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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葛清声入住七殿下府邸的第二日,鹿衔山蕉便好好的摆在他的桌子上,皇家手眼通天,今日他是又一次领教了这句话
      木匣中羽兽肚肠所化的琴弦,素素缠在手中,缺了半截的山精髓握在另一只手上。
      那日,他二人无功而返,葛清声倒罢了,晏朱只是一杯杯喝着酒,眼中一片赤红,葛清声十分诧异,只觉得晏朱对羽兽的恨太过浓烈,不似新茶,倒像是历史车辙碾轧出的宿怨。
      他抓住晏朱的手:“你如今正是气头上,又喝了许多酒,太伤身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无用。”晏朱颓废的瘫在椅子上,直愣愣的看着天:“杀了它好几次,都杀不了。”
      “你为何如此恨它?”
      “我也不知,只是见它第一眼,这恨意滔天让我站都站不稳。”晏朱摇了摇头,又谋划下一个计划:“果然还是得请修士来,只不过前几个修士都不成样子。”
      晏朱神色有些厌厌的,突然又笑了一下,像是将熄灭的灰堆里爆了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羽兽一定会死。”
      葛清声被他这一句话撩的好似狂风中一叶芦苇飘飘荡荡,心却冷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耳边尽是厮杀之声,抬眼看是黄褐色的一片天,又夹了一片蓝,他向下看城中尽数慌乱,有骑兵纵马直入肆意砍杀,哭喊声、求饶声、□□声,声声坠如斗大,一个个涌入他耳中,撑的他动弹不得。
      有什么东西触了他一下,从他的脊背抚到脚尖,他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人,高高举起长剑朝他砍来,只听“铛”的一声,他的魂魄被震得散了,他觉得自己是一只破了壳的生鸡蛋,再无外力支撑这一躯体,只看着自己的身躯扩大至淡,散于天际。
      他于人间醒来,满头大汗,似乎方才只是黄粱一梦,他误入某个一花一叶一世界,醒了前尘皆消。
      他睡不着,推窗也推不开,抵住窗户的人动了动身子,扣了两下,他才开了窗。
      “晏朱。”他已知晓这人的脾气,也不见怪这人为何抵住他的窗户。
      “睡不着。”晏朱笑道:“这几日,我一睡着就梦见自己在策马狂奔,梦里累的很,醒来也是腰酸背痛的,不如不睡。”
      “那你梦中策马为何?”葛清声想和他同坐,又觉得坐在屋脊上实属失礼,就和他隔着窗户说话。
      “我梦见我是个小兵,回城求粮求救兵,却被主降的大臣杀了。”晏朱看着月,葛清声看着他。
      “睡吧。”晏朱替他关上窗户:“我会把羽兽的肠子给你弄来的。”
      自此以后,晏朱真不来找葛清声,他只是拿出全部家财,用上所有人脉请了四个修士。
      这四个修士虽为金银而来,却还是好言相劝,只说那羽兽非一般妖兽可比,纵使拼尽身家,也不见得能除了。
      “阁下,可是和羽兽有血海深仇?”一个面善的修士问道。
      “今生无仇。”晏朱说道:“宿世恩怨,不死不休。”
      他四人本就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做个顺水人情又得了银子,何乐而不为,故此四人不再劝他。
      葛清声坐在屋脊上,从日初等到日暮,他看见那边的天卷起一层层黑云,墨色中不时有闪电,却因离的远,细如蛛丝,那墨色中渐渐起了黄,像是土地补了一块天缺,黄气坠入墨池,搅的四边的云不得安宁,那波动的涟漪甚至牵扯到了此处。
      有好些人都停了手中活计,把手遮在眉前看着远处的奇观,有几个学着葛清声的模样爬上屋脊,却不慎踩碎了瓦片,被屋主大声斥责。
      “看着方向是慈溪。”有人说道,这异像一开始还能引人注目,可整整一日都是这样,并不见有什么稀奇,将将金乌坠,整个天都染的金灿灿,连那远处的也混入金汤,瞧不见了。
      葛清声还在看着,他心中却知大局已定,远处一个修士御剑而来,发髻散乱满身血污在他面前停下:“晏朱让你快过去。”
      他站起身,和那修士一道御剑而去。
      好好一条慈溪,如今真失了本来面目,一条水道被拱宽了七八丈,羽兽的尸体半在水中半在陆,无数的鱼儿咬在它的身上,死不松口,它在水中的部分已化为白骨,腥臭味十里可闻,他用不着问战况如何,就凭着这寸草不生,半是焦土半是血坑的河滩,还有这残着一口气的修士,这都是拼死赢了。
      还能动的修士正在给晏朱渡气,晏朱见他来,一笑先吐了一口血,“我杀了它。”晏朱说,脸上是大仇得报的笑,这是他最后一句话,言毕,头一歪带着笑溘然长逝。
      葛清声给他合上眼,又用自己干净的衣裳给他裹了尸。
      其中一个修士抽了羽兽的肠子,收入随身的丹炉:“待我炼此物为琴弦,自会给你。”
      葛清声看着这人剖腹抽肠,将羽兽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你别怕。”有些年长的修士说:“这弦就是给你的,我们可不敢沾因果。”
      言毕,他看了一眼羽兽:“亡国之君,这就是下场。”
      “亡国之君?”
