边最大的“奸细”，后来姜景恪登基，凭着这独一份功劳，此人一跃而上，成为新帝宠妃。

　　这辈子姜晏处处提防寻梅，自然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

　　姜晏提着食盒进入紫宸殿，宏安帝正在批阅奏章，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原本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笑吟吟：“晏儿来了。”

　　她行至黄花梨木桌前，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还有几道做工精致的小心点。

　　“爹爹处理朝政辛苦，可也不能亏待了身子，这是母后的一番心意，爹爹可不能辜负了。”

　　面对姜晏的关心，宏安帝心中倍感欢喜，他膝下子女不多，因而更疼爱女儿。

　　从前只有姜泽兰一个女儿，他捧在手中都怕摔了，可谓是娇养着长大，这也造成了永嘉公主嚣张跋扈的性格。

　　如今三女儿回宫，姜晏的性格更加沉稳，甚至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宏安帝都看在眼里，并将这一切归结于女儿在宫外生活艰苦。

　　毕竟古话有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他的女儿、国朝的公主理应幸福美满一辈子，不用再去讨好任何人，想到这里，宏安帝对于姜晏的怜惜更多了。

　　宏安帝端起莲子羹，用汤勺品尝几口，夸赞：“皇后宫里的手艺向来不错。”

　　“女儿曾在民间学过推拿术，听闻爹爹在冬日易犯头疾，今日特来向爹爹展示，愿能缓解爹爹头疾。”

　　帝王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博学，惊喜之余连忙应下。

　　姜晏绕行至陛下身后，请宏安帝放松身体，头部微微后仰，用自己的指腹在风池穴轻轻点压，重复几遍后，宏安帝果真觉得自己的头疼缓解了不少。

　　“没想到晏儿的手艺如此精湛，”宏安帝忍不住称赞，“比宫中的医师还要厉害两分。”

　　“爹爹这是操劳过度所致，天下大事都堆积于爹爹一人身上，女儿知道爹爹事务繁忙，可是身体也很重要。”

　　姜晏听见帝王的夸赞，恰到好处勾起唇角，佯装出喜悦：“女儿不过跟随宫外的医女学了两招，哪里比得过宫里的医师？”

　　“宫外的医女？”

　　“对呀，”姜晏将自己与卢施的相遇编造一番，“我听说那位卢娘子年纪虽不大，可在街坊里很有声望，一打听，原来她父亲在宫里做过医官...我见她身世可怜，就将她接到公主府上居住，顺便跟着她学了推拿术。”

　　宏安帝听完后点头：“是个不错的姑娘，留在公主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