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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069B ...

  •   彭骁在学校里很意外地当了一回好人。
      善良而弱小的钱昊阳被几个高大的学生堵在了楼梯口,要向他要作业去抄。
      “想要有本事就走到我们教室里去要。”彭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站出来说那样的话。
      那几个人回头看了眼更高大的彭骁,互相使了个眼神,灰溜溜地走了。
      钱昊阳对彭骁表示着他能够理解的感谢。
      彭骁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挥了下手走了。
      钱昊阳看着彭骁离开的背影,抿着嘴唇,他真的有很多话要对他说,远远不是谢谢那么简单。
      他们坐在一个教室里三年,一个在最前排,安静,不会说话,一个在最后排,安静,不做声色。他们的交情应该远不止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而已。

      我们应该认识更多的人,和更多的人交流 ,和更多的人成为朋友,但是我们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我们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或者在正确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我们总是很不小心地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而当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时,又不敢做正确的事情。

      还有两个人在努力改变这个现象。
      陈柏第一次来祁畅家里做客,就他们两个人,祁畅准备了很多男孩子的东西等他。
      他们坐在地上,看着前面的游戏机,地上的体育和花花公子杂志,垒着的啤酒瓶,一些膨化类的零食,未拆开的香烟,以及墙上的篮框和墙边的吉他,都觉得有些尴尬,他们是那么陌生的亲人,他们相信他们的身上有一部分相同的血液在流淌,尽管来自他们妈妈的那条X可能分别来自外公或者外婆,但是没有关系,谁会去查得那么仔细呢?
      祁畅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然后陈柏也笑了。
      “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招待你,就统统摆出来了。”
      “你实在是太夸张了。”陈柏把花花公子杂志和香烟塞回给祁畅。“拿走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它们拿出来了。”祁畅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扔进了纸篓。“我是从我们的贝司手那里拿来的,他说我应该放开,就像我们一直一起玩一样。”
      “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陈柏环顾了一下四周。“比我想象中干净好多啊。”
      “难道在你的印象里,我是一个很邋遢的人吗?”祁畅开了个玩笑。“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我的一个同学,你是我每年过年的时候会在外婆家里看到的那个干净阳光的男孩。你坐在外公那一边,我坐在外婆那一边,偶尔说句话,然后我们就各自和妈妈回家了。”
      “妈妈说你比我小两个月。”陈柏说。“我应该拉着你跑出去玩的。”
      “比如去偷邻居大爷家的萝卜。”
      “然后他拿着扫把追着我们打。”
      “那应该是我们很小的时候的记忆。”
      “对,再大一点,我们应该躲在屋顶上或树上。”
      “然后我们在网吧被抓。”
      “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些好的事情。”
      “也许我们还有蝶她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妈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和阿姨一起来我家里玩。”
      “好啊。虽然上了大学我们就又不能在一起游荡了,但是……我们找回彼此了,是吧?”
      “当然。”陈柏伸出一只手。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祁畅也伸出一只手,和陈柏来了个兄弟的握手。“你还是亲人。”
      那个晚上他们玩得很开心,讲了很多很多的话。陈柏没有回家,两人通宵聊天。早晨,祁妈妈意外来访,还带来了早点,这是第一次。祁畅说他终于有了一个亲兄弟,现在他妒忌他了。
      “我很高兴你们可以成为朋友。”祁妈妈看着两个开始抢早餐吃的孩子。“不管你们上一代,上上一代发生了什么,关系怎么样,你们都不用理睬。你们是你们自己,除了爱,没有什么东西应该传递下去。”
      “妈妈,你今天怎么变得那么诗意?”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这样。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机会和我姐姐在一个早晨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饭。”
      “我们不会有你这样的遗憾了。”祁畅对陈柏笑了笑。“你还会常来对吧?今年会有一个很长的暑假。”
      “当然。”陈柏又转头对祁妈妈说。“妈妈很想你去我们家里做客。”
      “那我可真有很多话可以和姐姐说了。”祁妈妈伸手拍了拍陈柏的头。“你很像姐姐,她是个很漂亮的人。”
      “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长得不好看吗?”祁畅说,就像他常常会和祁妈妈进行的调皮对话。
      “你像你爸爸,我比你爸爸好看多了。”祁妈妈刮了下祁畅的鼻子。“快吃,别迟到了。”
      陈柏笑着吃着早饭,看着这一对有趣的母子。他和妈妈从来没有那么亲密过,那样抚摸你的头发,指肚会轻轻摩擦过头皮,那样用指尖在鼻子上轻巧地跳过,那样对着对方开怀地笑,那样毫不掩饰对对方的爱和关心。这样的关系,陈柏没有真正体会过。或许因为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爸爸,爸爸是他们共同依赖的人,一个在他们眼里高大,了不起的人物。无论他多高,从事什么职业,都是如此。而祁畅他们不一样,他们很早就只能互相依赖彼此,不管他们多大,多脆弱,多恐惧,都只有彼此。

      曾经有人说,有的人,除了自己的妈妈,从来不爱任何人,而有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妈妈去爱他。
      这真是遗憾啊。

