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恋爱指南》楚缘君

16、乡村异事

　　意外身亡或病故的人不能进祖坟，这是村子里面恒古不变的规矩，这规矩延伸到如今仍然被大部分人所接受。
　　丽丽没有跟阿发叔的儿子领证，她确认死亡后，在当地火葬被家里人带走了。
　　这件事消失的速度快得就像是一道残影，没有给人任何捕捉的机会，除了村子里一些老人偶尔念叨几句，多数人不再谈，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唯一值得说的是村子里开始了捕蛇计划和大量喷洒驱蛇粉。

　　白夔在一天夜里忽然变成了蛇身，躺在他身侧的温度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白夔的体温升高了。

　　蛇是冷血动物，体温低，白夔更甚，碍着温叶，白夔会把自己的体温稍微调高到能让对方接受的程度，即使是这样，温叶也要跟他隔着被子，但那天夜里，温叶摸到白夔的身体，感觉到了人体的温度。

　　不烫，温热的。

　　这足以说明怪异。

　　温叶抱着蛇的身体，看见那双红色的眸子愈发红艳而诡异，心下生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茫然。
　　即使只是一起住了不到一个月，温叶对白夔此时却生不出半点警惕，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名的熟悉感侵袭了他。
　　他好像和白夔认识了很久很久，他们不是在这个五月第一次见面，温叶心里这样认定。

　　或许梦里他能知道一切真相。温叶有所预感，但很遗憾，他没有再做过梦。

　　拆迁的事情进一步落下，温叶需要跟大伯商量这件事，同时村子里的一切都让温叶感到不安，温崇文曾经上过门找他，但温叶没有让他进去，而是把门关上，在门外跟他聊了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叶回头后看见温崇文似乎透过他和门，看到了里面。
　　他在看什么？

　　温叶不自觉警惕。

　　“你怎么这样看我？”温崇文疑惑地问。

　　温叶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找你玩啊，你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温崇文说，“要不要一起去柳树村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去钓鱼？那边有个湖还有温泉。”

　　“我不去了，我过两天要回城里一趟，有点事。”温叶拒绝。

　　“这样。那你还回来吗？”温崇文问。

　　“不回来了。”

　　回答问题的不是温崇文，而是另外一道男声，温崇文神情微顿，温叶诧异地回头，看见了门从内打开，站立在门内的人，颇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出来做什么？”
　　白夔近段时间身体不太好，虽然他嘴上说没事，但温叶不信。

　　“你是小叶子的朋友吗？”温崇文略有些惊讶，随后对着白夔笑，“我还没有见过你呢。”

　　白夔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温叶，“不回来了。”

　　温叶没懂他的意思，可还是顺着他的话含糊地说：“看情况吧。”

　　温崇文见状，笑容不改，只是可惜地说：“那好吧，你们不去就算了。”

　　邀约失败，温崇文也没多沮丧，他跟温叶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温叶看着他的背影逐渐变小消失，回头去看白夔，才发现白夔也一直在看着温崇文的背影，这让他有点微妙的不爽。

　　“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出来。”温叶推他进门。

　　白夔恹恹的，变成小蛇卷在他的手腕上，口吐人言：“不想你跟他说话。”

　　“……”

　　温叶脸颊有点烫，“……就是聊两句而已，是朋友。”

　　“他可不一定把你当朋友。”白夔哼声，“以后你不要回来这个村子了，在外面就好了。”

　　“说什么胡话呢。”温叶说着，心里其实也在想，老宅一旦拆迁，他回村子也没地方住，以后估计就逢年过节回来拜拜祖坟了。

　　在市里的话得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否则都不够白夔造的。

　　“我买了明天的高铁票，你跟我一起回城里住几天吧。”温叶想到这件事，表情一下变得欲言又止。

　　白夔吐吐蛇芯，等着他下半句话。

　　温叶本来想白夔既然是条蛇妖会瞬移，那么他让白夔把他们瞬移回市里就好了，但曹敏又说要来接他，而且白夔现在状况不太好，动用法力也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所以……

　　温叶小小声地说：“要不你和咪咪一起坐宠物托运？”

　　白夔：“？”

　　当然，最后并没有任何一只猫或者蛇进入宠物托运的包里，咪咪托付给温军大伯照料，白夔则是藏在温叶的脖颈充当一条白色颈链，跟随他一起上了高铁。

　　途中温叶还怕白夔动了被人发现，但坐了两个钟，都没有任何动静，温叶就到达了目的地才发现白夔睡着了。

　　曹敏远远看见他，奔上来迎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了小叶子！看上去你精神不错啊！胖了不少。”

　　温叶差点被她抱得踮起脚，曹敏身高近一米八，踩着恨天高快一米九来，今天她来接人更是全副武装，卷发黑裙，热烈红唇，一整个炸街打扮，转眼就能上夜场嗨成舞台女王。

　　“好了好了放开我吧，被你勒死了……”温叶话还没说完，曹敏就先“握草”一声，蹦开了。

　　温叶起初不明白，看见曹敏瞪大眼睛伸手指向他的脖子时明白过来。

　　白夔曲起身子，盘坐在温叶的肩膀上，吐着蛇芯，眯起眼睛看曹敏，尾巴尖甩在温叶锁骨处的皮肤上。

　　“你怎么坐高铁还带蛇啊？”

　　曹敏声音提高又压低，显然是想起了高铁不准带动物的事儿，温叶这是明晃晃的违规，被发现就不好了。
　　她鬼鬼祟祟，又为温叶松口气，“还好没被发现，不然你就要上新闻头条了，不过你怎么忽然喜欢上蛇了？你那村子还能有品相那么好的蛇？”

　　曹敏评价：“小模样长得还挺别致，白化蛇看起来是比较漂亮。”

