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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赵棠站在树上,将将能看见围墙里的几个屋顶。
      “太高了。”他不下来:“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看见的是柳沛,虽知是妄想,但还是爬了上来。
      今日南识锦要带柳沛入宫,一探虚实,涂月盛到底是她老爹的女人,她不好下手,唯有柳沛扮作随从跟她入宫,赵棠本要同去的,奈何妖纹隐不去,只好在外边等。
      他在外等的无聊,想到宫外青山,就上山寻了一棵大树,想看上一看,他扶住树,缓缓溜了下去朝着山下走去,下山路倒是比来时顺,他抄了一条近路,近路几无人去,两侧的荒草高高长起,又弯着身子遮住上方的太阳。
      赵棠怕这草丛中有东西,就折了一支棍子边走边打,有一株草被他打得一抖,滴下一滴水,正落在他手上,一猩红。
      他动了动鼻子,闻见草香之中一丝血腥,他不管闲事,正要走,却听草丛中有人叫他:“赵棠。”
      声音极轻,他拨开草丛,看见景寺身下一团血污。
      “救我。”景寺脸色惨白,连捉住他的手都是冰凉的。
      赵棠赶忙将人抱出去,又摸了一遍身上,寻出柳沛留给他丹药,先给人吃了,又赶紧抱着人往山下跑。
      他一路跑的飞快,听见身后有人追来,穿林打叶,却不伤人,只是跟着他寸步不离,赵棠手心是湿乎乎的一片,不知是汗还是血,景寺靠在他怀中,一口比一口气短,真怕她突然没气了。
      赵棠怀中抱着人看不清脚下路,脚下一歪眼见怀中人要摔出去,他情急之下一个侧身当了肉垫,正巧替景寺挡住射来的三只飞镖,他二人皆摔倒地上,杀手却不曾上前补刀,一阵疾风骤雨跑得飞快。
      赵棠直起了身子,看着胸前三个银色小尖角,用手勾了勾后背,使不上劲儿。
      “帮我拔了。”他一转身,后背对着景寺。
      景寺这一摔倒是把她摔活了,又许是柳沛的药起了药性,她竟能坐起来,利索的拔了这三支飞镖。
      “你这窟窿。”景寺戳了戳伤口:“不痛吗?”
      赵棠摇了摇头,他这身子就是大卸八块也不会疼。
      “挺好。”景寺站起来:“不然,我可欠你一条命。”
      赵棠摸着胸前三个窟窿,皱了皱眉:“杀你的是谁?”
      按理说,景寺在公主府中,不该在这深山之中,更不该被人追杀的如此狼狈。
      “以前的仇家。”景寺说,又看了看天:“快走吧,一会儿天都黑了。”
      赵棠不信她的话,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整个石榴花色长裙被染的深一块浅一块,实在难看,就脱了身上的衣裳给她围上,又另给她找了个棍子做拐杖。
      二人将这小小山路走的弯折回肠满天星斗的时候,才回了城,他将景寺送回公主府,这才知道府中找了他们一天,南识锦见他们回来,大大松了口气,见景寺一身血污,只得先让人去休息,抓住赵棠想问个明白,这可是她弟弟的救命药,怎能说不见就不见。
      柳沛倒是一反常态,并不出声,只是盯着他胸前的伤,见南识锦问个不停,索性将人围在怀中,一面输着灵力一面听着。
      可赵棠所知,也不过是景寺受伤前,他如实相告,可之前的事,众人都一头雾水。
      “难不成。”柳沛从牙缝中挤出字:“是你的老相好。”
      “砚生微不会如此。”南识锦想起今日入宫,砚生微也在:“他就是想,也不会分身。”
      “是。”柳沛冷笑一声:“他正忙着做国师呢。”
      说来有趣,赵棠在宫外忙的焦头烂额,他二人在宫内坐立不安,砚生微仙师的名号甚是响亮,他往日只是不愿管人间俗事,今日余尊降贵的来了,老皇帝自然是十二分的客气,他二人连涂月盛的脸都没见着,就匆匆出来了,两人满腹牢骚的回府,又听下人回禀景寺和赵棠皆不见,又是鸡飞狗跳的找了好一阵。
      赵棠无聊的把玩着柳沛的头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三支飞镖:“不是修士,这上面没有灵气。”
      他二人都来看这镖,镖身上无印记,但两只飞镖一碰就是清脆的一声:“好东西,一般人家用不到。”
      “自是用不到,敢从公主府抢人的,这世上不超过三个,可都在京城中,有心趟浑水的只有一个。”
      南识锦眉头紧锁,却不得不为弟弟说上几句,可她的话都堵在喉咙中,面团似的不上不下,最终挤出一句:“他许是听了奸人的话,糊涂了。”
      “糊涂?”柳沛剃了她一眼:“步步谋划,派出的杀手都能杀修士,那里糊涂了。”
      赵棠听他说杀,脱口而出:“他不会杀葛清声吧。”
