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乡村异事 ...
-
在县城里玩了半天,温叶终于累了。
他拉着白夔买了日用品和猫粮后,又买了一杯镇上没有的奶茶,就准备打道回府。
到了下午三点,温叶困得走路都慢吞吞的,边走边往附近看,打算跟白夔找个偏僻的小道回村里。
他走了一圈,刚找到,还没来得及拉白夔呢,就看到了两道抱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个男人的身形非常眼熟,像是熟人。
温叶瞌睡跑了,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恰好看见男人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温叶猝不及防看到对方的脸,瞪大了眼睛,险些喊出来。
是温崇文!
自从摔断腿后温叶已经很久没见过温崇文了,上次见还是偶然在村口小卖部拿m团的时候无意间遇见的,当时他还听到小卖部的阿姨八卦,说温崇文家里要张罗给温崇文相亲。
温叶还奇怪,温崇文比他大一岁,今年才二十五,怎么也不至于到了需要相亲的年龄吧?
现在这样看,温崇文似乎还有对象,那相亲更是无稽之谈,不过要是家里面不同意女方,阻碍他们结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叶想着,也看见了那女生的脸,长相秀丽,是标准的瓜子脸,长卷发,看着时髦又漂亮,此时脸上满是泪痕,拉着温崇文的袖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是在控诉。
“这有什么好看的?”白夔提着东西,眼皮上抬看了一眼这路旁纠缠的两人,语气不屑,“跟唱戏似的。”
“哎呦,你不喜欢就别看嘛。”温叶说着,又有点害怕被温崇文发现,偷看热闹是一回事,被抓包又是一回事,于是他看向白夔,目带期待,“白夔……”
“……啧。”
虽然很不爽,但白夔还是答应了。
温叶想凑上去看,走了几步,还没怎么靠近,温崇文忽然变了脸色,冷不丁朝他们这边看去。
温叶愣在原地,下意识去看白夔。
白夔蹙眉,手上捏决,“没问题。”
的确没问题,温崇文的动作突然,完全没有半点逻辑可言,他的视线焦距也没有对准温叶或者是白夔,像是心血来潮的一看。
他身边的女生也没有发现温叶和白夔,甚至擦着眼泪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温崇文摇头,而后放轻声音对女生道,“丽丽,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你已经答应过他们了……”
“崇文,我真的不想……你帮帮我吧……”女生哭着摇头。
“这件事,我是不行的,但是……”
温崇文话只说到一半,女生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道:“什么都可以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唉,你何苦呢。”温崇文叹气,而后轻柔地帮女生撩了下对方因泪水粘在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们坐着说吧。”
话说到这里,两人便不再在路边停留,寥寥无几围观的人也相继离开,温叶满脑袋八卦,没发现白夔看着温崇文的背影吐了吐蛇芯,像是闻到了很难闻的味道。
“我们回去吧。”温叶意犹未尽地喊白夔。
白夔问他:“刚刚那个男的,你认识?”
“是我以前小时候的玩伴。”温叶说,“怎么了吗?”
“别再跟他来往,难闻。”白夔给出的答案出乎意料。
蛇似乎总是以直觉和嗅觉为判断准则。
温叶不喜欢旁人判定自己朋友的好坏,即使是亲人和爱人也不行,要让他远离朋友的原因必须是他亲眼看见朋友做了自己不能接受的坏事或自己判断得到的结果。
他没有答应白夔,含糊过去,白夔也没追问,带着他回到了村子里。
他们回去没多久,温军就上门了。
“你阿发叔的大儿子后天要结婚了,你晓得吧?这几天都在请人过去搭棚子呢,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吃顿饭吧,他跟你爸妈关系都不错的。”
温叶点头,“我一定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倒没有,不过你家里有多余的桌子凳子吗?怕人多不够,新娘是外地的,嫁过来远着,就住在县城,家里人跟着送亲,来的人也不少,加上伴娘,要凑差不多两桌吧。”
温军数了一下,他跟阿发的关系好,这些事情他都清楚。
温叶说了好,数了数椅子桌子告诉了温军,打算晚点把桌子擦干净了好备用。
“你朋友也一起带上呗,城里来的,没怎么吃过村子里的婚席吧?”温军后半句是问白夔的。
白夔半蹲在地上,怀里抱着缩着脖子的咪咪,闻言侧头看过去,在温叶的注视下点了一下头,算作应答。
温军也不在乎,又跟温叶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奇怪的味道。”白夔在温军走后说。
温叶没当回事,白夔连他身上过浓的沐浴露香味都说臭,温军天天下地干活,没洗澡前,身上风油精、驱蚊水、农药、化肥各种味道混杂,白夔能说好闻才奇怪。
“后天婚席放鞭炮味道更重,你要不要戴个口罩?”温叶整理桌子。
白夔为他的忽略而不满,松开差点吓成小老鼠的咪咪,长腿化为蛇尾,一卷一拉,温叶整个人就埋进了他怀里。
“蛋呢?”
