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枝美人花》芋秋秋

10、裴将军之子裴玄

　　从慈安堂出来，宁夫人执意相陪，姜晏婉拒了。

　　“宁夫人去忙吧，我与秦家大姑娘相熟，有她陪着我就是了。”

　　今日花宴，宁夫人身为宁府主母，有诸多贵客要招待，见朝宁公主如此善解人意，自然是感激不尽。

　　不多时，秦灼过来与姜晏相伴，从前母亲康健时，有头脸的府邸还会看在蒋夫人的面子上递上请帖，她亦能带着妹妹在各个宴会上露面。

　　可自从母亲逝世，府里中馈由梅氏接手，父亲官职不高，长安城的夫人渐渐瞧不上秦家，连带着秦灼也受冷落。

　　眼下秦灼成了朝宁公主身边的红人，宴会的请帖又纷纷递到秦府。

　　不过请帖只赠与秦灼一人，为此秦桑在父亲面前大闹了一通，奈何此次秦继业怕得罪朝宁公主，并没有偏帮小女儿。

　　“我差点忘了，你继母如何了？”姜晏突然想起秦灼家中的糟心事，“你那个妹妹没有再作妖吧？”

　　秦灼摇摇头：“父亲得知我即将入宫伴读，勒令三妹在家中闭门思过，我继母见她女儿失了伴读身份，没了耀武扬威的资格，渐渐不敢来招惹我了。”

　　她对父亲已经失望，如今只求能顺利照顾妹妹秦梨长大。

　　“那就好，要是她们还敢欺负你，我来为你做主。”姜晏颇有气势说出这话。

　　秦灼笑了笑，心中涌上温暖，能得到朝宁公主的帮助，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两人在宁府园子里闲逛，迎面走来几个妇人，是康家三位夫人带着姑娘们来了。

　　为首的康家大夫人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先照例给朝宁公主请安，而后将目光转向秦家大姐儿，乐呵道：“好孩子，你来了怎么不同我说一声，你母亲没能来宴会，知会我一声，我也能照顾你的。”

　　秦灼的未婚夫婿便是康大夫人的长子，康武。

　　在场的众人都知晓秦家大姐儿与康家的婚事，从前不把秦灼放在眼里，可如今人家攀上了朝宁公主，再瞧不上也得把脸面功夫做全。

　　尤其是康家二房、三房的媳妇儿，心里颇不是滋味，她们都是官员女儿，往后与秦家大姐儿是妯娌，原本大家平起平坐，甚至论家世还高秦灼一截儿，可偏偏来了个公主为她撑腰。

　　来之前两房的婆母都吩咐了，要她们与秦家大姐儿交好，若是能借此攀上朝宁公主这根高枝儿，往后家里的姑娘就不愁嫁了。

　　秦灼得知了康家的事，在心中已将婚事作废，因此对康大夫人称不上热络。

　　待她请示家中长辈，就派人将婚书、聘礼送回。

　　秦灼的疏远落在康大夫人的眼中，便成了女儿家羞涩的表现，反倒一个劲儿拉着秦灼说话。

　　“我呀，早年与你母亲交好，蒋夫人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把你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家中早早就布置好了，就等着你过来操持府中事务呢。”康大夫人瞧秦灼生得不错，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又与朝宁公主交好，对这个准儿媳是一万个满意。

　　秦灼只笑一笑，并不多言。

　　姜晏看出秦灼的尴尬，拉着她往别处去，康大夫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朝宁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

　　宁府花宴不仅邀请了各家贵女，还有长安城数得上名号的郎君，见朝宁公主来了，都纷纷想要结交，姜晏应付久了颇为烦扰，扯了借口溜走了。

　　宁府园子占地不小，栽种着不少名贵花草树木，还有各式池塘假山，姜晏见池塘里有鲤鱼，起了玩心，叫蕊珠去拿一些鱼食来。

　　四周都安静下来，姜晏靠在围栏旁，无趣拨弄着珠钗上的流苏。

　　前面传来脚步声，姜晏察觉有人来了，实在不想与人相见，就干脆躲在后面的假山去，打算等人走了再出来。

　　脚步声停下，清冷熟悉的男声响起。

　　“郡主留步，有何要事就在此处说明吧。”

　　架不住好奇心，姜晏透过假山的缝隙窥探，好一个清心寡欲的姬大人，这是在和哪家女郎私会？

　　“那日...我父亲同大人商议婚事，大人为何要推辞，”嘉荣郡主季幽抬起头，咬唇不满，还带着一丝嗔怪，“是觉得我配不上大人么？”

　　姬浔今日前来是应右相之约，没想到会遇到嘉荣郡主，有些头疼，但还是做足了礼数：“郡主身份尊贵，是在下不敢妄想。”