      “杀,都杀了。”柳沛被气的直笑:“让他杀,断了自己的活路。”
      南行止的活路断不了,他又不止这一条路,赵棠怕事情真坏到这一步,连夜回了王府,柳沛送了一路。
      “实在不行。”他在门口咬牙切齿,盯着牌匾上的字,恨不得咬碎。
      可赵棠没让他说下去:“没事,你差一步就能借国运成仙,不要莽撞。”
      柳沛摇头:“成仙也没什么好,妖也没什么不好。”
      “你若成仙,在地府的罪名就能一笔勾弦。”赵棠反过来安慰道:“到时候我们天天在一块。”
      话说到这份上,柳沛的手将将松开,被赵棠挣脱开去,三步两步进入府中,朱门一合留他在外。
      月光缓缓落下,屋檐和地上都是一层朦朦胧胧的白,这白似真还假,连平日粗厚笨重的青石板都透着小家碧玉的美。
      柳沛看着空了的手心,月光打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照的极长,可他的影子映在王府的台阶上,因着那两盏高高悬挂的灯笼,将他的身形又折了回去。
      “成仙?”他念着这两个字,左右都念不明白,他入不了地府,赵棠不肯留在人间,最后他们之间唯有成仙一途,可成全。
      “诸天神佛在上。”他合掌灯下祈求:“万般因果皆加之吾身,莫再伤他分毫。”
      赵棠怕旁人哄骗他,硬是一口气跑到葛清声的院子,听见琴声放心了一半,又扣了门,见葛清声开门,这心才真放下了。
      他以为此来不会如愿,一路来,想过好几次葛清声的下场,是一杯毒酒口鼻淌血,还是一截白绫悬梁自尽,路上瞥见一口水井,也怕人就在井中,见人好端端的站着,先放了心又不安起来,若南行止要杀人,犯不着舍近求远,去公主府杀景寺。
      葛清声只以为他是七殿下养的小情人,见他深夜前来气喘吁吁,却不敢放人进去免生口舌,只能先问:“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没事。”赵棠笑道:“你没事就好。”
      葛清声不解其意,又见一群灯笼簇拥着一个人来,原来是侍卫打着灯笼拥着南行止来了,南行止已脱冠散发,身上只披着衣裳,看来是睡下了又匆匆过来的。
      葛清声连忙出来拜见,南行止却不看他,只是瞧着赵棠问:“为何现在回来了?”赵棠不知如何作答,南行止替他说:“你们吵架了?”
      “并未吵。”赵棠想起柳沛黑漆漆却十分委屈的一双眼,脱口而出为他辩护:“只是想回来了。”
      南行止轻轻一笑,却不肯点破,叫人去休息,一切明日再说。
      赵棠现在住的地方是南行止的偏塌,各物一应俱全,比他原来住的地方还好,美中不足的是总能听见南行止的咳嗽。
      南行止又开始咳嗽了,赵棠忍不住爬起来,轻车熟路的给他喂水,拍着背给他顺气。
      “你没问砚生微讨丹药吗?”赵棠问道,砚生微的丹药最好的,他要是吃了,断不用如此折磨。
      “没用。”南行止索性躺了下去,正压住他一只手,二人面对面,赵棠发现这人又瘦了都带出苦相了,皇天贵胄活到这一步也实在可怜。
      “他的丹药能治病,我又怎能病成这样。”南行止从身下抽出赵棠的手,牢牢抓住:“那条蛇的手是冷的,怎么能暖你,我记得你的手脚总是冰凉,冬日得用几个汤婆子才能睡得着。”
      赵棠看着他:“那是活着的时候,我早就死了。”
      赵棠散着上衫,隐隐落出那三个没长好的窟窿。
      “你为何要杀景寺?”赵棠乘机问:“你要真想坏了你姐姐的计策,怎不去杀葛清声。”
      南行止笑道:“我杀她?我一介凡人如何杀得了修士。”
      “砚生微帮的你。”赵棠理清楚一点头绪:“他还是不肯放过景寺。”
      “他说旁人皆无罪,不可杀。”南行止说道:“唯有景寺一人,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可杀之。”
      “你杀了她,谁来替你续命?”赵棠问道:“你姐姐是不会杀柳沛的。”
      “我知道。”南行止拉住他的手,看定了:“我要看你如何选?”
      赵棠不明白为何有人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寻一个必败的问题。
      “你无需可怜我。”南行止咳了几声,唇上一片殷红:“我乐意,和旁人无关。”
      赵棠松开手,从他枕头下摸出药,喂了他一颗:“好好做你的七殿下,你已经杀了我两次,事不过三。”
      赵棠回到自己床上,听着他有一声没一声的咳嗽,竟也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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