白夔的手摸向温叶的腹部,冰冷的手贴在平坦柔软的小腹,带来战栗感,温叶一听这两字加上这动作,蹬了蹬腿,脸红耳赤,“青天白日的,你不要白日宣/淫啊。”
白夔充耳不闻,抱着他回房间。
房间没有拉开窗帘,光线朦胧,因为背着山,温度低,对白夔来说,这里太过窄小,也不够潮湿,不够冷,但当他把温叶放在这个窄小的房间时,他像是短暂地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
他是自己破壳的,没有雌蛇养育他,自己学着如何捕猎,如何吞食食物,如何躲避人类,如何找到自己的洞穴,创造自己的洞穴。
繁殖季蛇会在洞穴里□□,安全舒适的环境会让它们更高效地繁衍后代,白夔比一般蛇更聪慧,他不喜欢把自己当做彻底的,被欲望支配的蛇。
但他归根究底也还是蛇。
所以他喜欢把温叶按在床上,在这个比房间更窄小的空间里,他低下头,拥抱住他的伴侣。
“……我是公的,生不了蛋。”温叶摊在床上,抱着体重惊人的白夔,像是在抱一块巨大的冰块,喘不过气。
蛇芯舔过他的锁骨,到达下巴,再到唇,蠢蠢欲动地想要探入唇舌之中,探寻汁液。
温叶拍拍他的后背,在对上那双盯着自己不放的红色眼眸,隐约看到一点固执和可怜的意味,再次痛恨自己的心软,向白夔敞开了自己。
……
一时心软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不来床。
好险温叶在家里就是无所事事,待到婚宴当天,他精神抖擞地跟着温军去阿发叔家帮忙,白夔则化成蛇懒洋洋地盘在房梁上打盹,温叶打算等开始吃饭了再带他过去,距离也不远。
今天是个好天气,白夔讨厌好天气。
“他们已经去接新娘了,待会儿你还可以一起去看看新娘。”温军脸上都是笑,他看着阿发的儿子长大,当自己孩子看,今天大喜的日子,自然开心。
温叶应好,可过去后忙起来就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机会去看新娘,只在新郎接到了新娘回来时远远看了一眼,身材娇小,戴着白色头纱,看不太真切脸,但温叶感觉这位新娘有点眼熟。
他把这眼熟归根于意外,继续忙碌,到了十一点半,就跟温军等人说了一声,要回去接白夔。
只是他还没踏出门,就听到了楼上传来惊恐尖锐的叫声,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声响。
“死人了——”
楼上大厅窗户敞开,伴娘探出头来,脸白如纸,“丽丽……新娘,死了——”
新娘死了?
温叶脑海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这句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半小时前,新娘还被新郎牵着手进入房子,礼花洒了满地,众人口中的恭喜和早生贵子仿佛还在耳边。
怎么会死了呢?是伴娘胡闹开玩笑吗?
大家都这样想,但是很快,众人挤挤攘攘地上了楼,看见楼上的一幕之后都闭上了嘴,少数人看到之后跟伴娘一样,都叫出了声。
——因为新娘真的死了。
温叶挤在一群人之中,在新娘所在房间门的一步之遥,近距离地看清楚了婚房内的一切。
新娘倒在红彤彤的喜被上,歪着头,毫无生机地躺着,双眼还睁着,梗起的脖子上青筋清晰可见,在脉搏侧边上,有两个黑紫色的小洞,像是蛇咬的。
这不是让温叶最震惊的事情,最震惊的事情是……他曾经见过这位新娘,就在两天之前。
“是蛇,蛇咬死了丽丽!”伴娘瘫倒在地上,哭得妆糊成一团,“是一条白蛇,我看见了!”
温叶生锈的脑子终于动起来,他敏感地发现这句话里的恶意。
白蛇,说的是白夔吗?
可白夔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过来咬新娘呢?虽然说新娘丽丽就是那天在县城他们看见的和温崇文暧昧纠缠的女生,但白夔根本没理由杀人,也不会躲着他杀人。
那么杀死新娘的人究竟是谁呢?谁有这个可能杀死新娘呢?