　　季幽是魏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自出生起便被册封为郡主，去年姬浔被钦点为状元游街那日，她在阁楼上一眼就相中了骑在高马上的姬浔。

　　父亲不满姬浔出身寒门，怕她嫁过去会受委屈，可那又怎样，姬大人是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娶了她这个郡主，来日官途顺遂，封王拜相亦有可能。

　　季幽软磨硬泡，在家中寻死觅活，安国公与魏国长公主总算松口，答应去探一探姬浔的话，原本季幽是有十成把握的，直到安国公告诉她，姬浔婉拒了婚事。

　　季幽不信，她觉得是父亲不喜欢姬浔，故意找借口来敷衍她，因此今日她要亲自问个明白。

　　“大人是状元郎，我平日也爱钻研诗词，若是结为一家人，往后就可以一同吟诗作赋，”季幽双颊酡红，她还是个闺阁女儿，说出这种话有些羞涩，“大人不妨考虑考虑？”

　　姬浔拱手，依旧声音冷冷：“郡主抬爱，姬某不敢当，还望郡主另择佳人。”

　　被再三拒绝，季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不信这世上还有不愿攀高枝的郎君，气得跺脚，咬唇：“你...你个榆木脑袋，本郡主还不稀罕呢！”

　　她转身离去，在一旁等候的侍女赶忙追过去。

　　池塘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姜晏看了一处好戏，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得不说姬浔那张脸的确勾人，想当初她初次见到此人时，也觉得姬浔生得惊为天人。

　　莫说整个长安城...就算是翻遍整个大晋，也很难找出比姬浔还要俊俏的郎君。

　　想到上辈子嘉荣郡主还闹到陛下面前，要宏安帝为她赐婚，幸亏右相出面谏言，保下了姬浔。

　　姜晏摇头感叹，美色害人啊！

　　姬浔离开前，往树木遮挡的假山瞧了一眼，正好被“偷窥”的姜晏看见了，她立刻蹲下试图遮掩，不会这么倒霉...被发现了吧？

　　她真不是有意偷窥的，谁叫姬浔选在此处，还恰好被她听见了。

　　姜晏心虚，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过来，她偷偷起身往外面瞧，池塘四周已经没有人了，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被吓了一跳。

　　少年英姿，一身黑色锦衣，玉冠束发，双臂环抱，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从假山一侧跳下来，站在姜晏跟前，眼眸中闪出光亮。

　　“你是哪家的女郎？”

　　姜晏盯着他，剑眉下是璀璨如星的双眸，时隔多年，今生与这人再次相见，如此突然，她有些慌乱。

　　“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姜晏收拾好情绪，轻笑，“裴将军之子裴玄。”

　　上辈子朝宁公主身边的“护卫”，指哪打哪的小跟班裴玄。

　　裴玄有些诧异，自己是有些混账，但他的名声不至于响彻长安城吧？

　　他挠挠脑袋，傻呵呵一乐：“你既然认识我，那...冒昧问一下姑娘的名讳...不说也没事...我就是对姑娘有些好奇哈哈...”

　　姜晏看着他这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傻样子，噗呲乐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姜晏。”

　　“姜晏？”裴玄念叨两遍，突然反应过来，“啊...姓姜？”

　　这时姜晏已经走远，裴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的好哥们儿寻了过来，没好气：“裴大少爷，你在这傻愣着干嘛？已经开宴了，大家都等你呢！”

　　裴玄还在思考，嘀咕：“你说姓姜、又长得如花似玉的女郎，会是谁啊？”

　　中书侍郎之子李志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撞了撞他：“据我所知呢，今日到宁府参宴、姓姜的女郎只有一位，那便是当今陛下的女儿朝宁公主。”

　　“朝宁公主？”裴玄压下心中的悸动，跟着李志去往前厅。

　　途中路过花厅时，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与各家夫人谈笑风生的姜晏，与方才躲在假山后面怕被人发现听墙角的女郎完全不同，裴志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末了，他低声询问身旁的李志。

　　“你说，我尚公主如何？”

　　李志一副“你是不是被鬼上身”的诧异模样，先左右观察一番，确定这话没被别人听见后，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那可是陛下的女儿！”

　　我的天爷，他们这群纨绔子弟什么身份，也敢肖想国朝的公主？

　　裴玄、李志以及另外几个狐朋狗友，都是长安城有名的公子哥儿，整日不学无术，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裴府上下都得遭殃，门口看家的狗都得掉一层皮！

　　裴玄没再吭声，李志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赶忙拉着他往前走：“快些走吧，大家伙儿都等着你一起吃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