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不若梦》唯寂

5、05.时光碎片

　　05.时光碎片

　　多年后，当我在韶光的雾霭里已模糊了你十五岁的轮廓。
　　可我清晰记得那个烟霞铺满天边的黄昏，成群结队的斑斓暮光围绕在你我身边。
　　那多像是带你我去向未来的无所畏惧的光。

　　已经在米鲁菲奥雷待了将近两个星期，泽田想既然白兰没有接受条件的打算，那么他就回彭格列好了。本来离开彭格列之前他的守护者就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平安归来。

　　一想到自家的守护者泽田嘴角就不禁弯成了弧度。

　　不管怎样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压抑的气氛禁锢着他。脸上的伤快好了，他知道白兰不是真的对他下手，即使是这样浅浅的见血的伤口却仍像是一道锋利的匕首用金属的独有的尖锐奏鸣刺到他灵魂深处。逃避就逃避吧，不想见到他，不想见到白兰，不该奢望他回到十五岁。

　　不该奢望我们能回到过去。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当白兰用冰冷的语气质问他彭格列指环的下落时泽田就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无论当时许诺下的情感是怎样的信誓旦旦心无旁骛，都在时间温吞浩大的流水里磨成一地倒伏的凌乱。
　　时间在他的脚下匍匐一地，都是零散的碎片。

　　其实在白兰离开的那几年他常常会梦见，梦见在大雪天，白兰穿着黑色的风衣孑然一身向前行走，他在繁华的街道上踉踉跄跄的追，身边的人只有影子般的黑色映像，泽田一路跌跌撞撞的穿梭在人群中，徒留灯影幢幢的画面和耳畔风的声音，白兰的背影一点点从他的视线里模糊最后消失在人海尽头。

　　这的确是个绝妙隐喻的蒙太奇。夜半惊醒无休止的暗潮吞没了泽田皲裂的情感，那些不眠不休的黑夜里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一寸骨肉才是鲜活的，只能机械而麻木的躺在床上静待梦靥余悸消亡再孤坐到天亮。第二天的行程用两大杯咖啡解决。

　　那大概是白兰离开的第二年，也正是他刚听闻白兰就是杰索家族首领之后的事，有些故事像匍匐在心里的蛰虫随时伺机出来反咬一口。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正常情况下总会是“直到有一天”这种短语出场的时候了，但这日子似乎永无终结，锋利的小刀剞劂其心上，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归往何处，连一场无始疾终的台风都比它明晰。

　　泽田清楚的记得在某次失眠后的早晨，彭格列的各位被召集到会议室去分析意大利突袭战况。将尼二打开从分部情报人员那里连接来的视频。意大利和日本相隔近6个时差，画面上是战后废墟中的黑暗，隐约透过些硝烟的尘雾能略微分辨出一些建筑的轮廓，残砖砾瓦铺满了分部前的草坪，幽冥潜伏的血腥与死亡气息蠢蠢欲动，这是宛若经历人间炼狱般的荒芜腐朽。

　　画面随着情报人员的走东开始摇晃起来，四下冰冷的尸体无一是完整的，遍布的都是带血浆残骸甚至是还冒着热气的内脏。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泽田忍不住一阵反胃。
　　他问道，“巴吉尔，你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
　　“刚到，然后就马上给总部报告了。”
　　“你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是。”

　　摄像头大概是被巴吉尔放在胸前的口袋上，他弯下腰检查尸体时画面视觉也跟着改变。但无论这么改变方向都是一片壮烈悲凉的气息。黑暗总容易纵容罪孽。

　　四处走动以后巴吉尔说，“似乎没有活口，至少目前没有。”然后一边向泽田报告这次战况，彭格列损失惨重，具体伤亡人数还在统计，杰索家族的一种新型武器似乎给他们提升了很大的力量。

　　周围安静的只有珀尔放轻了的脚步声，意大利凌晨两点似乎亦是陷入沉眠，战后的空气混浊，再加上倒塌的残垣，行动十分不便。

　　“啊！”巴吉尔一声短促的叫喊伴随着画面的剧烈摇晃让人心头一紧，画面最后定格在一面黑暗上，仅有几粒极微弱的难以分辨的微光。
　　这是…夜空？
　　泽田忍不住猜测。如果是这样那巴吉尔不是倒在地上?!

　　画面又抖动起来，泽田的冷汗开始涔涔的冒，也不知道是彭格列的超直感抑或其他，不安的情绪抽丝成茧缠绕着他。

　　果然。静止时白兰的脸出现在屏幕前。

　　“纲吉君，又见面喽。”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举着摄像头，眉眼里有说不出的闲逸。

　　“你想干什么？”
　　“啊…别这么冷淡嘛，纲吉君。从你们彭格列放出的小老鼠可让我损失惨重呢。”他把摄像头转个方向，泽田便清楚的看到白兰身后的巴吉尔，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废墟中。
　　“你…你把巴吉尔怎么了!”他忍不住大叫道，瞳孔轻颤。

　　“彭格列是不是该先问问这只小老鼠做了什么事？白兰冷眼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巴吉尔，瘦弱的身躯与白兰身上强大的气场形成鲜明对比。

　　“纲吉君很重视他？嗯？”

　　见泽田不说话，白兰掏出手枪，熟练的将子弹上膛，枪口对准巴吉尔。“刚刚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几分钟后是怎样我不保证。”

　　“白兰你不可以这样做!”

　　“为什么我不可以？”白兰柔柔的笑了笑，而在泽田看来却如冰天雪地般寒冷。他的声音像浸过毒的绵绸。
　　“我可以。”

　　“砰——”枪声扰乱了夜的宁静，唤醒了隐忍的冤魂。魑魅贪慕鲜血游荡在尸体旁，温热的气息从巴吉尔身体里缓慢抽离。泽田身上的冷汗浸染了衣襟，他看着屏幕的视野像被拉入无比巨大的黑洞，吞噬光。他的双肩微微颤抖，像一只害怕又强忍着怒气的初生小兽。

　　“这是我送给彭格列正式开战前的见面礼。”
　　白兰微笑着，淹没了所有喧嚣。