温叶下意识在这众多来参加婚宴的人中寻找一个人。
“近些日子天气暖和,蛇正出洞,上个月不是还有孩子被蛇咬了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可惜了这新娘,咬她的蛇肯定是毒蛇,不然也不会立刻就毙命了。”
“太可怜了,太恐怖了,那蛇不会还在这里吧?快散开,别被咬到了!”
“蛇应该会躲着人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纷纷退离了房间,温叶没跟着退开,站在那就格外明显。
新郎本在外面接人,刚下车听到噩耗一路跑来,温叶挡在门口被他撞了一下,没回神就看见新郎哭喊着扑到新娘的身上,大哭:“丽丽——”
跟着他上来的还有新娘的父母和亲人,哭闹声瞬间乱成一团,尤其是新娘的父亲,痛苦之下勃然大怒,抓住新郎的衣领大骂:“我女儿嫁进你家还没有半天,怎么就没了!?蛇?你们家怎么会有毒蛇!你们什么没有清理干净?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
阿发叔和婶子面无人色,冲上去救下儿子,眼泪梭梭流下,对这大喜事变丧事的突然感到痛苦,又顾忌着儿子,落泪被原本的亲家辱骂。
新郎则是重新又扑向了新娘:“呜呜……我对不起你丽丽……”
温军见状连忙上去拉新娘:“小心蛇还躲着……”
“不,我不相信,丽丽肯定还能救,快叫救护车!”新郎踉跄着被温军拉起来,又挣扎着甩开对方,弯腰抱起新娘。
人死得太快太突然,身体还是热的,只是胸膛的确没有了起伏,连呼吸也没有了。
在新郎抱着新娘从温叶身旁走过时,新娘垂落的手臂打到了温叶的胳膊上,温叶感到一阵冷意。
“这事儿闹的!真的是!唉!”温军摇头,也是恨极了,“该死的白蛇!”
“真的是白蛇干的吗?”温叶反问。
温军奇怪地看他:“伴娘都说是白蛇咬的,她都看见了,不是白蛇是什么蛇?不过白蛇有毒还是见得少。”
温叶扯扯唇,想说点什么,话到最后又沉默下去。
他跟着温军一起下楼,就听到了有一个人说:“这蛇肯定要抓的,那么毒,要是以后还有谁被不小心咬了怎么办?”
温叶猛地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温崇文正跟一个叔公说话,他继续道:“而且咱们村子得驱蛇了,每个人家里都得找找,蛇不出还好,一出出一窝啊!”
其他人跟着附和,也觉得有道理。
“人命关天啊,看强子那样,唉……新娘气儿都没了,送去也没救了……”
众人纷纷摇头感慨,也不用阿发叔夫妇说话,自发帮忙收拾碗筷桌椅,清扫地面
。
一场婚事就这样告吹了。
温叶没有加入他们,而是看了拿着扫把扫地的温崇文一眼。
“温叶,你看我做什么?”温崇文疑惑地看着他,随即面露关怀,如以往一模一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被吓到了吗?”
其他人闻言也看向温叶。
温叶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看什么,脚步虚浮,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这一切太怪异了,怪异到不真切。
温叶回到家,门一打开,咪咪就扑上来喵喵叫个不停,小爪子一只扯住温叶的裤脚,另一只指向房梁,白蛇尾巴盘着房梁,把自己倒吊下来。
看得出来它是想要吓温叶,圆三角的脑袋,红宝石似的眼睛,竖瞳非人,吐出的蛇芯猩红,分叉着弹动几乎跳到了温叶的鼻尖。
可出乎意料温叶没有被它吓到,反而抬起眼睛跟它对视,突然问:“你有毒吗?”
“?”
白蛇懵了一下,随后身形一变,化作人形跳下来,站在温叶面前。
“你怎么了?不是叫我去吃饭的吗?”白夔半弯下腰,手抚摸似的捧住温叶的半边脸,脸上浮现出惊讶:“你脸色怎么那么白?”
“白夔……”
温叶抖着嘴唇喊。
白夔看着他,忽然抬手把他揽入怀里,安抚似的拍打后背,温叶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
他靠在白夔的怀里,双眼失神,像是陷入了某种说不清的回忆中,许久,才把那半句没说完的话说出来:“新娘死了……”
“他们说,是你咬的……”最后这句话,温叶的声音几近于无,但白夔听得很清楚。
白夔低下头,温叶稍稍松开了抓紧他胸口衣服的手,仰起头,眼里雾蒙蒙的,像是在下一场经久不散的雨。
温叶看着他,极度的痛苦席卷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眼中蓄积的眼泪掉下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可是白夔却像是明白为什么。
“没关系。”白夔擦掉他的眼泪,重新抱紧他,重复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