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偃师》雾近

4、本子

　　女孩说了那句话以后，就没怎么说话了。

　　谢韵纾不好显得自己太急切，装作随意追问了两句，女孩一直摇头不答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这一路的氛围实在令人不适。

　　明明说着晚自习，每层楼的教室从走廊上看也都亮着灯，却格外寂静。在这种环境下，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谢韵纾感觉自己的呼吸声震耳欲聋。

　　女孩走的很快，她们跟在后面，谢韵纾身体素质一般，体力很快就不支，呼吸扯着心脏发疼。她脸色惨白着紧紧抓住扶手，只能放缓脚步一阶阶上去。

　　檀溪听到她的呼吸不太对，转头发现她已经落到了后面，想了想还是下去了，观察她的面色：“心脏不舒服？”

　　谢韵纾艰难点头：“我心脏不太好，你先上去吧，不用管我。”

　　檀溪没应她的话，径直走下来，拉过她手腕，压住内关穴的位置按揉。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谢韵纾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手腕传来胀感，又很快被揉散。心脏渐渐平息下来，她感觉松了口气，同时有点意外：“你是学医的吗？”

　　“不是。”檀溪一边按一边观察她的状态，看差不多了就放手，“略懂一二。下次疼的时候也可以这样按。走吧，还有两层。”

　　谢韵纾点点头，自己也摸索着刚刚的感觉试着按了按：“比刚刚好多了，谢谢你。我们好像还没有互相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谢韵纾，今年二十二，大学刚毕业。我是晏城本地人，听你的口音，你也是吧？”

　　檀溪没回头，随意回着：“檀溪，不是学生，不…算半个本地人吧。”

　　谢韵纾点点头：“我学美术的，你是做什么的？”

　　“偃师。”檀溪看了眼五楼的走廊，和前面三层一样，从这头望向对面尽头时，会有种在窥视深渊的错觉。楼梯间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随时会将人吞噬。

　　“什么？”谢韵纾茫然。

　　“啊，你可以理解为做玩具的。”檀溪想了想说，“我在晏城开了家玩具店，如果有机会可以来看看。”

　　谢韵纾了然点头：“好呀。”

　　到了六楼，进了走廊，那种寂静更是被无限放大。正当谢韵纾犹豫应该进哪间教室的时候，檀溪径直前去开了603的门。

　　“诶……”谢韵纾想叫住她，压根来不及，只好赶紧跟上。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几道思绪，不过现在顾不上深想。

　　她跟在檀溪身后到了教室门口，教室内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视线聚焦在两人身上，只有两秒，就挪开了视线，各自恢复了刚才的动作。

　　硬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紧张，却又不约而同的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谢韵纾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顿时再度惨白，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声音被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个班到底经历了什么？

　　檀溪在角落里看见了刚才的女孩，她身边围了一圈人，似乎正在和她打闹拉扯。而其他人也同样，一脸百无聊赖的各玩各的，抠手的抠手，看书的看书。

　　对此视而不见，很是漠视。

　　谢韵纾从围圈的人缝中与那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她仓皇的摇摇头。

　　不要说话吗？

　　可是……
　　谢韵纾看着他们来回推搡着她，露出兴味，完全没有觉得这样的情况有多恶劣。而其他人见怪不怪，已然学会了忽视这一切。

　　谢韵纾狠狠皱起眉。

　　她从小的教育环境优渥，可也不乏有这类自视甚高的人，像是觉得全世界都低他们一等，只能选择顺从一样。

　　她很讨厌这样的人，更无法说服自己坐视不理。

　　她刚要上前，那群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瞪人的动作，在她们两人中间流转了片刻，忽然就全部散开了。

　　那女孩擦了擦眼泪，同样看了这边一眼，随后转开目光不去看她。

　　谢韵纾愈发觉得他们的态度都格外的诡异，再往前一步的时候，那女生的反应更大了，明显是在抗拒她。

　　为什么？

　　她不解了一瞬，忽然又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说法，原本的动作默默收回来。

　　檀溪看着教室里还剩六个空位，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一看就格格不入，格外像玩家的人。

　　坐着的那个女生微蹙着眉，手里正翻着一本薄册，站着的那个男生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们这边，眼神冷冽带有防备。

　　檀溪淡淡回视他一眼，随意来到一处空位。空位上整齐摞着一叠书，最顶端是那女生手上一样的册子，封面印刷着《校园规章制度手册》字样。

　　翻来封面的一瞬间，窸窸窣窣的凉气又悄然钻出来纠缠她指尖，内封里也渐渐出现了她的名字。

　　同时，最开始进入游戏时听到的那道诡谲声线再度响起：“恭喜玩家檀溪找到道具【《校园规章制度手册》】，已自动绑定玩家主体。本道具带有引回功能，非死亡无法解绑，请您好好珍惜。”

