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无眠》黄昏后的东篱

7、他可以吗

　　颜竹又惊又喜看着这只倒地的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其实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狰不会让人触碰自己的角，若是真的有人做到了，那么狰就会任凭这个人处置。
　　灵兽虽说凶猛，但是遇到灵力汹涌的修士，也有主动示弱的，只不过这只狰怕的的摇椅上的陌上尘，它将颜竹当成是陌上尘的‘儿子’之类的人，也甘愿屈服。
　　此时灵流已经撤走，狰站了起来，颜竹看着高出自己三头的狰，轻轻招手，狰便前蹄跪地侧耳过来。颜竹开心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事，于是扭头冲着陌上尘笑，陌上尘也报以微笑，而这种单纯而又开怀的高兴神情，陌上尘在记忆中找寻了许久都未曾在第二个人脸上见到过。
　　陌上尘感慨，果然是自己见过的人太少了吗？
　　陌上尘给了颜竹一个青色墨竹丝绣荷包，平时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将狰收在里面，若颜竹身上哪怕能探寻出一丝灵脉，陌上尘也有办法教他新塑灵脉，思及此处，陌上尘开始担忧，这具空洞能容纳各种灵流的身体，为何本身没有灵流，到底要怎么教才能让颜竹变得强大，让这具身体可以灵流运转自如。
　　往后的几日过的平平无奇，倒也算是安逸，除了齐麟偶尔会来叨扰。
　　不过颜竹眼里看到的齐麟，可远比陌上尘要更为生气。
　　因为没有印章，许多事齐麟都没办法批复，无奈之下就必须要来逍遥阁找陌上尘，每次齐麟来的时候，都全副武装，丝毫不碰阁内任何物件，斗篷遮面也就算了，连手上都套着一双漆黑的鹿皮手套。
　　颜竹不解，觉得此人真是有病，大热天捂这么严实也不怕捂出痱子。
　　颜竹不知，齐麟出了逍遥阁，甚至要在净身池中泡半个时辰，以免沾染上任何逍遥阁的气息，若非实属无奈，他也不愿踏进这里半步。
　　虽说逍遥池水常年温暖如春，但是颜竹也从来没在池水中洗过澡，洗澡的地方在温泉的源头处，有一池远高于逍遥池水的水帘，水帘之后一汪方正的潭水，水中热气氤氲，这里就是陌上尘沐浴的地方。
　　颜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知道陌上尘偏爱干净，怕自己弄脏了水，打算说：自己去底下的池水中洗。
　　颜竹转头往下看时，往日清澈见底的池水中，突然盘旋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奇兽，最近的一只蛟通体黝黑，背上鳞片映衬着水光粼粼，看着他幽幽的吐着信子，似乎觉得这样的小儿不够自己饱餐一顿，吓得颜竹扑通一声就跳进小潭中，还赶忙划到陌上尘的身边抱住陌上尘的胳膊说道：“下面水中的...是...师尊的灵兽吗？”
　　“养的一些小玩意儿，你喜欢你拿去好了。”
　　颜竹忙摇头，陌上尘抽出自己的胳膊，颜竹在这件事上实在是不长记性。
　　往后喂养池水中的灵兽就成了颜竹的工作了，一来二去的，颜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说来可能因为自己从小就过的腌臜不堪，所以尽管水中的很多东西软乎黏贴，或是样貌丑陋、皮脂外溢，亦或是疙瘩满身，他都没觉得很恶心，而且灵兽真的有灵，靠近颜竹的时候，还是会避免将身上的汁液碰到颜竹。
　　这座逍遥阁原本就只有凡人才看不到这些东西，颜竹在这里住的久了，渐渐的一些障眼法就被撤去了，因为担心颜竹受不了更多的，他并未撤去所有遮蔽幻术。
　　不过，陌上尘不知道，颜竹其实都能看到，他的幻术很多时候不起什么作用，颜竹只是不说。
　　至此，陌上尘终于承认，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在他心中就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不全是因为他体质特殊，更多的是自己总不由自主的，想要护一护他身上的天真。
　　两个月期满，郡主要出关了，齐麟也觉得终于可以不再去逍遥阁了。
　　这两年郡主频繁闭关，所有人都觉得郡主就要羽化升仙了，但是陌上尘知道，真正的通修，三股灵流在体中暴走，郡主不得不闭关压制，这股几乎要冲体而出的力量，几乎要摧毁郡主的意志。
　　这些事陌上尘自然不会在外多嘴。
　　不过，郡丰山上的三大主事还是开始蠢蠢欲动，郡主若是真的得以封神，那么接下来的郡主就会是陌上尘，自漪涟郡产生以来，就只有嫡系的药修能坐上郡主的位子，事在人为，他们并不认为陌上尘能但此大任，于是暗流涌动，各有谋划。
　　出关之时，郡丰山校场上所有修士都候着。