　　温叶心砰砰跳，眼疾手快掐住了白夔的尾巴，以防他跳出去甩曹敏两尾巴。

　　“她不是故意的，就是碎嘴子……”温叶哄蛇。

　　可惜曹敏并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还十分伤心：“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然后……

　　“你这蛇怎么还会翻白眼？！”她大为震撼。

　　“……”

　　人蛇大战一触即发，温叶作为中间调停者汗流浃背，好在天色不早，他赶忙一手抓着小白蛇，一手拽着曹敏往外走。

　　坐上了车，曹敏负责开车，她问温叶：“回你家吗？我前几天刚叫了保洁阿姨把你那打扫了一遍，我们顺路去超市买点吃的，晚上去你那打火锅呗。”

　　温叶前两年靠积蓄和父母的支持买了两房一厅，一百三十平，导致温叶那段时间一直省吃俭用，厨艺也是那段时间练出来的。

　　“可以啊。”温叶也很久没有吃过火锅了，在村子里没买电磁锅，镇上也没有火锅店，听曹敏提起，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

　　不过白夔能不能吃是一个问题。

　　或许可以片点生鱼片之类的。

　　温叶捏捏软乎乎的小蛇，看它半阖着眼睛睨他，心里喜爱之情无以言喻。

　　“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爬宠。”曹敏在后视镜看见这一幕，不由奇怪了两句。

　　“它不是爬宠……”温叶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自暴自弃，“算了，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你不能在它面前这样说。”

　　白夔尾巴卷住他的手腕，略微缩紧，表达自己的不满。

　　“它还能听懂咋的。”曹敏不在乎，然后就被蛇尾巴腾空飞起甩了脑袋，“靠，好疼，你能不能管管你的蛇！”

　　“……管不了。”

　　管不了的小白蛇悠悠闲闲地又爬回了温叶的怀里窝着，等到下了车在超市里才在厕所转角变成人，跟着温叶走出来。

　　他穿着半高领的T恤和浅色类似于丝绸布料的长裤，勾勒出欣长的身躯和部分肌肉曲线，肩宽腰窄，一米九的身高，加上白发红眸，恹恹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

　　如果露出两颗尖牙就更像了。温叶不由自主地想。

　　白夔此时此刻在超市里就像是行走的聚光灯，众人不由自主拿出手机或明面或暗地里偷偷拍上几张照片，而温叶只是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依赖似的靠过来。

　　很大的一只。

　　温叶被他罩在怀里，显得很小一只。

　　曹敏拿了一盒肥牛卷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睛差点瞪掉了。

　　“……小叶子，这位是？”曹敏八卦地走上前，被白夔瞥了一眼，顿感脖子凉凉，怎么这帅哥给她的感觉那么熟悉。
　　好像见过一样。

　　温叶拍拍白夔，让他站直了，不知怎的有点羞赧，又强作镇定地跟曹敏介绍：“这是我的……朋友。”

　　白夔抬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温叶改口：“男朋友。”

　　曹敏叹为观止，拍手鼓掌：“你真是出息了，找那么帅一大帅哥，不过你俩看上去真的很般配欸。不过这帅哥你头发是染的吗？好漂亮，我也想染白发来着，就是怕不好看，但你这个发质什么的都很好欸。”
　　后面那一大段都是温白夔的，曹敏说个自来熟，因为长得漂亮说话好听，平日里也没人会不搭理她。

　　温叶怕白夔落她面子，正要代替白夔回答，没想到白夔竟然开口了。

　　“不是染的，是天生的。”

　　白夔声线特殊，温叶听习惯了，曹敏乍一听倒是惊讶了。

　　“小叶子你对象声音也忒特殊了。”曹敏说，“不会是什么歌手吧？”

　　温叶摇头，心想，歌手？你让一只蛇给你表演什么歌，吐蛇芯吗？

　　“不对，你对象哪儿来的啊？”曹敏终于慢半拍发现了盲点，“我们来的时候你也没说你对象会来啊。”

　　“嗯……就是遇见了。”温叶含糊着糊弄过去，他还以为白夔暂时会一直以蛇的身体待着他身上呢，没想到忽然变成人了。

　　曹敏没多想，噢了声就继续扫荡肉食区，温叶则是带着白夔在附近逛，尝了点食用酸奶和小面包。
　　看着白夔伸出舌头去闻食物的味道，温叶不自觉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

　　白夔发现了，没说话，路过二人身边的女生道破了白夔的心思：“他耳朵红了欸。”

　　温叶下意识去看，白夔立刻捂住他的眼睛推着他往前走。

　　超市不算特别大，除去一些床上用品和调味料，三人很快就买好东西回到车上。

　　白夔当蛇的时候卷在温叶的手腕，当人的时候就靠在温叶怀里。
　　他昏昏欲睡，睡着的模样比醒来的时候柔软安静许多。

　　白夔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温叶抚摸着他的长发，心下生出不安与担忧。

　　车子一路往前开，却在某个转角骤然停下，急刹车停得车子都因为惯性抖了抖，温叶吓了一跳，“怎么了？”

　　曹敏心有余悸：“前面有个人忽然冒出来挡路，好像是个老人，不会是碰瓷吧？他过来了，快快快，把录音和录视频的都打开。”

　　话音未落，在曹敏警惕的目光中，对方没有敲响她的车窗，而是走到了后车座，温叶所在的车窗旁边，曲指敲了敲。

　　温叶看到对方的装扮，眉心一跳。

　　疑似讹诈的老人着灰蓝色长袍，黑白交接的干枯头发凌乱，束起，扎成一个小丸子，留着白胡须，目光清亮，与温叶对视后笑了笑，见温叶不开门，就指向了他怀里的白夔。

　　张开的口无声，温叶脸色却大变。

　　因为对方说：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