　　檀溪面不改色继续翻过。

　　这本手册一共有十五页，翻开内页后左边那面写着七条校规：

　　1.学生需积极参与课堂活动，不被外界因素干扰注意力，对影响课堂因素做到“不听、不看、不想”的“三不”原则。
　　2.学生之间需要互助友爱，不要小题大做，矫情多事。
　　3.学生考试禁止作弊抄袭。
　　4.学生未经允许不在校内随意乱逛，尤其不允许靠近校外围危险地带。
　　5.学生晚上需守时睡觉，不要听风以讹传讹。
　　6.学生需严格遵守以上规定，有违者根据情节程度施以惩罚，小惩大诫。

　　7.学生不可违背广播施令，违者直接处死。

　　（注：以上为简版通用校规，详版校规还需同学们自行发掘）

　　第七条被大写加粗的红字特别标注起来，一眼就可以先看清，也十分简单粗暴。檀溪读完最后一行标注小字，看向右手边这面时，一条条规则像血从纸里沁出来一样，晕开刺眼的红。

　　【xxx因违反校纪校规［第一条细则1：上课不准交头接耳］记小惩一条，惩罚方式：切半段舌】

　　【xx因违反校纪校规［第一条细则5：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东张西望］记小惩一条，惩罚方式：挖一只眼】

　　【xxx因违反校纪校规［第二条细则6：破坏班级和睦］记大惩一条，惩罚方式：割断声带】

　　【xxx因违反校纪校规……】

　　一条条血淋淋的所谓“细则”刺进眼里，檀溪没了看下去的耐心，快速扫过前面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最新的一条细则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xxx因违反了校纪校规［第四条细则15：进错厕所并滞留一刻钟以上］记严重惩处，惩罚方式：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所有的名字都被字符代替，这条还是能迅速对应上那个死去的男生。

　　九页纸，对应着的是数百条生命。

　　檀溪若有所思。

　　“哒…哒…哒啦哒哒……”

　　诡异的曲调响起，原本闲散的学生们却骤然紧绷起来，一个个立刻回到座位双手并拢端正坐好，动作整齐划一，好像训练过很多次一样。

　　“同学们，鉴于你们良好的表现，今日晚自习就此结束。请好好整理心情，准备开启这场愉快的狂欢体验哦~~~友情提示，狂欢于今晚九点准时开始，于一周后同一时间结束，在此期间会随机安排体验彩蛋来帮助同学们丰富活动，充分感受活动乐趣。”

　　“倒计时半小时，计时开始——”

　　倒计时开始的瞬间，班级立刻炸了锅，原本的安静被打破，教室里乱作一团。

　　谢韵纾桌上也有一本手册，她看完之后再去看那群同学，胃里翻涌得更快了。她不知道他们如何从一次次惩罚里死里逃生，到了如今，被训化到麻木地听从广播发号施令。

　　她走到檀溪身边小声问：“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接下来这一个星期，恐怕…又会死不少人。”

　　甚至，她们也是其中一个待宰羔羊。

　　檀溪心态倒是还好，她看着残缺的同学接连离开，手里摩挲着那本手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一切都没有定数，信息空缺太多，提前忧心也没用。”

　　那倒也是。
　　谢韵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谈话间，有人走了过来。

　　“你们也是玩家吧？”女声从她们身侧响起。

　　两人侧目，刚刚那一男一女已经到了她们跟前。

　　女生微微侧头：“要聊聊吗？信息互换？”

　　谢韵纾不禁看向檀溪。

　　她挑眉：“好啊。”

　　—

　　月不知何时悄悄被朦胧的云雾遮蔽，天色化作一片混沌的灰黑色，看不见一丝光亮。

　　灰色雾气丝丝缕缕的蔓延出来，汇聚成一团，有些兴奋地躁动着，摩拳擦掌等待什么。

　　校园里随处可见瑟瑟发抖的人，他们小心翼翼地拖着已经残破的身体，找到躲藏处，蜷缩成一团，精神高度紧绷。

　　忽然，有人觉得手边蹿起了凉意，冰的忍不住瑟缩了下。侧目看去，原本的地方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不过巴掌大的本子。

　　犹豫着拿起本子，翻开。

　　页面上缓缓出现了一行字：【恭喜同学获得［恶作剧笔记］，每个本子每天可以写下一场恶作剧，恶作剧越多自身也就越幸运呢~快努力多获得一些恶作剧的机会吧~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与此同时，半个小时的倒计时已经结束，广播再次响起时里面的声音已经不再遮掩恶意，满满都是看好戏的兴味：“夏夜狂欢周开始~”

　　“希望大家都有机会活下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