　　一年四季度举行一次的灵流展示大会要开始了。
　　这个大会就是看看修士们都修炼的怎么样，要是有不错的，会选入三大峰主名下，上山修炼，经举荐能得到郡主的准入符咒，拿着这张符咒可以去到一个叫熔岩壁的地方。
　　就是熔岩峭壁。
　　颜竹这两月学会的字虽然不多，但是漪涟郡各个地方也都算记住了，见了谁该怎么称呼也都知道了，但是唯独这个熔岩壁，他实在看不明白，因为赤红一篇的烈焰之后是耸立的山壁，像是被人径直劈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他看不懂，担心明日要去见郡主，自己不能出糗，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陌上尘丢人。
　　陌上尘看了一眼道：“你也知道修士们的最终的目标或是梦想都是升仙封神，求得永生，在这块岩壁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等到修为功德积攒到足够的时候，就可以抹去名字位列仙班了。”
　　颜竹一脑门杵下去，被陌上尘扯着头发拉起来，疑道：“做什么？”
　　“师尊，我没找见你的名字。”小手不停的扒拉着，脑袋依旧埋的很深。
　　陌上尘的眼眸黯淡：“那上面没有我的名字。”
　　“为什么？”颜竹真的好奇，若说漪涟郡有人能升仙的话，在他心里陌上尘排第一。
　　陌上尘敛了敛衣袖，淡然道：“因为刻名字时要用一枚巨长无比的石笔，我拿不动。”
　　“啊？”颜竹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这种缘由的，他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是要用石笔没错，但是当初，陌上尘拿起那支笔把玩了一会又放回原处，当年陌临枫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答道：因为我并不想长生不老，这日子没劲透了，若不是你非让我来，死了又何妨。
　　当时彻夜不眠，心如死灰的陌上尘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期待，可是这时候他听到专程来看他的陌临枫说道：“也许成为天神就可以摆脱‘不眠’的桎梏。”
　　“陌家祖先未有成仙者，小叔，我未曾尝过世间疾苦，不懂永生的意义，若要挣脱‘不眠’的桎梏，可修魔......”
　　“休得妄言。”陌临枫打断了陌上尘的话，严词厉色的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修魔道？这是大逆不道，犯了漪涟郡郡规，依规论处，当斩首碎魂，永坠地狱。
　　“阿尘知错，往后不会再提，小叔息怒。”
　　往后陌上尘就真的没在提过，并将自己看过关于魔道的书籍全部焚毁，从此往后他跟着陌临枫上了郡丰山，住在逍遥阁，当一个听话的大弟子。
　　颜竹看着陌上尘发愣，再一次问道：“师尊，其实你不想成仙对吧？”
　　陌上尘回神笑道：“为何如此说？”
　　“你若是想，就定能拿起那支笔。”小脑袋随着说话的语气晃动着。
　　陌上尘伸出手想摸摸颜竹的脑袋，抬起的手还没伸过去就又落了回去，他到底遍体生寒，若常触碰凡人，会将体内的寒气带给颜竹，长此以往颜竹的身体会出问题。他让颜竹在自己的小谭泡澡，因为那里的天然温泉水能驱体寒。
　　可是落下的手掌中，突然蹭过来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颜竹躺下，脑袋靠在他的手上道：“师尊，明日我万一说错话怎么办呢？”
　　陌上尘本想自己先去看看郡主的身体恢复如何，而后和郡主一同出席的，但是不放心颜竹一个人走，索性就带着一起吧，反正师尊也会过问的。
　　陌临枫见陌上尘后面掉了个小尾巴，面上虽不悦，但嘴上并未言。陌上尘上前帮郡主把脉，颜竹只能在座下远远的看着，照他们的距离，小声说话，其实颜竹什么都听不到，但陌临枫还是降下了一道隔音灵墙。
　　“如何？”
　　“两个月闭关虽说好了很多，但是灵脉重组，灵流淘换，郁结不通之处总是四处游移，我也不能准确帮师尊尽数打通，还是要靠自身灵力融合才行，我这次练就的药丸用了当归、田三七、山楂混了益母草，师尊修炼时可以用来顺气化瘀，切记平心静气，不可动怒也不要动武。”
　　陌临枫理着衣袖，叹了口气道：“若是能有渡灵之人就好了。”
　　“师尊，我一早说过，通修太难，且渡灵之人难寻，就算真的有，依照漪涟郡的郡规，师尊是不能以他人性命为自己渡灵的。”
　　陌临枫略微皱眉，这一点不悦都尽收陌上尘眼底，陌临枫突然笑了起来，问道：“阿尘，若是有这样的人，你愿不愿意帮为师一试。”
　　“当然愿意。”
　　陌临枫点头，看向颜竹问道：“你觉得他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