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寻》落风不是枫

4、关机

　　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摆在褚陈面前。他还是吃得很慢，边予哲有些不解：“这个……也不爱吃？”
　　“不是。”
　　“那你吃这么慢。”
　　“烫嘴。”

　　“……”边予哲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了，按照褚陈这个磨磨蹭蹭的劲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选皮肤，如果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今天会不会弄不完了？那样的话褚陈要在宁阳过夜了？

　　二十分钟后，褚陈终于放下筷子。边予哲立刻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U盘给我。”
　　顺利拿到U盘后，他走进书房，打开台式机，他没想到这项工作量如此之大，每一个角色都有五种备选方案，而整个游戏有16个角色。边予哲一边对应角色特点，一边选择最合适的皮肤，时不时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

　　书房的门敞开着，褚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落在边予哲后背，人看起来比五年前更瘦了。

　　微信提示音响了，褚陈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是项目部的高悦，也是他的大学学妹：“陈总，开心鬼派对的项目要做万圣节主题，具体活动方案和预算发您邮箱了。”
　　褚陈：“知道了。”
　　“陈总，这个有点急，今天要确定好最终预算报给财务部。”
　　“好，我现在处理。”

　　褚陈走进书房：“可以借你电脑用一下吗？”
　　边予哲正忙着在手机上打字，头也没抬，“笔记本，你用吧。”
　　“嗯。”褚陈走过来，停在他身侧。
　　边予哲觉察到褚陈定住不动了，回过身扁头望向他：“杵在那干嘛？”
　　褚陈一脸无辜，“没椅子。”
　　边予哲略感无奈，“拿到餐桌去用啊。”
　　褚陈依旧一脸无辜，“餐桌没收拾。”

　　边予哲气的七窍生烟，腾地站起来，走出书房，电脑椅被身体的后坐力推出去，滑到墙边。几秒后，他拎了一把餐椅回来，重重落在自己用的台式机前，又一把拉过墙边的电脑椅，推到褚陈面前，极力压抑着暴躁，恭恭敬敬地摆了个请的手势：“褚总，请坐。”
　　“客气，叫我陈总就好，陈哥也行，公司的人都这么叫。”
　　边予哲简直想打人，这人怎么比五年前更欠揍了。

　　褚陈坐下来，按下开机按钮，“开机密码是多少？”
　　“chch8899。”
　　“吃吃八□□九。”褚陈一边重复，一边敲下键盘。
　　边予哲胸口快要炸开了，“那不是吃吃。”

　　褚陈反问：“那是什么？”
　　“那……没什么。”差点说漏嘴了，他顿了顿，紧张地胡乱编了句：“卖电脑的人帮设置的，随手敲的。”
　　褚陈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嗯，好记。”
　　边予哲没好气地说：“快忙你的吧，我还有11个角色没处理呢，没时间跟你说这些没用的。”

　　嘻嘻蹲在书房门外，“喵呜”了几声，两个大忙人谁也没理他，可能实在无聊，他跳上边予哲的床睡着了。

　　边予哲处理好所有角色的皮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向上举起双臂，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左右晃动了几下脖颈，疲劳褪去大半，舒坦多了。
　　偏头瞥向身旁的人，那人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认真的时候喜欢微微皱眉。五年前他经常被褚陈抓去图书馆自习，那时他也总是这样望着身旁的人。

　　深深舒了一口气，褚陈合上笔记本电脑：“谢谢！”
　　“工作做完了？”边予哲反问。
　　“嗯。”褚陈答到。

　　边予哲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几点的车？我送你去车站。”
　　褚陈略显尴尬，“一直忙，忘记订票了。”说罢拿起手机，打开订票软件，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片刻后开口：“没票了。”

　　边予哲暗道，果然要在宁阳过夜了，还好不是被自己耽误的，可赖不到自己头上了。

　　褚陈：“附近有什么酒店吗？”
　　边予哲讥讽，“楼下有50块钱的小旅馆，你住吗？”
　　褚陈：“住不了。”
　　“那您还问？这什么环境您来时候没瞧见吗？周围能有符合你身份的大酒店吗？”边予哲继续阴阳怪气。
　　褚陈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起身去了客厅，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这下换成边予哲不好意思了，是不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伤到褚陈了？他抿了抿嘴说：“我刚才不是针对你，就是一时没控制住。”
　　“你说得对，是我欠考虑。我先走了，明天上午过来拿U盘，还有你记录的那些，整理好了一起给我。”不等面前的人答话，褚陈推开门走了。

　　边予哲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思绪陷入一片混乱。这么晚了，褚陈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甚至连一间酒店都没订，就这么走了，不知去向。

