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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南行止。”赵棠不解:“你到底在闹什么?”
      对啊,他到底在闹什么,天皇贵胄,无数人求不来的荣华富贵,他生来就有,甚至弃如敝履,一日日耗在这浮华中,吃着药等着死,他有时觉得自己像是木碗上的药渍,一日日被各色药汁浸的更深更旧。
      可有一日,有人来,来人如一阵清风,怎叫人不起心动念,天长日久被这日日时光酱成了他续命药膏,一日离不得,可他恨药,恨那百草千虫熬出来的药汁,续着他的命,可他又离不开这续命的物价。
      “我阿姐说。”南行止笑道:“你已死,如今只是个半妖,我想我这病也不用治了,早杀了我,我们一块做半妖,可好?”
      赵棠以为他是糊涂了:“柳沛可不会用灵力救你回来,你成不了半妖。”
      “这天下的大妖又不止他一个。”南行止像是当了真,缠着赵棠,似乎赵棠一点头,他就真会作数。
      “你病了。”赵棠不理会他:“药很快会好。”
      缺一人如何熬寿?
      这一日过的没滋没味,赵棠死过一次了,放开了玩,这一日净坐在树上晃荡了,连那叶子都掉了一地,南行止就坐在树下,由着他胡闹。
      第二日,南识锦早早派了人来接,赵棠没坐轿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果然见柳沛站在门外,拎着一堆吃食等他,饶是这样,还不忘嘴里给他衔着一串糖葫芦。
      “给你。”柳沛难得小孩脾气,赵棠不得不接。
      “第五人在这京城。”柳沛自己先吃了一颗:“不过有些麻烦。”
      “后宫的还是前朝的?”赵棠边走边问。
      “后宫的。”柳沛边给他剥栗子边说:“新入宫,圣眷正浓,不好办。”
      涂月盛是嫡女,只是她这嫡女身份有些尴尬,她母亲是涂干思的正妻,却中途出家,青灯古佛了却红尘,无人知她为何,也无人劝的动她,她山门一关,褪去三千烦恼丝,独留幼女傍红尘,涂干思也不是长情之人,第二年就娶了石府嫡女石幼潭为妻。
      石幼潭入府第三年生了一对龙凤,第四年又得了一子,七八年间三子三女,将原来冷冷清清的后院映的热热闹闹,涂干思的心也被填的满满当当的,眼中心中多是这六个小娃娃,涂月盛空担一个嫡女名号,却不得宠。
      好在石幼潭是凡人,却不是恶人,她有心为自己子女多谋划,自无可厚非,可她不曾短了涂月盛什么,琴棋书画女工管家该学的,她都让涂月盛学了,有什么诗社花会,也尽数带涂月盛去,好不让别人背后说她亏待这孩子。
      可涂月盛却像是磨刀石的水浇出来的花,满身满地的铁锈味,横插在一群姹紫嫣红的娇女中,总是让人一眼看见,就被刺了一着,先收了笑,再看去,她横了你一眼,叫你不敢再看。
      涂干思不太敢看这女儿的眼睛,小时候还行,越长大越像他的前任老泰山—殷竹,殷竹是军工起身,大小混了个千夫长,手下杀的人多,眼里眉里都带了杀气,看涂干思一眼,他就好似被开水泼着一个哆嗦。
      殷竹看不上涂干思,嫌弃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自己吹口气能把他吹跑二里地,可殷娇娇见多了武夫粗人,物以稀为贵,就喜欢肚子里有墨水的小书生,义无反顾的嫁了,又一路跟着人入仕做官,后来又入了京,眼见好日子要来了,殷娇娇又是义无反顾的抛夫弃女入了空门,真就十三年间,再不见。
      涂月盛没见过外公,也记不得娘亲的模样,亲人或逝或遁入空门,她还小,没有人把她当回事,所有人都急匆匆的在她眼前走来走去,有时她被举起来,有时她被藏起来,她身处其中,却似有无形屏障,将她包裹起来,这种疏离感一直伴随着她长大,如今她已十六,在京中小有名声,都知道涂府有个金戈铁马的女儿,一双眼睛看人比灵堂上的蜡烛瘆人,石幼潭不是不知,她也劝过涂月盛,赏花作诗又不是上战场杀人,何故杀气腾腾,奈何忠言逆耳,涂月盛一字不听。
      眼见二八年华,名声在外,石幼潭眉间早成了疙瘩,不知如何办,但转机来的突然,皇家选秀充沛后宫,这事原和涂家无关,京中大户也多不愿送自家女儿去那种见不得亲人的地方,更何况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小千娇百宠,真入了皇家,被人欺负了,娘家也说不得一句话,其中苦楚自不用说。
      可皇上说要兼顾文武,入后宫既要有文臣贵女,还得有武家将女,文臣女好找,这京中一抓一大把,那几日文臣家中未出阁未有聘的,都个个念佛求神仙保佑。
      可武家那边多是在边塞守关,实在难找,京中有的那几个,家中女儿早已出嫁,未出阁的也不过六岁,实在年幼,礼部那群人把京中各家的家谱翻来覆去的看,终于找出一个不算太偏的将门子嗣-涂月盛。