      “这羽兽是亡国之君转世,他身为君王却荒淫无道,偏信奸臣残害忠良,就落得如此下场,那些奸臣小人又投身成水中鱼鳖,日日为他所食。”
      许是怕自己说的太多,泄露天机,那老道士又找补了一句:“可说到底都是前尘往事,该放下就放下吧。”
      葛清声用自己剩下的钱安葬了晏朱,又收了琴弦,直奔京城而来,山精髓可断此弦,可这匕首在刺入羽兽眼睛时,便折了一截,如今用着不甚顺手。
      葛清声也不敢直接用这弦来试,先用了别的弦来试,最后才用这鱼肠弦续上,他不知过了多久,那日头升升落落,眼前日光烛火换了好几遭,待琴修好那日,他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看着桌上是鹿衔山蕉。
      若是往日,他可抚琴一曲,这可是鹿衔山蕉绝世名琴,可如今他的手抚上去,只会发抖,又火烧似的松开。
      有人叩了两下门,不待他应声,就有人推着南行止进来了,南行止这几日行走多靠轮椅,可今日推着轮椅的是个模样奇怪的少年,一双眼睛下一条黑纹直至下颌。
      “听说你的琴修好了。”南行止勾了勾手:“让我瞧瞧。”
      鹿衔山蕉被奉在皇亲贵族面前,他弹了几个音,扭过头对那少年说:“我明个给你弹曲子听,你想听什么曲儿。”
      葛清声尚不知何人值得南行止如此低声下气,可赵棠只是摇头:“我明日就回公主府了。”是了,这就是多方周旋的结果,原来这事不算麻烦,可偏偏有个南识锦在其中长袖善舞,她以公主府的名义护着赵棠回来,却是说好了一日在此一日在彼。
      南行止纵使不愿,却无力对抗砚生微还有南识锦,只好认了下来,这一日就是赵棠回来的第一日。
      “那我今天就弹给你听。”南行止还是笑:“我一首一首弹给你听,总有你喜欢的。”
      赵棠虽是不解这人怎这般厚脸皮,把自己折磨致死,如今还站在他面前说要为他抚琴,不,不能说是站,站不起来了。
      赵棠自己站在他面前,解下衣衫抓住南行止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南行止的手似乎被烫了一下,急急的收回来。
      赵棠身上的皮肉和他的腿上皮肉一般,是冰冷冷的活物,南行止急急的喘着气,却突然笑了:“阿棠,如今我们可是一样了。”
      “南行止。”赵棠捧起鹿衔山蕉,把它还给了葛清声,他近来看见的东西更多了,略一扫便知道葛清声前世是琴灵,本该聚形之时被人一剑斩断琴弦,是要消散于天地的,只是那日死人太多,魂魄在阴间阳间来来回回,就将这残破的琴魂也带入阴间,还入了轮回成了人身。
      “我们可不一样。”赵棠补全了这一句话:“你太贪心,我可不贪心。”
      南行止不想和他纠结此事,这一日短的很,后一日长的很。
      “你不喜欢琴,我还请了戏班还有耍把戏的。”南行止说道:“总有你喜欢的。”
      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他都被人按在台上动弹不得,看着台上你来我往,热闹的很,他突然了悟了,原来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在给这小太爷演戏,待着这太爷高兴了满意了,朝着台上丢几个赏钱,便皆大欢喜,若不满意少不得要重开一场,逗他欢心。
      “那条蛇。”南行止突然说:“可曾这样逗你开心。”
      赵棠想起冥界,点了点头,又见南行止要张口,便提前开口:“不是这一世,是上一世。”
      南行止一挥手,台上立刻安静,那些戏子一个个双手垂于身侧,不敢抬头。
      “原来,我才是后来者。”南行止指了指自己,又突然笑了:“可我只算这一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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