　　心脏再一次隐隐作痛，拉开茶几抽屉，他翻出来一盒复方丹参片。吃过药，感觉自己好了一点，拨通褚陈的电话，无人接听，挂断重拨，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先是无人接听，再到关机，边予哲紧紧握住手机，指甲泛白，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紧接着打开微信对话框，给褚陈留言：“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人回复，又等了十分钟，依旧没人回复，他继续发：“你在哪？”
　　聊天界面依旧只有他发出的去消息，退出微信，他再一次拨通了褚陈的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等对面说完，他急躁地挂断，又切回微信：“褚陈，回话。”

　　几乎是消息发出的同时，手机铃声响起，是褚陈，他紧张的手指微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褚陈的声音：“手机没电了。”
　　边予哲长舒一口气，一只手捏着眉心：“没事就好。”
　　“我到酒店了。”
　　“哪家酒店？怎么找到的？”
　　“香格里拉，我说去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出租车司机就把我带这来了。”
　　边予哲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原来陈总正在享受五星级酒店的服务，自己却胡思乱想，自作多情，“没事了，早点休息。”

　　褚陈挂断电话，微信消息接二连三地闯进来。
　　他进入房间把手机充上电后，一眼便看见边予哲的未接来电，立马拨了回去，现在才看到原来边予哲还给他发了三条微信，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窗外，夜风正急，吹得世界沙沙作响，边予哲躺在床上想，明天又是遍地落叶了。

　　翌日清晨，边予哲是被一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蒙着眼，伸出胳膊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着，终于碰到了手机，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予哲，是我。”
　　边予哲瞬间清醒：“怎么了？”
　　女人难言啜泣：“你弟弟生病了，医生说要手术。”
　　边予哲靠着床头坐起来，语气平静，“什么病？”
　　“昨天晚上你弟弟突然肚子疼，疼了一夜，今天我带他到医院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
　　边予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就签字手术啊，找我干什么？”
　　女人恳求着：“予哲，你知道的，妈妈没有钱呀。你能不能......”

　　不等电话那边的人说完，边予哲冷着脸打断：“你是于桦的妈，不是我妈，你自己说的。”
　　女人沉默片刻，泪如雨下：“他是你弟弟，你不能不管他呀。”
　　边予哲胸口似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沉默片刻后却还是开了口：“多少钱？”
　　“医院让我们交两万块押金。”女人赶紧说到：“我私下问过医生了，说是一万多就够了，等桦桦出院了，我马上把剩下的钱还给你。”
　　“算你儿子跟我借的，和生活费一起，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我。”边予哲语气冷冽，不想再听对面人多说一句，直接挂断电话。

　　打开手机银行，熟练地操作了一番，屏幕上跳出提示框：“请确认向孟晓尾号6534的银行卡转账20000元”，按下确认键，屏幕上显示：“转账成功”，随即弹出来的账户余额界面上清清楚楚地标记着几个数字：“4001.32元”。
　　这是他和嘻嘻的全部生活费，他要在这笔钱花完之前拿到韩扬的项目尾款，否则他们一人一猫真的要去流浪了。

　　边予哲躺下身，拽过被子蒙在头上，整个人蜷缩着，心烦意乱。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边予哲掀开被子，眉头紧锁，懒得看一眼来电人，不耐烦地大声道：“喂——”
　　“下来，接我。”
　　又是这种命令似的口吻，边予哲此刻非常想骂人，但他是有职业操守的，作为乙方他须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好。”

　　随便穿了身衣服，他迅速跑下楼。见到褚陈时，他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送外卖的，怎么每次出现都是带着饭来的。褚陈张口：“太沉，拿不动。”
　　边予哲讶然，“你把早餐店搬来了？”
　　“没来过宁阳，不知道什么好吃，就每样都买了点，店主说都是这儿的特色。”

　　边予哲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都是些鸡蛋饼、米粥、油条、豆浆、包子、面条、汤之类的常规早餐，不过包装倒是比昨天那家精致多了。这算哪门子特色，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骗的人。

　　进了屋，边予哲把早餐放到餐桌上，转身进了厨房。嘻嘻从卧室跑出来，蹲坐在门口看着褚陈，经过昨天一整天，他似乎不那么害怕了。
　　褚陈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嘻嘻的头，嘻嘻便享受似的用头顶蹭着褚陈的小腿，示意他继续。
　　“嘻嘻，过来吃饭。”边予哲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猫罐头。
　　嘻嘻小鼻子抽动两下，豹一样的速度冲到边予哲身边，两条后腿站立着，前爪不断地抓挠边予哲的裤子。边予哲将猫罐头放到嘻嘻面前，“我和褚陈哥哥也要吃饭了，你就在这吃罐头，别跳上桌，明白吗？表现好晚上给你吃猫条。”

　　褚陈憋笑，“他听得明白？”
　　“当然不明白。”边予哲一脸不屑。
　　“那你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被褚陈嘲笑了，咬牙说到：“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