      这消息传到涂府的时候,石幼潭脸上一抖,又赶紧稳住心神,传旨的太监左手托着皇诏好似一口铡刀,众人跪坐一团引颈就戮。
      待那太监宣旨完毕,又和蔼可亲的恭喜了几句,石幼潭笑着应下了,送上银两,人都走了,下人及时避开,石幼潭这才把脸一跨,心疼的看着涂月盛。
      “这怎么,怎么就落在咱家了!”石幼潭自京中长大,知道后宫不好进,皇家媳妇更是难做,可如今圣旨已下,又岂可抗旨不尊。
      “早知道。”石幼潭心疼得很:“就该让杨家定下这门亲事。”
      涂月盛站在一旁,看着被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的圣旨,她今日还想着去街上买几捆好看的丝线,再去干果店包上几包果子,去河畔吃果子看人钓鱼,今日没什么诗会花会的,正是意兴阑珊的好时候。
      可一切真的太快了,猝不及防一道圣旨就断了她宫外的路,“以后。”她想:“连最讨厌的诗会也遇不着了。”
      她没见着外公,却着实因外公有了这一场姻缘,她知道皇家不易进,入了宫,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承宠两三年,有一儿半女傍身,最坏的,终身不见天颜,可她既是特旨入宫,于情于理都会得几日圣恩。
      她不悲不喜,直到坐上轿子去皇宫,她见轿帘一遮,四周的声音立时小了,她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周遭的人急急忙忙进进出出,将她放下举起,好似傀儡。
      不知是福是祸,老皇帝倒是极爱她,只是那老皇帝见她第一眼是惊非喜,好似故人归,他唤她:“迢迢。”
      涂月盛记得外公有个小妹,就叫迢迢,她长得该有七八分像她,因这一张故人脸,她得了恩宠,皇帝一月歇在她这十几次,她的位份是美人,但日日赏赐如流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只要她有了孕,位份自然水涨船高。
      可涂月盛不想有孕,她甚至不想皇帝宿在她这,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日日缠着自己欢好,她不过二八年华,如何忍受?
      一国之君又如何,还不是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手脚迟钝的老人。
      “他最小的皇子年纪都比我大。”涂月盛心中不甘,她也是想过自己的如意郎君的,她以为会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身披铠甲手持长刀立于马上,叫人胆寒,故此她实在看不上那些脂粉气的书生,一心想得个将军,可如今她的夫君是个垂垂老人,她也不过是个皇家妾。
      她不敢再想,叹了一声,将镜子用布罩蒙了起来。
      “白日窥镜,终不忍,恐生白发,光阴岁岁催人老。”涂月盛困在这城中,倒有了诗意吟上几首了,只是落笔的时候,终觉的矫情。
      说不上什么,也算不得天大的委屈,在旁人看来,她像身在福中不知福,毕竟有几家能得圣宠,几家能常伴君侧,她如此安慰自己,却不肯多看一眼镜中的自己。
      入宫多日,她却总有一种还在家中的错觉,一睁眼听见耳畔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扶她起身,有人为她穿鞋,有人为她理妆,她总要在这一片与她无关,却围着她的繁忙中楞一会儿,才缓缓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有几次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勾了金银丝线,还串了各色的珠子,边侧还坠着小巧的香囊,好繁琐的鞋子,真真是皇家气派,若她是旁人,自然万分羡慕,可这鞋是穿在她脚上的,这样宝贵的鞋子是拿来看的,像头上的金钗,耳上的耳坠,都是装饰美人的物价,走不得碰不得。
      涂月盛也确实少走,这宫中很大,但没有无故闲逛的道理,管事嬷嬷说她风头正盛,不好明晃晃出去,安稳一些才走的长,末了,老嬷嬷还得加上一句:“皇上最喜欢的便是乖巧懂事的。”
      嬷嬷在一旁说,她闲闲的听了几耳朵,无意间瞥见远处坐着一个人,珠光宝气眼睛中却是厌厌的,像是画本中永远颦眉的闺门小姐,她看了一会儿,心中一惊,认出这是自己。
      嬷嬷还在喋喋不休,她已是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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