      严睿冰跟踪了项汇辉,那是意外。他们偶尔在街上遇到,就像他们上一次在坏了只开一半的玻璃门边遇到一样,只是一个意外。而这一次,严睿冰把它当作是一个暗号,来自更高的意识的暗号,他们的故事不应该就那样的结束,她总是还有什么可以去做,即使她没有好运地怀上这个她爱的人的孩子。
      整个开始的过程他们都是在步行,直到第二次穿越红绿灯,严睿冰被协管员拦在了路的这一边,她站在那里,看着项汇辉的背影踏上对面的街道,她以为她会跟丢他。就在那么想的时候,他转过了身,分明地看到了路对面焦急的她的深情,脸色一下子变了。
      严睿冰看出来了,那表情告诉她,项汇辉突然感到害怕。
      “好吧,你走吧。”严睿冰轻声对自己说。
      项汇辉很快地转身要离开,三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短暂地停顿后他回过身,脸色恢复了正常,他站在那里,看着严睿冰,她知道,他在等她过去。
      这一刻,严睿冰没有觉得高兴,或许是时候,他们之间要做一个了结。谁知道呢?以后有那么多的可能。在它发生之前,所有的可能都有一样成为现实的机会。她会得到他,从此幸福。他会离开她,永不回头。当然,这是最简单的组合结果。严睿冰不喜欢自己的爱,会变得复杂。
      严睿冰和项汇辉沿着街道,慢慢步行,一前一后错开。严睿冰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而项汇辉就像一个严厉的长辈。他们走着,觉得对对方都有那么一点的亏欠。
      最后,他们在一个广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排坐着,中间隔着项汇辉的一个挎包。
      “其实我跟在你后面好一会儿了。”严睿冰说。
      “我真的不知道,哪个时候的你是真的你。”项汇辉看着前方走过的行人。
      “我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在你后面。”严睿冰声音很轻,有点委屈。“我想我要是那样跟着了,走着了,我就会知道为什么。然后在那个路口,我被拦住了,我以为你会走开。”
      “我也想过。”项汇辉弱弱叹了口气。“不过好像没有那个必要。”
      “我不想我们那样,以后只能期待在路上偶尔遇到。”严睿冰转头去看项汇辉,眼神那么哀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在你离开之前,告诉我一声,打个电话,说句再见,只是这样。千万不要就突然地消失,然后再也找不到。那样真的很残忍,我也许不是个好姑娘,可我不该承受这些。”
      “我答应你。”项汇辉点了点头。“我会让你知道地。”
      “谢谢。”严睿冰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会安心一点。”
      “是不是火蝶那里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我从火叔叔那里拿走了火蝶的电脑,里面有一个文件,写了我,祁畅,还有施方青,董哨的名字。但是我们打不开,因为没有密码。她为什么要加密码?”严睿冰摇头。“施方青说她放弃了,说我们都不理解蝶。董哨说也许蝶只是希望我们几个人可以成为好朋友。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在里面说什么?”
      “我有个朋友,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他对电脑很在行,他可以帮你打开文件,如果你愿意。”
      “那么我们就不知道密码了,也许那个密码才是她真正想告诉我们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从来没有那么困惑过,一直以来我都很清楚自己想要怎么样,而这一次……完全不是。”
      “这个我明白。”项汇辉低下头,似乎很快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笑。
      当初安玲旖告诉他说,她不能接受祁畅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现在,她把它们都甩在了身后。而他,没有任何理由,所以现在他踟躇不前。爱真会受伤吗?会多伤?能治愈吗?
      I heal you, therefore I hurt.——“stray birds”
      “我对我过去做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感到抱歉,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的。”严睿冰很认真地看着有点走神的项汇辉。“因为如果我不去做,那么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我可以失败,但不要后悔。”
      项汇辉知道原因了。严睿冰和他很像,他们在一起,最后只会互相伤害。两个太像的人是不可以在一起的,特别是在一个地方,这是项汇辉信仰的。信仰是没有正误的。
      “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说,蝶现在会在哪里呢?她再也和我没有关系了吗?”
      “我们都不知道。”项汇辉把手放在了严睿冰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三下。“也许我们会知道。”
      “在一个人失踪的背后,真的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和丑闻吗?”
      “我们谁也看不到全部。你知道的,阳光和阴影总是一同存在的。”
      “也是啊,如果你信仰光明,你也同时信仰了黑暗。”严睿冰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然后又是严肃的神情。“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和希望了吗?在蝶的事情上,在你的事情上。”
      “我希望我知道一切,我希望我知道的可以帮你,但是我不能。”
      “也许你已经帮了,只是我们都还不知道。”严睿冰站了起来。“你走哪一边,我走另一边。”
      “如果我们要去的地方在一个方向,同行也没有关系。”
      “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如果你认识的严睿冰是一个成熟的职业女性呢?她有机会吗?”
      “如果你认识的项汇辉还是一个横冲直撞,什么也把握不定的学生呢?”项汇辉站了起来,她在娇小的严睿冰面前是那么高大和伟岸。“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时间。”
      “再见。”严睿冰转身走了,她是不想让项汇辉看到她的眼泪,她也真的没有掉下眼泪。
      项汇辉在原地,望着严睿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他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要那么纠结。他知道自己会厌倦,厌倦某一种生活,他是一个很容易就对某件事情某个具体的人厌倦地。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和严睿冰身上。她应该是一个他一直记得的,感兴趣的美丽的小姑娘。

      从来没有开始的故事是不会结束的。那么一个故事如果不曾在某一个刻开始,又如何证明其存在呢?
      我们要证明一个故事,就必须让它结束,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惟有结束才能证明曾经的开始。真的吗?
      就像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总有一个明天,我们会在那里死去。我们不是为了那一天而活着的,我们活着,是为了那段中间的日子,去学习我们必定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用到的知识,关于生活的,关于人的。所以当有人说这个世界是很荒谬的时候,我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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